7、女魔君口口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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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桌上的烛光透过我的身形，将我的影子照在他的脸上，明明灭灭，而此刻的他，露出了一个清秀的脑袋，睁着一双明亮的琉璃色眸子，对着我道：
“奉丹姑娘，你终于来啦！”
身后的羽阿剑躁动不安，倾泻了此刻我内心隐忍的情绪，羽袍下紧握的拳头又在咯咯作响，我实在忍无可忍，对着他道：“给我下来！”
介无玉动了动身子，将被子裹的更紧一些，瞧着我毫不友善的态度，他的神色颇为委屈，“奉丹姑娘你是嫌弃在下吗？在下暖床技术虽然业界良心，但这么多年来，也只为奉丹姑娘一人如此！在下对姑娘的心意可谓天地可鉴、日月可昭啊——”
我斜眼看了他一眼，床榻上的人正躺在那边声情并茂的抒发已意，不可自拔。
我伸出手安抚了身后也同样听不下去的羽阿剑，淡淡道：“你不是最喜佛法，难道不知佛法讲究无欲无求，断了七情六欲，方能踏入空道？”
提到佛法，介无玉神色一下子亮了起来，“断了七情六欲之人，乃是真正佛门贵僧，在下不过一介凡夫俗子，只心存佛之善道，而情、欲之事，自是人伦纲常，知好色，慕少艾，在下并不避之如猛兽。且佛门中，自有欢喜佛来主导阴阳轮序，情发乎于心，止乎于礼，佛门宗义崇尚看破，在下并未看破，依旧是红尘之人。既是红尘之人，那该当行红尘之事，不阻心，不阻情。”
听完他的长篇大论，我冷笑了一声，我果然是吃饱了撑着才会有心情同油嘴滑舌的他这般理论！
羽阿剑飞出剑鞘，剑身泛着银白森光横亘在他的面前，我神色漠然，介无玉看了一眼面前锋利的长剑，乖乖的闭上了嘴巴。
而片刻，他便小心翼翼的伸出的手将那把通灵性的剑推了推，抬了脸对着我笑着道：“在下突然想起来，炉中的药好像煎好了！”
羽阿剑放行，他这么说着，便窸窸窣窣的跳下了床铺。
我收了剑，不管他的动作，这便盘腿坐在床榻上运功疗伤。
真气游走周身，这几日擅动功体，任督二脉多有损伤，此次入幽都，万事难料，玄龙眉心血也需想方设法搜寻。想到此，我皱了皱眉头，封赤雷之伤灵脉的动作顿了顿，灵脉一封，虽暂时能压伤体爆发，但过于折损功力。
窸窣的动静，让我想起来房内还有另一人的存在，介无欲同妖华功力尚浅，这灵脉一封，怕是我再也不能护他们周全。
几番考量，我不动声色地将封灵的手收回。
介无玉似乎知晓我在调息，也不打扰我，兀自坐在一旁固守药炉，我凝神运转功力，满室清幽的药香缭绕，让我的心神异常平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魔界四更的响声穿过这火焰中的城池，我猛的张开眼，却见介无玉安安静静的坐在不远处的方桌旁。
桌上烛台的灯火跃动，红色的烛泪顺着金色的灯座流淌而下，滴落在光洁的桌面上凝成一团。介无玉坐在一旁，面前的宣纸铺设，而手中握笔，正凝神写着什么。
散落的青丝被他用一根简陋的木簪高高束起，身上破碎的青衣也换了去，此刻正穿着一身牙白色的袍子，握着细长劣质的笔杆，如青松正坐。
比起印象中聒噪的模样，此时灯光朦胧，他静坐安详的面庞意外的让我觉得有些反差。
我从床榻上下了身来，介无玉听见动静，放下了手中的狼毫笔，将目光转向了我，这才对着我道：“奉丹姑娘你醒了。”
语毕，他便匆匆起身，卷起了宽大的袖子，露出隐约还有伤痕的手腕，他将火炉上的药炉拎起来，壶口对着一个干净的瓷碗，滚烫的药汁入口，热气顿时铺面而来，浓厚的药香味很快充盈了整个屋子。
瓷碗滚烫，介无玉端着它来回换着手，这才将它平安端至我面前，望着我道：“这药在下足足煎了三个时辰，火候正好，对奉丹姑娘你的伤大有帮助，你快趁热喝了吧！”
一触视他殷勤的目光，我心头顿时咯噔一声，原来，这药竟然是为我准备的。
介无玉的手肘上还有紫红的肋痕，端着瓷碗的手，指腹间早已经被烫的通红，药香氤氲，碗中黑色的液体让我瞧得心中隐约有些气馁之意。
见我没有动作，介无玉赶紧又道：“奉丹姑娘相信在下的医术，当年在长安，街坊邻居风寒伤痛之症皆是在下亲自料理，天下医理相仿，姑娘内伤之症，在下亦有研究，这药绝对没有问题，若是奉丹姑娘不相信，在下便亲自给你看！”
介无玉说完，便要端起碗要喝给我看，然，他的动作一滞，我的手竟然下意识伸了过去，不小心触碰了了他之端碗的手。
介无玉抬头，面色微微一动。
“无妨，我信你！”我蹙了蹙眉，躲避了他这般夺目的目光，这便端碗一饮。
只是，这药汤入喉，里头放了一味陈皮，这股熟悉的清甜之味竟莫名让我有股熟悉的感觉。
我端着药碗，愣愣的望着黑色汤药泛起的波纹，思绪却莫名翻涌。
当年，我在无道宫醒来，第一眼见到的人便是无道宫宫主。
明徽大殿的香炉中，常年点燃着一味相思子，熏香绕鼻，而我紫木雕花踏上醒来，纸窗旁的师尊燃了一鼎珐琅炉中的千如草，逗弄着破窗而入的红顶仙鹤。
仙鹤身形颀长，低着首迎合着师尊的瘦削的手掌，垂翅嘶鸣不已。
“你醒了？汤药在案几上，你身上的伤甚为严重，要记得每日按时服用。”
他一身鸦青色的长袍上，银色的莲纹隐隐乍现光芒，修长的身影映着他身边洁白如雪的仙鹤，气质尽显，清幽如轴上画卷。
那时，我早被他封了记忆，撑着一身的伤下了床来，带着一股警惕之色打量着这淡雅古朴的大殿，打量着面前这仙姿绰绰的黑发之人。
“我是谁？这里又是哪里？”我蹙着眉头开口问他。
背对着我的人影终于回了身，月白色的白莲面具盖住了他之大半面颊，只余那弧度刚好的下巴。他收回了逗弄仙鹤的手，广袖微垂，仙鹤知晓他的心意，长鸣了一声，这便扑腾着翅膀，从宽窗中一飞而出。
“你叫奉丹，是我座下奉炉弟子。”那日，在明徽殿内，他便如此面不红心不愧的诓骗我，一骗便是三百年。
而案几上的那碗药，我只喝了一口，便坚决不再碰。
命人端走之际，师尊瞧了一眼瓷碗，对着我道：“此药医你身上之伤，你定要喝的一滴不剩！”
我站在一旁，蹙了蹙眉头，回声道：“药凉味辛，我不喜。”
“这乃药汤，自然味苦难入口，你这等脾气，真是难伺候！”道鸢师姐端着木托，立在师尊身旁，对我面色多有不快。
倒是师尊，多瞧了我一眼，伸出了手端起木托上的药碗，喝了一口后，这才恍悟般对着面色诧异的我道：“这药，是苦了一点。”
自此之后，那人便再也没有来看望我，但道鸢师姐再送来的汤药温热，而药味添了一味陈皮，更是甘冽亦入口。
“奉丹姑娘！再不喝，这汤药便要凉了！”
冷不丁一声唤，我这才回了神来，这便碗中剩余的汤药一饮而尽，一滴不剩。
将碗放置桌上，我眉目微扫，只见一旁的宣纸上，抄录了一份地藏菩萨经。我心生好奇，伸手将之拿起。
介无玉见状，连连上前，用手捂住了宣纸下面，对着我道：“在下等奉丹姑娘疗伤之际，闲暇无聊，这便随便默录了一些经书来正心。”
“阎浮众生，举心动念，无非是业，是故临命终时，父母眷属，宜为设福——”地藏经书上的碑文我依稀还有印象，介无玉的字迹清秀，飘逸，正如之人，端正收锋，让人看得赏心悦目。
我一张张的掀开，只见手中纸张的下面，画上了几道道家发符。
介无玉捂着桌上剩下的宣纸，见我动作止住，也欺身上来一瞧，顿时对着我解释道：“酒楼老板道，这里夜间会出些厉鬼生魂，奉丹姑娘伤势未好，运功之息，我怕受之打扰，便穷其自身所学，画些术符来保身，不让姑娘分神！”
心头涌了一股极其怪异之感，我将手中的东西放在桌上，对着他道：“我既带你入此地，定然要护你周全，我奉丹虽为魔，却亦不是奸诈狡猾之辈，我若存活，自让你不死！”
介无玉听言，面上又是一喜，捂着桌上宣纸一松，自窗台的一阵风吹过，宣纸如羽纷纷被吹落而下。
纸张翻飞中，瞧见熟悉的字眼，我眯着眼便伸手一抓，我低着头，待松开了手中褶皱的宣纸，只见上面的“奉丹”二字浓墨重写，一笔一划，笔锋不敛。
扑腾着宣纸的介无玉终于停了动作，望着我的神色，又凑来念叨道：“跟随姑娘多日，在下还是从他人口中听说过姑娘的名字，但只知其音，不知其字，也不知写的对不对。”
我为雀妖，本没有名姓，千万魔军尊敬我，便称呼我为一声黑羽。
手中的宣纸被我又塞入介无玉的手中，我对着他道：“你写的没错，这姓名是我师尊所赐。”
介无玉却在我身旁，摊开了那皱巴巴的宣纸，指着上面的名字道：“奉字，乃承也，意味效命、承受，丹意为万色之朱，是为赤诚之心也，你师尊用之作为你你姓名，想来定有一番用意——”
“莫将你咬文嚼字这一招用之我姓名上，这二字不过是他随口一取。”说道这里，我面冷漠，“当年，我不过是他身边奉炉之人，固守灵丹，他之道徒皆以道字为首，取我名为奉丹，不过是要警戒我时刻记得自己的本分而已，我本不是他们的道中人，连排名的资格都没有，又何曾会有这样的待遇！”
我之话语落下，介无玉的神色突然有变，他面上红莲痕迹隐约流动一股诡异之光。
只见介无玉的额头上顿时细汗如流，脸上神色异常痛苦，附在右颊上的右手，青筋微凸，手臂上更是隐约流窜了一道艳红之气。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女魔君口口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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