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因你而美丽》山某人

1、第 1 章

　　请以《生命因你而美丽》为题，写一篇不少于800字的作文，文体不限，诗歌除外。

　　余耳在看到这个命题时第一时间想到的人不是父母，不是兄妹，而是沈桐。若余耳是个十五六岁的青少年，那这种行为实属正常。毕竟青春期的小男生把情啊爱啊看的比天还重要。但是余耳今年已经二十了。

　　“你打算怎么写？”余耳问他那初三的侄子。
　　余快白了突然闯进自己房间的小叔一眼，“我要是知道的话我还会留到现在还没写？”
　　“也是，都已经凌晨一点了。我还以为你在偷偷玩电脑呢，早点睡。”余耳打个哈欠，走了几步后又退回来，“要是不计分，我就写我喜欢的人。”
　　余快已经开始奋笔疾书了，“滚滚滚！老八婆把早恋管的比管我们吃屎还严！”老八婆是余快的班主任。

　　余耳摇摇头。
　　年轻多好啊，冲动、热情、笨拙、不顾一切、横冲直撞、敢爱敢恨。大好的时光为什么不谈恋爱呢？趁自己还年轻，脸蛋还带着刚刚步入青春期的稚气，身材已经开始定型，心理正充斥着半成熟半幼稚的想法，浑身散发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傻气勇敢去告白。成功了是经历，失败了是经验。早恋算什么问题？恋爱从来就不分时段啊，喜欢上了就是喜欢上了，分什么早和晚。

　　就像他当年和沈桐……余耳一楞，苦笑着自言自语，“果然是老了，一熬起夜就想回忆以前的事。唉，睡了睡了。”嘴上这么说着，却是辗转反侧了半宿。

　　在余耳的生命里，甚少会出现几个对他而言特别重要的人。倒不是说他人缘不好，在他的小学、初中、高中、大学以及工作，可以说认识了许许多多的人，有桃园结义也有点头之交。但是这些朋友总是会被一条名为时间的长河冲刷的一干二净。除了一个人，那就是沈桐。
　　余耳四五岁时喜欢去巷口的小卖店买牛奶钙片，某一天突然被那个总是坐小卖店门口的叫花子叫住了。那叫花子是个有手有脚的年轻瞎子，附近的居民并不知道他的来历姓名年龄，只是主观的认为不过是个游手好闲的乞丐罢了。父母们总是拿他作为教育孩子的最佳反面教材，叮嘱孩子不要接近他。
　　“小孩，你买了什么？”
　　余耳也被父母耳提命面过，警惕的回答，“没买什么。”
　　“骗人，我知道你买了牛奶糖。”
　　余耳大惊，“你怎么会知道！你不是瞎子吗？”
　　那瞎子乐了，“我是瞎子又不是聋子。快给我来一颗。”
　　“我不，”余耳紧紧攥着手里的牛奶钙片，生怕被瞎子抢走了，“凭什么给你？”
　　瞎子笑笑，“那我告诉你一些事情作为报酬怎么样？”
　　“报仇？我我我和你没仇！”
　　瞎子哈哈大笑，“不是报仇，是报酬，就是交换的意思。”
　　余耳歪了歪头，想一包牛奶钙片有八个，哥哥、妹妹、爸爸、妈妈，我还有沈桐正好还剩两个，给他一个也没有关系。于是就点了点头。又想起眼前这个乞丐是个瞎子，慌忙道，“好。”
　　这时一个衣服有些破旧的小孩脸绷得紧紧的跑过来，一把扯着余耳拉到一旁，“大人不是说过离他远一点吗笨蛋！”
　　“你怎么跑来了？”余耳讨好的笑道，“嘿嘿，没事，他不是坏人，沈桐。”
　　“你走了这么久，我看看你是不是被拐了。”沈桐带着一般小孩少有的机警，“那也要离他远一点，万一有传染病什么的呢？”
　　余耳这才“哦”了一声，低着头忏悔，偶尔又偷偷抬起头瞄一眼沈桐。
　　瞎子被这样明显的嫌弃也不生气，只是带着有痰的声音咳咳的闷笑。
　　“哈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瞎子咳了几声，道：“这是命啊。听好了，小孩。”
　　余耳莫名紧绷起自己的身子，感觉自己被老师叫了名字似的。
　　瞎子缓缓道：“你的命格奇特，缘浅。”
　　余耳一脸懵懂，“缘浅？什么意思”
　　瞎子伸出一根手指，“一颗糖。”
　　“神经病！”沈桐拉着余耳要走。
　　余耳：“等等等等！”
　　余耳小跑到瞎子面前，给了他一片钙片。

　　“干嘛给他啊？”
　　“嘿嘿，答应人家了嘛。”
　　“可以不给啊，反正他是骗子。”
　　“算了，他看起来很可怜的样子……”
　　瞎子听到两个小孩愈来愈远的交谈声，咧嘴笑道：“缘浅，就是你身边的人和你有缘无分。”很细声，除了瞎子自己没有第二个人能听见。

　　等到余耳大了，经历了一些事情后，终于或多或少的了解了当初那个瞎子所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了。比如余耳的父母在余耳九岁离婚，余耳跟了父亲。再比如，余耳的父亲在余耳十三岁的时候死于肺癌。甚至在余耳高中时，余耳的老师经常请病假，余耳的同学一接近余耳会莫名其妙倒霉等等。这样的事情发生的次数多了，有些人开始会在背后称余耳为扫把星。余耳并不把这些当回事，因为，那个时候，他在和沈桐谈恋爱。

　　什么时候喜欢上的余耳已经记不清了。不过余耳记得他终于捅破窗户纸的那天是在一次打完球，又一个女孩子跑来向沈桐告白。余耳终于忍不住了。
　　“沈桐你就是好啊，长得帅学习好，打球也不错。也难怪那么受女生欢迎。”余耳用毛巾擦头。
　　“嗯。”
　　“话说沈桐你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啊？”
　　“没有。”
　　“前两天那个学妹很不错哦！身材超级好哈哈。”
　　“嗯。”
　　余耳擦毛巾的动作一顿，故作不在意的试探，“你，喜欢她吗？”
　　“不喜欢。”
　　余耳简直受够了这种心里过山车一般的忽高忽低的起伏，“沈桐。”

　　余耳低着头，有些卑微的说：“沈桐，我喜欢你。”
　　余耳不敢抬头。良久，他听到了一声令他不敢置信、欣喜若狂的——
　　“嗯。”

　　就这样，余耳迷迷糊糊的和沈桐在一起了。简直虚幻的不自然，像做梦一样。这是刚刚交往那几个星期余耳总会从心底里升起的想法。两个人在一起之后和之前并没有什么不同。还是照常的一起上下学、打球。有的時候余耳会觉得两个人根本没有在交往一样。而现在，余耳会面无表情的对自己说：“没错，你个傻逼。人家的‘嗯’意思是‘嗯，我知道了’而不是‘嗯，我也喜欢你’。”

　　一大早起来。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小叔你！”余快拍桌狂笑。“不是吧，这也太夸张了，你昨晚是不是缅怀了一夜你的初恋女孩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余耳：= =
　　余耳的两个黑眼圈就像是被人打了两拳似的，毫不夸张，国宝级。
　　“不是女生，是男生。”余耳伸了个懒腰，“我的初恋对象。”
　　“啪嗒！”
　　余耳满意的看到自己的大侄子惊讶的筷子都掉了。

　　后来是怎么分手的呢？余耳漱口，将嘴里的泡沫吐进洗手盆，望着逆时针旋转的漩涡发起了呆。
　　好像是因为高考志愿吧。沈桐一向学习好，考一本绰绰有余，而自己，估计二本够呛。而且自己终于意识到了，沈桐的“嗯”应该不是答应交往的回复。说不定是害怕两人的交情因此破坏所以才没有明确拒绝的。像沈桐这样喜欢勉强自己的人是百分之百会做出这种事的。然后才会半推半就的在一起了……

　　“呜哇哇哇哇……”余耳捂住脸，“……好丢人。”还有，心口扯得好疼。

　　高三那年，两人没再去打球了。那时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点高考的怯步，更多的是对未来的美好憧憬。除了余耳。因为他知道高考意味着分手，他无法再欺骗自己沈桐也喜欢他。“说不定对沈桐来说，高考意味着解脱呢。”余耳心灰意冷的想到。他之所以会这样认为，是因为沈桐在高考来临前那几个星期心情好的不可思议。从来不苟言笑的沈桐那几个星期好像天天都在笑啊。和余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沈桐，你志愿填了什么？”
　　“A大。”
　　“哦……”余耳停下。
　　沈桐：“？”
　　余耳：“我的眼睛好像进沙子了，你快帮我吹一下！”
　　沈桐半弯膝盖，凑近余耳的眼睛。
　　初吻。
　　余耳伸手抱着沈桐的脖子，嘴巴瞄准了沈桐的双唇紧紧的贴上去。这就是他的初吻。
　　有点可悲，是靠欺骗获得的吻。但是余耳已经不在乎了，因为……
　　“沈桐，我们分手吧。”
　　余耳转身就跑了。那天是六月四日，高考的前一天。

　　余耳在高考前一天的晚上去了A市，他的成绩一般，所以他的母亲早早就为他办理了转户口的手续。A市户口的考生考A大容易的躺着就可以考进去，这就是教育界的不公平。余母泪眼婆娑的看着自己的二儿子，她一生中最对不起的恐怕就是这个儿子了。大儿子是投胎，又是老大，获父母喜爱也属正常，小女儿最小，又是女孩，会撒娇嘴巴又甜，父母也是会多加疼爱。就只有这个二儿子，嘴巴笨又不懂得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这个道理，也不知道小的时候有没有抱怨过自己得不到父母的关心。从小又在前夫身边受到了那么多的苦……
　　余母在高考期间很是操心，反倒惹得余耳不习惯了起来。
　　成绩发下来的时候，余耳握着鼠标的手都是颤抖的，他无法想象，如果他没有考上A大会怎么样。也许会永远也遇不到沈桐了。永远。幸运的是，他考上了。在那整整一个暑假，余耳都在练习同一件事情——假如遇到沈桐时应该如何打招呼。如何……重新成为朋友。只是朋友，余耳想通了，他这一生跟谁都可以老死不相往来，但只有沈桐不行，他要看着沈桐交女朋友，结婚，有了小孩，做小孩的干爹……只要，活在沈桐的生命中就行。
　　是的，余耳是那么确信沈桐可以考上A大，因为沈桐的成绩太优异了，考不上A大那就不是沈桐。但是，在新生报到的那天早晨，余耳把新生名单数了四个小时，499遍，横着数后又竖着数。有57个姓沈的，却没有一个叫沈桐。数到第五百遍中间的时候，余耳终于崩溃了，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余耳是真的心死了。他没有想到，原来那时的沈桐就已经不耐烦他到骗他志愿是A大的地步了。

　　“小叔你还好吧？”余快皱眉。
　　余耳捂着额头，“困。今天不去学校了。”
　　“……真他妈羡慕你这个大学狗。”
　　“……宰了你哦。”

　　余耳感觉整个身体都不属于他了，那种困到恨不得往地下一躺却又被各种回忆充斥到大脑马上就要爆炸的感觉很不好受。余耳拖着死狗一样的身躯决定去楼下小诊所买一剂量安眠药。
　　“你好，请问碧海楼在哪里？”
　　余耳捂着快要爆炸的脑袋反应了一会，正琢磨着这声音有点耳熟啊，就被一个冰冷的胸膛裹住。
　　“终于他妈的找到你了，余耳。”音量不高，但一字一顿的语气足以令人感受到说话之人喷礡预发的像是要化成实质的感情。
　　余耳打了个冷颤，“沈……沈桐？”

　　沈桐冷笑，“怎么？很久不见，连我的名字都忘了？”
　　余耳低头。
　　“没有那回事儿，”余耳苦涩的笑道，“你找我干吗？”
　　“你说呢？”
　　余耳还真不知道，他踌躇了半天，犹豫道：“咱俩不是早就一干二净了吗？”感觉只有这个答案不会引起他的厌恶吧。
　　“去你妈的一干二净！”沈桐大声吼道。
　　“我告诉你你别想离开我！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怎么可以这样……明明我，这么喜欢你……”
　　余耳一愣，猛然抬头，惊讶的发现沈桐，竟然哭了？
　　“为什么要分手？为什么你不喜欢我了？为什么不告而别？”沈桐将头埋进余耳的脖颈，“我不承认我们已经分手了。”

　　余耳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被沈桐抱着，有些控制不住的颤抖着说道，“我一直一直都超级喜欢你，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话还来不及说完，他的嘴唇就已经被沈桐堵住。
　　这一次，舌头伸进来了。

　　余耳当然不知道沈桐喜欢他。沈桐是个感情内敛深沉到变态的人，他绝不会让余耳知道他喜欢他。他害怕两人多年的关系从此破裂了。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余耳要比沈桐勇敢。
　　当余耳低着头告白时，他没有看到那一瞬间沈桐的表情仿佛像是得到了世间最珍贵的宝物。甚至喜悦到颤抖的说不出话来。只能急促的发出一声“嗯！”。尽管沈桐想说的是“嗯！太好了，我也喜欢你啊！”
　　然后，两个人在一起。一个小心翼翼，一个过分珍惜。不敢牵手，不敢对视，不敢接吻，甚至一度连正常的交谈都不敢。沈桐无时无刻都在担心余耳会不会觉得他性格太沉闷而后悔和他在一起，或是余耳比起男生的他更喜欢会撒娇的女孩子。
　　后来快要高考的那段日子沈桐很开心，因为他已经规划好了，他的成绩可以考上A大，而余耳的成绩可以考A市的另一所二本大学。他们可以租一间小房子，住在一起……
　　当余耳踮起脚尖亲吻他的时候，他觉得没有什么比这一刻更值得被暂停住了。原来亲吻这个动作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人类行为了。然而下一刻，他立即从天堂down到了地狱。
　　他愣住了。因为从交往开始他就一直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当他意识到要去追人时，人已经不见了。
　　于是第二天起个清早在余耳家门口等候，迟到，高考失利，落榜，复读。
　　沈桐一直在寻找余耳会去哪，他没想到当想要寻找一个人会那么难。他知道余耳还是喜欢他的，不然为什么在说分手之前会吻他呢他一定要找到他，挽回他……

　　这些是余耳不知道的事情，但以后一起生活的日子很长，他迟早会知道的。
　　是的，迟早会知道。

　　瞎子在小卖店旁坐着，自言自语：“毕竟吃人嘴短嘛。”
　　远处悠悠传来一声，“锵剪子磨菜刀嘞！”今天不过是平静又平凡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