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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被打了 ...

  •   当小黑蛋杨松被妈妈牵着出现在门口,宋桃之本能地躲到了赵意身后,想想又探出个脑袋,好像前面的这个小男生比她还矮一点,能顶什么事?
      宋桃之用手指点赵意,“快去找老师。”
      这是兴师问罪了。

      赵意却不动,对张玉红说:“快去找老师。”
      张玉红哭丧着脸,“出不去,门被堵住了。”

      什么叫女汉子?宋桃之是见识了,高大黑胖的杨妈妈,是杨松或者武松长大后的女性翻版,往门口一站,整个门都被堵住,黑压压的影子落在宋桃之心头,她是真害怕了。
      这要是被扇一巴掌甚至被揍一顿,她这小身子骨还能活吗?
      这该死的星期六,为什么还没执行双休?宋桃之这会儿还能想起周末福利来,自己都有点佩服自己的冷静。

      “谁打的你?哪个臭女子?快说!”杨妈妈推了一把杨松,小黑蛋一个哆嗦,手指就指向了宋桃之。
      杨妈妈的目光转到站在宋桃之身前的赵意身上,“是你?”
      “不、不是……”可怜的杨松没挡住妈妈的狂野脚步,眼看着她就冲向了赵意。
      手指头指向赵意的鼻子尖,“是你这个臭女子用粉笔盒砸了我儿子?”

      宋桃之很想威猛地喊一句“是我”,可是内心有个邪恶的小宋桃之说“别承认,让赵意顶罪”。宋桃之很没骨气地把头一缩,躲到了赵意身后。
      宋桃之心里念叨,“千万别说是我,千万别说是我”。
      或者祈祷起了作用,她听见赵意用他轻柔童稚却坚定的声音说:“是我打了杨松,你要找的是我。”

      宋桃之抬头,没看清动作,耳朵里已经听见清脆的一声“啪”的巴掌声。
      全教室的小朋友们都瑟缩着,不敢吱声。只有赵意小脸飞速红肿,宋桃之仿佛听见血流加速流淌的声音,汩汩出声,声音大的差点击碎宋桃之经营了数年的坚定。

      女人再举手,却打不下去了,老师跑进来拉住了她的手臂。

      整一天,宋桃之都在恍惚中度过,老师没再叫她站旗杆,觉得她是被吓到了。宋桃之的确被吓到了,她想哭,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再活一遍,赵意还这么无耻地对她这么好?或者说他一直对她这么好?可是,长大后,为什么会互相伤害,这其中到底是为了什么?重活一遍,就是让她看清楚彼此的错误吗?
      不,不是这样的。绝不会。

      赵意被送回了家,脸颊肿的不成样子,白嫩轻薄的皮肤被那一巴掌扇得几乎出血,嘴里吐出一口血沫子,带出一颗带着血迹的牙。
      赵意临走时还嘟囔着说,“不要紧,牙本来就松动了。”
      可恨的赵意,可怜的赵意。
      宋桃之有点分不清到底谁可怜了。

      周日,胡晓群带着宋桃之,拿了几枚小舅送来的鸡蛋,又买了两个苹果几个橘子,提着到了赵意家。
      在门口碰见杨妈妈和杨爸爸,宋桃之一个哆嗦就躲在了妈妈身后,她是真怕了。弱小无助的童年,她对任何外来的危险都无法反抗,即使她有成年人的灵魂又如何,一样不能抗拒一个中年女人的巴掌。

      胡晓群把眉头挑起来,撸起袖子,扯着清亮的嗓门就骂,“杨屠夫家的,你还要脸不,这么大个人,跑学校打学生?有点出息吗?我看你们家杀猪把自己都当成猪了,心都进猪脑子了。”
      杨妈妈跳脚就要回骂,赵意奶奶走了出来,黑着脸说:“杨家的,我们不说话,你还真当我们是软柿子呢?怎么,还打算威风一回,要动手,我老婆奉陪着。”她从门口摸出一根棍子,“我儿子是文化人,不肯跟你计较,也不准我老婆子在家里说一句不中听的,现在我就出门,在门口说。来来,你这个杀千刀的猪婆子,哪只手打的我孙子,我要把你的猪蹄子打断。”
      好了,三个女人一台戏,二对一,杨妈妈虽然人高马大,但人在屋檐下,不敢不低头,杨爸爸精瘦精瘦的,一副老实吧唧的样子,挪了脚步站到了一边,跟宋桃之一样当起了看戏人。

      杨妈妈扭曲着脸,呸了一口,“我不跟你们骂。”
      “你是没脸骂。”胡晓群也是一个爆脾气,跟人吵架从没占过下风的,不过她也算个文化人,比较明理,一般不跟人计较,真计较起来,那也是相当难缠。“孩子们在学校磕磕碰碰点,算什么事呀,要你这样喊打喊杀的冲到学校,打了人,还一脸不忿的样子,做着谁看呢?”

      “再说,你那儿子是个什么东西,有什么父母便有什么儿子,小小年纪就跟强盗似的,没看过眼的东西,几瓣橘子也抢,吃吃,吃到狗肚子里也比给他吃了强。抢了东西还有理?”赵奶奶出身市井,农忙时都在老家干活,只周末进城看看孙子,一进门便看见孙子小脸肿得老高,连饭都吃不下去,几乎看不出原本的人样,心情可想而之,乖巧的孙子没了妈,在学校还被人欺负,这还得了?“我们桃之哪里做错了,这种黑心羔子就该往死了打,不过砸了他一粉笔盒,砸块砖头,我都拍手叫好。”

      胡晓群在旁边搭腔,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这里都是认识十几二十年的邻居,自然都向着赵奶奶和胡晓群说话,指责杨家夫妇的声浪一阵高过一阵,杨妈妈刚开始还辩解,后来也不敢吭声了,杨爸爸拽了杨妈妈的袖子,两人灰溜溜地走了。
      一场闹架就此结束。

      赵奶奶呸了几口,转脸对胡晓群笑脸相迎,那脸色变化之快,让宋桃之应接不暇。
      胡晓群跟着赵奶奶进门,宋桃之磨蹭着不肯进去,实在不知道怎么面对小可怜赵意。

      刘文娟也住附近,出来瞧热闹,摸到宋桃之身边,“没想到你妈妈骂架也这么厉害,刚才挽着袖子的样子好凶。”刘文娟叉着腰虎着脸,学胡晓群的样子。
      宋桃之推了她一把,“少见多怪,没见过女人吵架的样子呀?你妈跟你爸吵架还动菜刀呢,都没见你出来学一学。”
      刘文娟嘻嘻而笑。“说真的,赵意胆子真大,怎么敢说是他打的呢?也不怕挨打。”
      “他是男孩子,本来就应该挡在女孩子前头。”宋桃之有点心虚,“再说我也没让他挡着,谁稀罕他呈英雄呀?”
      刘文娟说:“我妈说他傻呢,不管男人女人不都该先顾自己么?”

      宋桃之心有所感,似乎是这么个道理。
      现在这个年纪,为人着想的人还很多。越来越长大的日子,我们渐渐都脱离了当初,不再想着彼此,只想着我就是我。
      或许,这才是破裂的根源。

      宋桃之进了屋,赵伯伯在家,见到桃之进来,忙着洗了个苹果塞给她,转身还嘀咕赵奶奶,“跟你说了别出去的,以后不听我的,别上我家来。”

      胡晓群给赵奶奶解围,赵伯伯却不领情,梗着脖子说:“胡姨,你今天也过了,他们夫妻不是坏人,做点小本生意不容易,也是爱子心切。他家儿子的眼睛我也看了,粉笔进了眼睛,差点瞎了。我们做父母的看见孩子受伤害是什么心情,他们也是什么心情。看看,人家提了这么大块肉来,说了半筐子好话,妈,你倒好,追出门给人骂了一顿。这还叫和解吗?”

      赵伯伯做官的人了,教训起人来很是有点威仪,连平日不拘形迹的胡晓群都有点拘束了,低头剥桔子吃,不吭声。
      赵奶奶更别说了,她向来怕这个大儿子。

      宋桃之对胡晓群偷偷做了个鬼脸,溜进赵意的房间。赵家房子的格局跟宋家差不多,只三间房,院子也小点,屋后就是山石不能种果树,院子没种什么花草果木,种着一片菜,有白萝卜、胡萝卜、小油菜、小葱、蒜苗……

      赵意的脸消肿了许多,但还能清晰看见五个掌印子,他一点也不在意,抱着本书看。
      “你看什么书?”
      赵意有点不好意思,翻开书皮,《中国古典文化精选》,暗红色的书皮,有点眼熟。
      赵意说:“我跟宋叔叔借的。”
      原来是爸爸的藏书,难怪看着眼熟,“你看得懂吗?”

      赵意摇头,清秀的眉蹙起来,“不懂,很多字不认识,认识的字放一起也看不懂,我就随便翻翻。”他的眼睛一亮,“不过,我懂了你名字的意思。上次我特意问了宋叔叔,他跟我说你的名字取自《诗经》,就是‘逃之夭夭,灼灼其华’的桃之,意思就是漂亮灿烂的桃花。说你出生的时候正是桃花盛开的季节,所以就取了桃之。”

      “在那桃花盛开的季节……”宋桃之随口唱了一句,还真顺口,这话怎么在赵意说出来,就这么真心实意呢?
      “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我有可爱的故乡
      桃树倒影在明净的水面,桃林环抱着秀丽的村庄
      ……”
      赵意跟着宋桃之轻轻地哼起来,刚开始传唱的歌曲,饱含深情,但宋桃之听着总觉得不大对劲。

      宋桃之托着下巴看赵意的脸,“还疼吗?”
      赵意摇头,“一点都不疼。”他龇牙,“这颗牙松动好久了,一直不掉,这次正好掉了,省得我天天用舌头舔。”
      宋桃之嫌恶地皱眉,“赵意,你别恶心。”
      赵意腼腆地笑了,“桃之,你的牙都换完了吗?”
      宋桃之把龇牙露出洁白的恒牙,“就剩大牙还没换完,你才开始换牙?”赵意掉是下门牙,这是换牙的开始。
      赵意苦着小脸,“对了,奶奶让我回学校把那颗牙捡回来呢,说是下乳牙要扔到房顶上,这样下牙才能整齐地往上整,整齐又漂亮。你那会儿也是把牙扔房顶或床下吗?”
      宋桃之想,好像是这样,她点头。

      “那怎么办,周六谁做的值日呀,肯定扫掉了。我是不是要去找回来?”
      宋桃之看着赵意忧虑的小脸,浮肿却不失清秀,心软了。
      刘文娟趴在窗外咯咯笑,“赵意,你出来,看着是什么?”

      刘文娟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手掌上有颗带血的牙,“昨天我做值日,知道这是你掉的牙,便拾了回来。”
      赵意眨巴眼睛。
      这么小的女孩子,就知道对男生献殷勤。刘文娟长得挺清秀的,细眉大眼白肤红唇,略有些圆润,长大后就整一只可口水蜜桃。

      宋桃之看不下去,拍开刘文娟的手:“那你怎么早不送过来,这会儿来献殷勤,谁信你呀,这肯定是你自己的牙。”刘文娟也正在换牙,门牙少了两颗,说话都会有点漏风。
      刘文娟急了,“这就是赵意的,不信你问张玉红,我们俩一起值日的。”
      “我不问都知道。赵意,你的那颗下牙我早帮你扔房顶了,就在六年级的房顶上,你的牙压着那些六年级的学生,把他们都压坏了,都考不上重点中学。”

      赵意忧虑了,“谢谢你,可是桃之,怎么能让学姐学哥们都考不上重点中学呢,这可不好。”
      刘文娟被忽略,生气了,把牙往地下一扔,“不识好人心,给你的臭牙!”
      刘文娟翘着小辫子跑了。
      赵意望着刘文娟的背影,做了个鬼脸,牵动脸上的伤口,疼的龇牙咧嘴。

      宋桃之泄气,她跟一个孩子置什么气,这会儿的孩子,不管是刘文娟还是赵意,都还是一朵清晨带着晨露的花朵儿呢!

      宋桃之拾起那颗小牙,递给赵意,“给你的,扔房顶吧!”
      “不是说已经帮我扔了吗?”
      “人家说什么你都信呀,我就开个玩笑,我力气这么小,怎么可能扔到六年级房顶上。你去追刘文娟吧,跟她说谢谢。”
      赵意嘟着嘴不动,宋桃之催他,他说:“刘文娟太小气了,开个玩笑就生气,我不跟她玩。”
      得,随便你,有原则是好事,男人从小就应该懂得远离暧昧。

      最终,还是宋桃之喊了刘文娟出来,三个人一起跑到赵意家屋后,站在山石上,扔了赵意人生第一颗脱落的乳牙。
      山石左边便是汩汩山涧,清澈的泉水从大片的洁白的山石中淌下,时而打个旋儿,时而溅起浪花,有的飞流而下,有的聚成潭水。人生一般,弯弯曲曲,流向未知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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