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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寒假作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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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最严重的几天,宋桃之的感冒渐好,但咳嗽还在继续,她不愿意整日呆在奶奶家,不是跟她打牌便是睡觉,怎么都不肯去奶奶家了,胡晓群没法,只能让她自个儿在家。
宋长文给支起火盆,宋桃之象征性地掏出作业本放火盆边的桌子上,胡晓群再三嘱咐她不能出门,夫妻俩才上班去了。
宋桃之当然不会这么乖乖的,把衣服一穿,就出门了。
好几天没出门,空气真好啊!宋桃之不敢深呼吸,把鼻子嘴都捂在围巾里,晃悠悠地溜达到街上了。
一路上,遇见小猫小狗也要逗弄几下,遇见小店就进去逛逛、瞧瞧。
终于不用上学,这日子过得滋润的。
要过年了,到处都是新年的喜庆气氛,街上摆满了红色的对联、年画,有商贩拿着喇叭拼命推销,衣服、发饰、各种吃食都丰富起来,逛街采购的人也多,很多乡下赶到城里采办年货的,穿着干净衣服,提着篮子,在各个摊贩间挑拣。
宋桃之看得目不暇接,原来,这会儿过年街上的是这般的热闹,人多车少,大家看什么都新鲜。
宋桃之挤到县政府旁边的一小门口,那里有人摆着书摊,一毛钱看一上午,小人书、连环画、小说什么都可以看,要借走书也可以,需要押金两块。很多小孩都挤在那儿看,摊主吆喝着,这个不能白翻,那个需要给钱,谁个别偷书,忙的是满头大汗。
生意还真是好。
宋桃之蹲下翻了翻,居然翻到一本琼瑶小说,她刚翻开扉页,摊主便冲她吆喝,“给钱给钱,不给钱不能看。”
宋桃之站起来,胡晓群怕她逛街,把钱都没收了。她是两手空空。
刚想离开,却被一个熟悉的影子拉住。
男孩穿着黑色的呢子大衣,围着一条格子围巾,白灰色裤子,皮鞋擦得锃亮,他蹲在地上,细长的手指拈着书页,脸上有稍许的不耐烦。
宋桃之摸过去,刚想叫一声,吓他一跳,他却突然回头,黑潭水似的眼眸清冷如月,扫在宋桃之脸上,宋桃之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元冬阳站起来,离开宋桃之两步,“感冒了?”
宋桃之吸了吸鼻子,从兜里掏出个手绢擦了擦鼻涕,“你怎么在这里看书?”这个环境,跟他周身的气质极其的不搭,他是那种片冷傲的,清贵的,不沾惹凡尘的贵公子般的存在,整洁、干净、清冷,大街上的喧嚣似离他很远。
元冬阳好看的眉头蹙起来,看着宋桃之的手绢。
宋桃之将手绢对折,将脏的一面卷进里层,“哦,你的,洗完了还没来得及给你,这不感冒了,没什么擦鼻涕,就拿来用了。”
“扔了。”元冬阳扭身就走。
宋桃之跟上去,“好好的手绢,扔了干什么?又不是废纸,洗洗完全可以再用么,你不要也不许我要啊!”
元冬阳不理她。
但宋桃之依然跟着他,他话不多,但很安静,让人觉得很安全,这是这几个月来宋桃之得出的结论,无论在哪里,只要跟着元冬阳,总不会迷失。不管是见的、用的,还是想的,这个“神童”级的妖孽,总能找到相应的应对之法。
他性子偏冷淡,对人对事有些漠然,但这不影响宋桃之对他的友谊。这么个超年龄的朋友,弥足珍贵。
宋桃之一路上唠唠叨叨,这个有趣,那个真便宜,那那个质量真差,那个小贩吹牛,这个买家傻了。
元冬阳没赶她走,甚至放慢了脚步配合让她不至于跟丢了。
宋桃之不停擤鼻涕,把手娟上干净的地方都用光了。
元冬阳实在看不过去,又递给她一个手娟。宋桃之高兴地接了,“还要吗?要的话,我洗洗还给你。”
宋桃之似乎看见元冬阳的嘴角抽了抽,她愉快地笑起来,只有在挑衅洁癖的完美时,元冬阳才会有点孩子气的表现。
“元冬阳,等会儿。我看看这个。”宋桃之站在一个棉花糖摊贩前不走,她眼巴巴地看着小小的棉花糖白云似地变大,团成一团洁白的云朵,真漂亮,好多年没见过现场制作棉花糖的了。
元冬阳从兜里掏出五分钱递给小贩,小贩又迅速制作了一朵大白云花,递向元冬阳,元冬阳把手插在裤兜里,下巴点了点宋桃之,“给她。”
“我?”宋桃之想说我不是想吃的,但看到元冬阳酷酷的小脸,便高兴地接了,还问:“你不吃?”
“我不喜欢甜腻腻的食物。只有你们女孩子才喜欢这些吧?你站了半天不走,不就是想吃么?”
嘎?宋桃之好像又被小朋友鄙视了。
“八岁就会抽烟的小弟弟,懂什么,甜食的甜蜜美好你永远都不懂。”
“我不需要懂。”元冬阳笑起来,抿着唇,不敢露出掉了门牙的嘴,“等你长大了,吃成个胖妞,再来跟我探讨甜食的美好。”
宋桃之:“……”
元冬阳钻进百货商店,宋桃之跟进去,“你要买什么?”
“来一包卫生纸。”
元冬阳麻利地掏钱,买了一卷卫生纸,塞给宋桃之,“拿去,脏死了,你擤鼻涕的声音能更大一点吗?”
宋桃之眉开眼笑,小男生的心意必须得领啊,他不是在照顾她,其实是在照顾自己的情绪,受不了别人擤鼻涕的恶心。哈哈。
“你刚才在看什么?”
“《萍踪侠影录》,你家里有吗?”
“当然没有。”宋桃之声音特大,说完暗骂自己越发像小孩子藏不住事,这明显是心虚么。
果然,元冬阳看她的眼神便很值得品味。
元冬阳:“棉花糖、卫生纸一共多少钱?还有我的手绢,那是我大爷从香港带回来的,名牌,很贵的。”
宋桃之看着他的眼睛,瞬间便明白了他想说什么,这孩子,怎么就这么精呢?到底是当官家庭出来的孩子,账算得真清,拿人手软么!
宋桃之带着元冬阳回家,他走到她前面,“我走前面,你指路。”
宋桃之擤了鼻涕的纸一张张地扔,元冬阳实在无法忍受了。
到了宋桃之家,元冬阳站在院子里,看那枯萎了的葡萄架出神,宋桃之开大门,“我家院子不错吧?那边还种了蔬菜,新鲜着呢,无污染无化肥,天然食品。”
“我家院子也种了片菜,我爷爷种的,但没你家种的好。”元冬阳难得跟人聊了句天,“书在哪里?”
宋桃之泪奔,这熊孩子,真是情商低。
她打开西厢房门,那间屋子是宋长文的书房,藏了两面墙书架子的书,屋子中间摆着桌椅,上面摊着书,毛笔、墨、旧报纸,宋桃之揉了报纸,上面有她练习的大字。
靠窗户还有张小几,两边放着小凳子,几上还有局残棋。
那是宋桃之和宋长文对弈的棋盘,黑子一败千里,溃不成军。棋就停在这里。
宋长文擅长各类棋,偶尔教女儿下几手,但宋桃之是个臭棋篓子,让多少子都是输,每次要输了,宋桃之便会抹了棋盘,耍赖不干。
这局棋应该是被宋桃之抹乱后,宋长文又摆出来的。
宋桃之欲抹了棋盘,元冬阳却拈起一枚黑子,随意放了个地方,宋桃之眼睛一亮,感慨,“哎呀,我怎么没想到这步棋,高明,弃了中军,盘活一角,还算有点生机。难怪爸爸总说什么舍即是得。”
元冬阳给了她一个清冷孤傲的眼神,宋桃之不忿,但也不好跟个孩子计较起棋艺,看他的样子,即使讨教,也是宋桃之自找没趣,怕两个她都不是他的对手吧?
有心机的“神童”,真是伤不起。
元冬阳挑了那套《萍踪侠影录》,又抽出《天龙八部》,宋桃之不干,“这个不行,我还在看呢!”
“你看到第几册?”
“第一册。”
元冬阳抽出最后两册,给了句解释,“我看书快。”
得,让你。
宋桃之故意说:“小时候我总以为天龙八部有八本书,不想才五本,你猜为什么?”
元冬阳给了她一个“你是白痴”的眼神。
宋桃之挫败,这孩子怎么什么都懂?
眼看他还要挑书,宋桃之心疼了,“元冬阳,你拿这几本就够看了,看多了对小孩子的眼睛不好。再说,你寒假作业做了吗?”
元冬阳细长的手指停在书脊上,他停顿了两秒,放弃了继续挑书。指了本厚厚的词典问:“这是汉语词典?”
“嗯,是我爸爸的,词句很齐全,如果不会组词造句都可以查到。”
“我记得你丢过一本字典。”
“是啊,还是你送我的。”
“那词典原本是我的,我姑姑听说你让她带词典,然后让我送给你的。”
“对啊!”宋桃之想起这事,还有点开心,元广信和赵坤云的婚事是彻底没戏了。
“如果我记得没错,我从来没听说过你想要我让姑姑给你带词典。”
宋桃之有不好的预感。
“你说,如果我跟姑姑说,你撒谎,她会怎么样?”
“哈哈,怎么可能,他们不会相信的。”
“是么?”
小孩子的声音还带着童音的软糯,宋桃之却觉得有点发冷,这件事真的没法解释,从头到尾都无法囫囵地说圆,如果元冬阳真把前前后后的事跟他姑姑都说了,以大人的聪慧,肯定能找出蛛丝马迹。要是元广信就此与刘保和生分了,宋桃之做的一切不就白搭了?
“元冬阳,你想说什么?”
“我只是突然想起,寒假作业有点多,我马上要跟姑姑回家过年,怕是没时间写什么作业。不知道,宋桃之同学,能不能帮忙?”
我还想找人代写作业呢!
“你放心,我会从城里给你带糖,各种各样的糖,国产的进口的,保准把你吃成个小胖子。”元冬阳的就像一只穿着兔子皮的小灰狼,蛊惑小白兔。
“不要?那玩具怎么样?洋娃娃、衣服、或者化妆品?”
“打住。成交。”宋桃之听不下去了,到底谁是孩子?不过好吃的有点馋。“就这一次,我帮你把作业写了,你姑姑那事咱们一笔勾销,再不许提。”
他再精明也不过是个小孩子,这么简单的寒假作业也不过是一会儿的功夫,宋桃之也不愿与他较真,做就做吧!何况她还有杀手锏——赵意小学霸!
宋桃之伸出小手指,元冬阳迟疑了下,伸出了手。
两个孩子拉钩,按手印,算是完成了交易。
“元冬阳,我刚才用手擦了鼻涕,没洗手。鼻涕没沾你手指上吧?”
元冬阳眉头拧起来,宋桃之哈哈笑了。
元冬阳走到宋桃之身边,迅速抓宋桃之的手,塞进她哈哈大笑张开的嘴里,“唔,鼻涕什么味道,是不是咸的?”
宋桃之差点喷出心血。
还是赵意小朋友可爱,同样是俊俏的小孩子,一个是天使,一个就是恶魔。
元冬阳笑得得意,宋桃之也跟着笑,一转头将用过的鼻涕纸塞他嘴里,然后撒丫子就跑,奈何人小力小,很快被抓到。
宋桃之将无赖进行到底,干脆往地上一躺,咧嘴就开始嚎,“县长儿子打人啦!”
元冬阳一把捂住她的嘴,小脸扭曲,最终认输,“算你狠!”
宋桃之哈哈大笑,不小心喷出一个鼻涕泡儿,被元冬阳嫌弃地弃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