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章 梦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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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山深处有一处甚为烂漫的白色花海，名为忧夙林。
林子里苍天古木高耸入云，遒劲的枝干并无多少枝桠，几乎是笔直向上，只在顶端有茂盛的巨大树冠展开，遮天蔽日，使得整个地面潮湿阴凉。
树下大片的空地上就长满了玉簪花。
曾有诗云：嫦娥云髻玉簪斜，落地飘然化作花。玉簪花的叶子娇莹翠绿，呈心状卵形，花蕾犹如发簪，洁白如玉，香味馥郁宜人。此时正是夏末秋初，玉簪花儿犹自开得鼎盛，冰姿雪魄迤逦一地，芳香摇曳，又有袅袅绿云般的叶丛相衬，分外雅致动人。
银白的花海中，舒意静静地躺着，双眼紧闭。
她的额上系了根淡蓝色的、似有白光流动的丝线，脸色比身边的花还要雪白，唇上有几个深深的齿印，嘴角凝着一丝干涸的乌黑血渍。蓝色的上衣已经皱成一团，胸前染着点点血痕，脖颈处布满圈圈触目惊心的淤痕。
她一动不动地躺着，气息已经非常微弱。
赶过来的折忧看到这般景象，猛地捂住了嘴，差点惊呼出来。
蓝姬心疼地小心抱起舒意，几乎感觉不到她的生命迹象。
舒意的四肢轻轻晃动着，身子也软绵绵的，像是在冰水里泡了许久一般，没有丝毫温度，冷得吓人。手，脚，胸腔，肋骨，处处骨折碎裂，损伤严重。
若是再迟些，恐怕神仙都救不活。
蓝姬两只细白的玉指搭在舒意冰凉的手腕上。她的脉搏异常紊乱，一下子跳得飞快，一下子又悄无声息没有任何搏动，隐隐有一道微不可察的气劲四处乱窜。
蓝姬细细诊断了一番，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她不但身受巨创，还中了剧毒，而且那毒是......
“忧儿，马上唤你师兄回来，到草堂去罢。”
折忧应了声，火烧火燎地去了。
蓝姬轻轻碰了下舒意额际的蓝色丝线，指尖瞬间涌进针刺般的痛，未待收回就变得僵硬麻木。
她再度感到震惊不已，这竟是寒蚕丝？！
关于寒蚕，蓝姬也只是偶然在某本古籍中看到过。
各类典籍中对于寒蚕的记载极其稀少。传闻寒蚕是一种古老的生物，生活在长年结冰的北冥寒潭内，以冰为食，性至阴，有剧毒。只有百年以上的成年寒蚕才会吐白丝，且量极少，丝尽蚕眠，过百年再吐丝一次，循环三次后的老寒蚕会吐淡蓝色的丝。
寒蚕成活率极低，能活到成年吐丝的很稀少，吐蓝丝的更为罕见，最长可活五百年。
《异医志》上言寒蚕丝是解毒至宝，通体晶莹剔透，极度阴寒，触之冰寒刺骨，可药用，据说尤能抑制蛊毒。
然而寒蚕及寒蚕丝只是传说中的存在，世间难寻，许多人甚至不曾听说过。
蓝姬更迷惑的是，既然有人拿出举世罕见的寒蚕丝压制剧毒，救了这姑娘，却为何放任她身上致命的伤？
舒意整整昏迷了十五天。
在这十五天里，噩梦就像一只魔鬼不停地纠缠着她。
恍恍惚惚中，她感到自己掉入一个空洞的深渊里，伸手不见五指，周围一片压抑的死寂。黑暗中似乎有一双恶毒的眼睛阴阴地盯着她，后脊顿时升起一股寒意，浑身的毛孔都惊出一层水汽。
舒意死死屏住呼吸，眼眸睁大，却是什么也看不见。
突然，一股带着腐臭的气息猛地吹向她的耳根，一个怪异的狞笑声在黑暗中炸响。舒意心中一跳，忍不住惊叫起来，她的背贴着墙，双手环抱住自己。可那阴冷的气息仍在后颈处肆虐，“喋喋”的怪笑像是从耳边响起，令人毛骨悚然。
那种被一双眼睛死死盯住的感觉更强烈了，舒意腿一软，跌倒在地上，慌乱中向前爬了几步。
眼前白光一闪，出现了微弱昏黄的光线。四周忽然死一般静下来。
昏暗中似乎有个单薄的人躺在地上，姿势扭曲。舒意壮起胆子慢慢靠近，那个人突然转过头来，露出一张眉目比女子还要好看几分的容颜。
这是言启？！舒意惊惧地张大嘴，刚要喊，几个高壮的男人飞快地从黑暗中蹿出，一齐向言启身上扑去。
“不！”脑中有根弦一瞬间崩断，深藏的记忆如熔浆爆发，狠狠地浇痛她的心脏！
她想要冲上去，双脚却像被钉在地上，任她怎么使劲都动不了分毫。“不要！！”她喊的痛彻心扉，耳边传来衣物破碎的声音，言启无助地挣扎，像个孩子般凄厉地嚎哭着。
“小意救我！救我，救我......”最后只剩了微弱的呢喃。
舒意红了双眼，脚下的粗绳怎么也挣不掉，只能眼睁睁看着言启往日笑意盎然的明亮眼眸只剩呆滞和空洞，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
另一边被制住的玉纾狂喊一声，不顾一切扑向前，但是下一秒就被扯住衣服。玉纾转身和那个人扭打起来，只是一个十一岁的女孩，怎么打的过一个高大的男人？只一下她就被摁到了墙上。
“啧啧啧，小娃儿，那小子在跟哥哥们玩儿呢，你凑什么热闹？”那男人笑得十分猥琐，伸手就朝小玉纾下巴摸去。
舒意见了眦目欲裂，胡乱嚎叫了几声，恨不得咬死那个人。
那人转头看了看舒意，忽然阴森森一笑，不知从哪拿了个针筒，揪着玉纾到了舒意跟前。舒意心里一阵发毛，接着肩头一痛，不知什么东西注入了身体，然后她什么都不知道了。等她听到玉纾微弱的呼叫清醒过来，才猛然发现自己竟然死死掐住了她的脖子。
那个男人在一旁阴狠地笑，又把一针管液体注入她体内。舒意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她想松手，哪知右手根本不听使唤，反而掐得更紧了。玉纾脸色已经开始泛青，眼眸无力地往上翻。
舒意牙一咬，左手一扬，竟活生生劈断了自己的手骨。
“小意！”玉纾悲痛不已。
舒意疯了。
体内被注入大量的毒品摧毁了她的意志，却激发出身体巨大的潜能，唤醒了她内心深处沉睡的魔鬼。她放空了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杀。杀。杀。
飞溅的血液，残碎的肢体，死亡的气息......
那一刻，她分不清自己是在梦里还是回到了过去。那些血淋淋的尸体以及惨痛的画面仿佛就在眼前。在那场疯狂的杀戮中，她杀死了五个人。
言家集团未来继承人及好友被绑架，警察到达营救现场后，发现那里犹如一个炼狱。
那个黑暗的日子就像个无底洞，吸走了他们所有的快乐。
那一年，他们才十一岁。
四周又恢复了死寂。绝望的玉纾，惊惧的言启，连同疯狂的自己都不见了，黑暗里静得像座坟墓。
“喋喋喋喋......”恐怖的怪笑再次从远处响起，舒意却没有力气害怕了。
“小姑娘，累了么？来，跟我来，我带你去一个没有伤痛的好地方......这个世界苦痛太多，何苦留恋呢。来吧，跟我来吧......”
是谁在说话？真的有那样的地方么？小玉呢？小言呢？他们在哪里？
“来，跟我来~很快你就能见到他们了。”幽幽的声音魅惑着。
真的么？你能带我找到他们？
“是的，快跟我来吧~”
“好......”
“师父！不好啦——”折忧慌乱地冲进药房。
蓝姬放下手中的药材，柔柔地看向她：“怎么了，忧儿？”
“小姑娘她...心跳没了！”
蓝姬脸上一变，自橱柜上取下一个包裹，拉着折忧急急走出去。
舒意头部、颈部和胸部扎满了明晃晃的银针，快变成刺猬了，折忧一颗心提了起来：“师父，她还能救活么？”
蓝姬继续面不改色地扎针，沉静的脸上看不出端倪：“她身中剧毒，虽有寒蚕丝护着，到底是治标不治本的。眼前她身上的伤最是棘手，没有得到及时救治，能撑到现在已经很难得了。但是若她自己放弃了求生的意能，纵是神仙也回天乏力。”
“那怎么办呀？”折忧急了。她看这个古怪的小姑娘很是顺眼，希望她活下来。
“忧儿，我们已经尽力了，剩下的就看天命吧。”见折忧仍满是焦躁，蓝姬轻轻揽过她的肩膀，温柔地安抚着。
师父的怀抱香香软软的，满是让人安心的气息，折忧心里漾起一丝奇异的感受，渐渐平静了下来。
经过这一番抢救，舒意恢复了生命迹象，但是又过了四天，还是没有醒来。
折忧气恼地睁着一双漂亮的水眸，手中端着个白瓷小碗，碗中是漆黑冒着热气的药汤。
“你怎么还不醒呢？躺多了可是要发霉的。”她支着香腮，对着床上仍旧昏迷的少女数落道：“真是不乖，让所有人替你着急。师父精神都差了不少，看我以后不教训你。”说罢，舀起一匙药汁递到舒意唇边，微微倾斜，乌黑的汁液顺着唇角流了进去。
“苦......”舒意倏地睁眼，眼神迷茫，喉咙里艰难地发出一个音节。
折忧眨了眨美眸，愣了一下，才突然反应过来：“哎！你醒了！我得去通知师父，让她来瞧瞧！”说着就起身来，想了想又坐回去，“你先把药喝完。”
舒意动了动眼眸，望着那碗药汁，眉头紧皱。
“师妹，她醒了么？”一道温和的嗓音从门外传入，随即走进一人。
舒意艰难地瞥他一眼，眼底有止不住的惊诧。
那人眼波明媚，眉峰似黛，只是推门而入，举手投足间便带出了绝代的风华来。
竟然是有过一面之缘的连离缺。
连离缺放下背上的药篓，眉眼温柔地看向她。
为何她给人的感觉变了呢？比起初见时的天真烂漫，此刻他竟看不懂她的半点情绪。到底是怎样的变故，能这样改变一个人......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十章 梦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