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7、第 17 章 ...
-
雨越下越大,根本没有停的意思。
两人身上都被淋了个透,手机也使不了。麦穗身上披着沈谦脱下来的外套,指向前面的苗寨:“去那边躲躲雨吧。”
苗寨就在不远的地方,过去的一路艰难而缓慢。他牵着她的手,替她遮挡住了大部分风雨的侵袭。
走过泥泞小道后,来到青石板路。这条路蜿蜒向上,有几家人户。透过微弱的灯光,依稀可以看见房屋大约有三层,房顶翘起,像是几根柱子撑起的;屋檐干干净净,依稀可见窗台有老人纳的鞋底。
敲响一户人家后,开门的是个年过花甲的老奶奶。
老人持着一口当地的苗族语言,尽管说得很慢,还是难以理解。她打量了浑身湿透的两人良久,最后让他们进屋。
进屋后,总算是暖和些了。可身上的衣服湿透了,麦穗冻得浑身发抖。
这时,老人朝楼上喊了一声,像是在喊一个人的名字。
楼梯“咚咚”地响起来,声音沉而重。有人从楼上下来了。
待那人下来后,麦穗往旁边看去,呼吸一窒。站在楼梯旁的男人穿着一身简朴的衣服,露出坚实的双臂,面部僵硬,眼角还依稀可见没散去的淤青。
余向东,他为什么在这里?他家不是在盐津?
沈谦也没想到他会出现,一双桃花眼深沉如潭水,根本望不到底。
余向东见到被淋得狼狈不堪的两人,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情绪。他走到老人面前,低声说了两句,老人朝他们这边看了两眼,之后转身进了房间。
余向东将脸瞥向别处,话却是朝这边说的:“她去拿毛巾了,没有新的,只有用过的,别介意。”
麦穗尴尬地道谢。
他没打算多说,沉默地转身上楼。
没过两分钟,老人就拿了两条毛巾出来。
外面的雨势仍然不减,雨声几乎要将所有声音都吞噬。沈谦看向楼梯处,眼睛微眯,也不知道在打着什么算盘。
浑身都湿透了,况且这边温度还不高,麦穗只盼望着雨能赶快停。
又过了几分钟,余向东从楼上下来。这次,他的手上多了一把黑色的雨伞。
将雨伞递到沈谦手上,他头也不回地转身上楼。
沈谦接过伞,拉起麦穗,朝老人家鞠了一躬,又把风衣里的那一小瓶糯米酒掏出来放在桌上,这才往门外走去。
隔着雨帘,能窥见远处小镇上星星点点的光。
雨伞撑开后,他拥着她离开。两人再次融进了风雨中。
二楼的窗户旁,余向东呆呆站了好久;待两人走远后,他匆忙下楼。来到楼下,老人告诉他,那两个年轻人留下了一小瓶糯米酒。
不多时,屋里响起很平常的对话。
“不知道喝不喝得。”
余向东点头:“能喝。”
“你明天就去你小舅那里啦?给我捎个话,让他一路上注意安全。”
“好。”
老人坐回自己的椅子上,继续做手工,“你去睡,坐火车又坐汽车,肯定累着了。”
余向东盯着那瓶酒看了会儿,又把凳子上的毛巾收好。“我去睡了。”
——
待两人浑身湿淋淋地回到那家饭店后,不出所料,一部分人还在等着。店主因此也没打烊。
薛路迎上去,“你们两人……这是去干啥了?”
沈谦只是问:“住的地方找到了吗?”
“徐磊去找了,刚打电话过来说已经找到了,就在离这儿不到五十米的地方。”
沈谦点点头,走过去向店主说了声“抱歉”,拉过一旁的麦穗就往外面走。
薛路和其他人很快跟了上去。
雨到半夜总算消停了些。这里条件没城里好,住宿的地方算得上简陋,好在床看起来干净。
换好衣服后,麦穗裹着被子,想起今晚起起伏伏的经历,不自觉地就入了神。
她实在没想到,余向东会出现在这么偏僻的地方。
他,应该是刚从看守所出来没几天。
麦穗心里一直清楚,余向东是个好人,且老实,虽然没多少文化,可从他今天的表现来看,他不是个记仇的人。
她依稀记得他救下她那天,他骑着一辆二手摩托,车后面载着一筐鸡鸭。
“在想什么?”
耳垂被温热的舌头舔了下,她的身体也随之轻微震荡。
沈谦从背后覆上来,双臂将她箍紧,“在想那个余向东吗?”
麦穗没有否认。
“……他是哪里的人?”
“盐津。就是邻县。”
过了会儿,他问:“那段时间……你在他那里,受过苦吗?”
麦穗摇头,“他对我很好,只是一直不肯让我离开。”
“后来你是怎么跑走的?”
“那个时候,我假装肚子疼,让他带我去了镇上的医院。后来趁他去窗口缴费,我借口上厕所,从医院的后门跑了。”
实际上,她试图跑过很多次,也失败过很多次。
回想起那段日子,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现在看来,能遇上余向东,也算是她的一大幸事了。
至少她还是完完整整的。
夜里睡觉的时候,麦穗做了一个关于孩子的梦。她梦见这次出来,孩子被找到了,笑着跳着扑进他怀里。
一夜未眠的沈谦看着怀里女人时不时往上扬的唇角,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第二天,又开始下雨。这让清除碎石和泥土的工作进度慢了下来。
施工单位告诉他们,现在前面也不知道哪里会发现塌方,让他们先等雨停了再走。一干人不敢冒险,只好等待雨停。
又是原先那个饭店。吃早饭的过程中,麦穗注意到锦竹没在饭桌上,便问一旁的薛路她去哪儿了。
薛路口气很冲:“还能在哪儿,徐磊也不在,他俩双宿双飞去了呗。”
“……你说话不太好听。”麦穗木着脸。
“我哪里说错了?前些天还为我表哥茶饭不思的,现在就勾搭上别的男人了,真是职业习惯啊。”
麦穗“啪”的一声将筷子搁下,“薛路!”
薛路黑着脸,重重地“哼”了一声,埋头喝稀饭。
事实上,锦竹只是睡过头了,而徐磊则去了附近的苗寨。
徐磊回来时,后面跟了个黑黑高高的男人。
他介绍给众人,“他叫余向东,是我的外甥。如果不介意的话,多一个人多一个帮手,他也不要钱。”
余向东杵在原地,像一棵壮实的榆木。
“小兄弟多少岁了?”有个人问。
余向东答:“22。”
“哟,还挺年轻。吃早饭没?”
他点头,“吃过了。”
那人把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笑着说:“看起来挺老实,娶媳妇儿没?”
余向东又摇头。
众人一阵哄笑。后来余向东被这帮大老爷们儿拉去又吃了两个大馒头。他专注地吃饭,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过麦穗一眼。
沈谦:“这地方可真是小。”
麦穗起身,“我先回旅馆了,去看看锦竹在不在。”
他拉过她的手,嘱咐,“路上滑,小心点。”
一旁的余向东往这边看了眼,狠狠嚼了两口大馒头。
——
晚上又开始下雨。
沈谦这几晚都会收到章云娇发来的短信,大都是让他注意身体、保持睡眠之类的平常嘱咐语。
一开始他还会礼貌地回一个“谢谢”,到后来,他干脆置之不理。
窗外雨声连连,滴滴答答地扰人心。凌乱的床上,两具温度颇高的身体纠缠在一起。
麦穗轻轻吻着他的耳垂,发出婉转的低吟。
她趴在床单上,“这雨什么时候停?”
“两三天后吧。”沈谦套上裤子,大掌轻抚着她的背部,轻哼,“余向东这小子……”
麦穗:“他已经吃过苦头了,这次应该是碰巧。”
“最好是。”
“他那次花了一万多,咱们要不要算上这次的酬劳一起给他?”
沈谦“嗯”了一声,挨着她躺下。
“其实,我有点不希望雨停。”半响后,她轻声说。
沈谦勾起她的发丝,“我也不想。”
他懂,一直都是。她转过头来,将脸贴在他的手臂上,乖巧得像一只小猫。
就在这时,一旁的电话突然震动了起来。麦穗顺手捞过,看着屏幕上的来电显示,脸色变沉。
“喂。”
那边的女声带着浓浓的鼻音,“你爸他……前不久被查出癌症了。”
麦穗从床上坐起来,半天都说不出话来。一股巨大的寒意在她的体内升起,冻得五脏六腑都开始抽搐。
“你还要为了找那个野种全国各地地跑?!你爸他快死了。”
她的嘴唇开始泛白,“你才是野种。”
电话被掐断,麦穗面无表情地瘫倒在床上。
孙清源得癌症了,她的亲生父亲得癌症了……
她抱紧双臂,喉咙被哽住。
一双温暖的大手将她捞进怀里,她蜷缩着身体,声音却很平静,“阿谦,我爸他得癌症了。”
“要回去吗?”
“……等去了这趟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