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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八) ...

  •   入夜的开封郊外驻立一座华丽的宅邸。漆黑的匾额,朱红的大门,沿下便是九级台阶。台阶下,分开两侧,各摆着两只威风凛凛的石雕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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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了高门,入眼可见亭台楼阁,雕梁画栋;玉石栏杆添着几丝莹润夜光,弯作一弧半圆小桥,桥下水波澹澹,映着一块缺了角儿的月。过了桥,便见屋檐下,燃着寒灯几重,仿若萤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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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星点点萤火的尽头,便见一间新筑的大屋。屋内火光亮堂,恍如白昼,正将那跪在正屋门前的黑色身影照了个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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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见那人着着身黑色的绸衫,上身笔挺紧绷地双膝跪地在门前,低垂着头,故而瞧不清模样。一语不发,便是连那呼吸声似乎都变得悄无声息,着实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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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若是破门而入便能瞧到灯火朦胧在弥漫的水雾里。不多时,便能听见细碎的水流声。透过那条条被水雾浸湿的纱幔,就能看见里屋内那犹如王母瑶池似的水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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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水声便是从上方的多瓣金莲的花蕊处流淌而下,一点儿不差的落在下方由极好的美玉修筑而成的四方端正的水池内。池水清澈见底,氤氲着丝丝缕缕银白色的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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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雾气缭绕间,男子慵懒的靠坐在水池的一角。墨黑的长发湿漉漉的搭在池子的边缘,男子把玩着手中的白玉酒盏,目光似漫不经心地盯着酒盏上描绘的青莲丹青,些微的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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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莲绘得极精致,可见绘出他的人是何等的用心,何等的心灵手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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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子瞧了会儿,便缓缓地将酒盏握于掌心,方才自水池内站起了身子。瞬间,水声连绵,连带着水花四溅。晶莹的水珠沿着男子不着寸缕的身子滑落而下,肤色白皙,竟似寒冬腊月间的一场初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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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足轻抬,男子跨上面前的玉石池壁。守候一旁的侍从赶忙垂着头手中捧着精致的青色长衫,径自向男子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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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轻若尘埃落地的声音过后,侍从已服侍了男子穿戴整齐。一头墨色如藻的长发在这须臾间竟已变得飘逸无比,全然不似刚从水中捞出的一般,柔顺的垂在男子的身后,恍若流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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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自觉的跪下身子,束好男子的腰带,后又系好坠在腰间的雕饰后,侍从方才就着双膝极地的姿势,恭恭敬敬地后退两步,依旧垂着头,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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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这小心翼翼的姿态却并未被男子瞧在眼中,他的全副心思似乎都集中在手中的白玉酒盏中。只见他右脚似乎朝前迈出,却无人看清他是如何行走,待回过神来时,他便已到了门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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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雕刻精巧的房门被打开的那刻,他一眼就瞧见跪在门外的黑衣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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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看到便只是看到,未曾说出一句叫人起身的体贴话语。眉轻扬,凤眸微敛,风情流转中却是暗藏着凛冽的锐利之色,睥睨一切。须臾,只听他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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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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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敢作隐瞒,黑衣人伏地的身子因为这云淡风轻的一句话而哆嗦的更加厉害。只是哆嗦着,却又不得不回答「回主人的话,种子二十七号已入了开封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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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玩着玉杯的手蓦地一顿,檐下的火光正将那修长的手指染成温暖的色泽,连同那瞧过来,微垂下的眸子里都似琥珀般泛着流光溢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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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脏仿佛被一只大手死死地攫住,压迫着黑衣人说不出话来。眼前人如何的残忍,黑衣人知道的清清楚楚。只是一个转身的功夫竟让二十七号的人接触到开封府的人,是他的失职,失职就该接受惩罚,只是男人听了他的回答,迟迟不开口,却越发的让他心慌意乱。须知,等待死亡到来的恐惧就能生生将人逼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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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忐忑不安的将身子伏的更低些,黑衣人甚至已经想好自己身首异处白骨淋漓的模样。只是,事情的发展远在他的料想之外,意料中的罪罚不仅没有,更听闻那人的低低地轻笑了声,说了句意味难明的话来「原来是策儿所在的开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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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衣人惊恐地抬头望去的时候,正见到自个儿的主子,低头吻着手中的白玉杯。那般温柔似水的眼神,竟是见所未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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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玉堂醒过来的时候,屋内依旧昏暗,一时分不清今夕何夕。屋内很静,静的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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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淡淡的倦怠,淡淡的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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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慵懒地探出手摸了把身侧的位置,触手已是温凉,只怕睡在这儿的人早已起身多时。如今侧耳听了片刻,院内也没有了昔日闻见的用水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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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劳碌成性的猫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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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忍不住自语道,小屋内落得一声须得细细品着的嗔言细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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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子动了动,身下竟似刀劈斧砍似的,疼得他忍不住皱起眉来。只是这疼痛中隐约带着丝丝熟悉的凉意,正是大嫂所配置的药膏,作用于活血化瘀消肿止疼。一思及这药膏的用处,昨夜种种便若走马观花般在眼前一一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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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句句教自己烫了心肝儿的话,犹在耳畔。展昭把持不住的模样仍是记忆犹新,这般想着,竟又忍不住轻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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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笑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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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猫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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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夜同自己说着一句句动情话的声音蓦地趁着自己发呆之际问出了声,白玉堂一怔,便循着那声音来的方向望去,正瞧见展昭着着一身官袍,缓缓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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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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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边应着,一边手中捧着一只木盘走近。木盘上挨个放着一只砂锅,以及一只干净的小碗。展昭托着木盘走到桌边,便将东西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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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在白玉堂的注视下走到窗边,手臂轻撩,竟然拉开一条布帘子,三下五除二的系上短绳。待到展昭往回走时,刺目的阳光便从窗口倾泻而下,好不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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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白玉堂方知,原来并非是他醒来的早,而是窗口被人细心地挂着帘子,遮了日光。想来是怕扰了他好眠。只是这份细致,教他的眼角又弯了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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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新走回到桌边,展昭动手掀开砂锅盖,趁着锅内的香气弥漫整间屋子前,利落地舀上大半碗汤,正搁置到桌上,就听见门外又传来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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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展大人,您要的热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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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声音来人正是府内的小丫鬟,小玉。展昭应了一声,便走了出去。也不知与小玉说了甚,不消片刻就又走回了屋内。只是回来的时候,手中还端着一盆清水,肩上还搭着一条干净的毛巾。这模样,不认识的人只怕要被当成何处的小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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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铜盆放在架子上,展昭撸起袖子,又抽下肩头的毛巾入水浸湿,拧做半干,然后向着床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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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玉堂正靠在床沿,耸动着鼻子嗅着空气里弥漫的香气。看见展昭走过来,白玉堂挑起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慢悠悠地念叨「鹿茸、当归、枸杞、红枣、党参、人参……猫儿,哪来的庸医开这样的方子,草菅人命?展大人倒也不管管。须知盈过必亏损,这补过头,对人只能是百害而无一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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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他擦着脸,展昭面不改色道「玉堂放心,展某已向公孙先生询问过,分量适中,对你只会百利而无一害。」
      搬出公孙策这座大山,白玉堂一时被堵的没了话语。憋了半天,白玉堂才愤懑道:「展昭!白爷爷身强力壮,不必喝这些。」
      这是恼了啊。
      只是如今这话听在耳中,也恁得甜丝丝,如食蜜糖似的,展昭不觉面上带笑道:
      [就这一回,玉堂便允了展某罢。]
      白玉堂怔怔,看着他的笑脸。
      昨夜种种犹如烈火焚原般在他心中烧了起来。自诩风流天下无双的某人,还是忍不住红了耳尖。
      「还是,玉堂觉得自己喝着不过瘾,需要展某,代劳?」
      「嗯?」
      白玉堂还未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展昭已经沿着碗沿,渡了一口,凑了过来。熟悉的气息一经靠近,白玉堂便默许了他。
      熟悉的气息在唇上缓缓磨蹭开来。
      白玉堂下意识吞咽了下。
      好甜!
      没有个把时辰绝对炖不出这般浓郁的滋味。
      睁大眸子,紧紧地盯着展昭的脸看。这么熟稔的一张脸,只怕闭上眼也能描绘出眼睛在哪儿,鼻子在哪,嘴巴在哪儿吧?
      似乎察觉到白玉堂的“不专心”,展昭对着,轻轻,方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玉堂。」
      白玉堂仰头看他。
      只觉那双温润的眸子有什么流转其间,耀眼的让人移不开眼。
      展昭抬起手中的瓷碗,冲白玉堂眨了眨眼,言笑晏晏道「玉堂,汤还有许多,我们慢慢来喝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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