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五章 拜月风波（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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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月如期而至，十五之夜，东裕茶园里摆开了三张长桌的果品，那些月饼水果，菱角芋头，看得站在一边等候拜月的霍兰亭连连吞口水。
穿了一身水蓝色长褂的张子琪笑话他，“兰少爷，来茶园半年就真的成采茶工人了，连看个糕点都流口水？”
霍兰亭夸张地唉声叹气，“可不是嘛，你看我，都饿瘦了。”说着，他便捉住张子琪的手往自己腰上摸，“我都成竹竿了。”
张子琪捏了捏他腰，笑道，“你是在长高，等你长高长够了，就会长肉了。”
霍兰亭瞪大眼睛，“那我不成了又高又壮的一根芦兜粽？！”
“又胡说八道！”
两人躲在大人后面小声说笑打闹，你掐我我捏你的，忽然霍老十喊了一句“兰亭”，吓得霍兰亭大声地回了一句“哎”，却定在原地，保持着立正的姿势不知所措。
“过来，帮忙泡井心茶。”霍老十却不是责备霍兰亭不认真，他只是招招手，叫霍兰亭到中间去帮忙泡茶。
喝“井心茶”是东裕茶园的习俗，每年中秋，拜过嫦娥以后，便要烧一柱月桂香，众人参拜后，香灰用红纸包好；待月光正好映照到井中，打一桶水，洒下香灰，再用这水冲茶，是为“井心茶”，喝了就能让嫦娥保佑，万事顺利。
以往泡茶都是霍老十自己动手的，即使到了茶园，也有一班老师傅，怎么轮得到霍兰亭呢？
霍兰亭仍然不解，但其他人都品出了其中的意味：霍老十是要看看儿子学了多少本领，也就是说，霍兰亭在他心里还是有位置的，说不定，还真的会成为这茶园的主人。
众人的表情都变得微妙了起来，林再光露出仿佛恩师一般欣慰的笑，他慈祥地拍拍霍兰亭的肩膀，“不用紧张，跟平常冲茶一样就可以了。”
“嗯？”霍兰亭诧异地看着林再光，觉得他那笑容虚伪得让他不知作何应对，只能不管他，向霍老十说话，“父亲让我泡茶？”
“总不会到了茶园那么久，连泡茶都不会吧？”霍老十看着霍兰亭，浑浊的眼睛里说不上到底是带有期待，还是等着看戏。
“那倒是会的。”霍兰亭心中没有那么多的算计，只当作平常被考文章一样的状况。他看了看桌子上摆开的茶具跟茶叶，把身上那套短了一截的布衫再捋了捋，做起了起火、掏火、扇炉、洁器、候水、淋杯的准备工作。
霍老十也不说话，就那么一直看着他动作，偶尔眉头皱一下，但也没有打断他，霍兰亭听到砂铫中飕飕作响的声音突然变小，便知道那是鱼眼水将成了，他立即将砂铫提起，淋罐淋杯，再将砂铫置炉上。
准备功夫做完，霍兰亭看向霍老十，霍老十拿出一小包茶叶，“这是你第一次摘的茶叶制成的。”
“我摘的？！”霍兰亭一愣，迫不及待打开茶叶，茶叶是新制的，并不算得多么香气浓郁，但既然是自己第一次摘的茶叶，霍兰亭便爱惜地不得了，他仔细地茶叶倒在一张展开的白纸上，用茶挑子仔细分出粗细，最粗的放在罐底和滴嘴处，再将细末放在中层，最后才将粗叶放在上面。
这一道考眼力的功夫，叫做纳茶，看似简单，但至关重要，每一泡茶，以茶壶为准，只能放七成茶叶。太少不行，没有味道；而太多，不但泡出的茶浓味苦，而且茶叶多是嫩芽紧卷，泡开之后舒展开来，变得很大，纳茶太多甚至会连水也冲不进去了。
霍老十不住点头，霍兰亭算不上眼力过人，纳茶功夫也就中规中矩，但他看到他专注的神情，知道他在茶园里是灌注了感情的，也觉得十分欣慰。
纳茶的时间里，砂铫里的水已经响到了二沸，霍兰亭眼睛在分茶，耳朵可没闲着，听到鱼眼水沸，便提起砂铫，沿着壶边高高冲入沸水。
平常冲茶还需有刮沫这道功夫，但这次冲茶的水是混了香灰的，霍兰亭当然不敢把那拜过嫦娥的桂香刮掉，他仔细把茶水斟到与茶杯持平，不溢出，香灰也融和到了茶色之中，看不出一点儿炉灰水的模样，他才恭恭敬敬，又战战兢兢地把茶递到霍老十跟前。
“父亲，茶好了。”
“嗯。”霍老十接过茶杯，闻了闻茶香，浅浅地呷了一口。
满场的人都屏住了气息，霍兰亭咬到里腮肉都快流血了，霍老十才点了点头，把茶喝完，扬扬手，“大家喝茶吧。”
霍大娘喜上眉梢，眼角皱纹都笑开了花，其他工人都是懂得看脸色的，一下子就对霍兰亭转变了态度，一个个都亲切和蔼地说着“谢谢兰少爷”，喝起了那井心茶。
“二娘，大哥，请喝茶。”
大家都喝过了，就剩下几乎掩饰不住难看的面色霍二娘跟霍芝楼了，霍芝楼还只当自己风头被人抢了而已，但霍二娘已经感觉到了霍老十对霍兰亭的改观。
这杯茶，她的确难以下咽，却又不得不喝。
“谢谢兰哥儿的茶，芝楼，还不谢谢你弟弟。”霍二娘从霍兰亭手上接过茶，塞到芝楼手里，“记住这年的顺景都是兰哥儿给你求回来的。”
“我是拜的嫦娥，又不是他。”霍芝楼闷闷地哼了一声，不情不愿地喝了茶，便把茶杯扔回到茶盘上。
霍兰亭早料到霍芝楼的态度，要是从前他一定跟他倔，但这半年来他看着山水日月，意气舒张，也不去跟他计较了。
霍兰亭收拾好茶杯，回身往桌案走，准备洗干净杯子。
“咳，咳咳！”
“芝楼！”
“啊！”
却听见背后传来众人的惊呼，霍兰亭一转身，之间霍芝楼掐着喉咙倒在了地上，脸上涨红浮肿！
“叫大夫！快叫大夫！”
众人陷入了惊慌之中，忙乱之下，没人发现一个小工悄悄溜进了霍兰亭的房间。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五章 拜月风波（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