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崎耀司]暗光》二十二浮流

21、茶

　　休息了一下午，养足精神，宫崎耀司从客房里出来，沿着楼梯下到了客厅。刚一露面，他就被几道目光盯住了。

　　抬头，对上正在客厅里的众人，他不由得怔了怔。

　　两个人正在棋盘边对弈，坐在沐清对面捏着棋子愁眉苦脸的老头，分明就是东陵财阀的总裁雷震东。观棋的两个人，一个是他的弟弟雷震中，另个则是香港一大世家的家主林平泽，这三人，他都见过几面，无不是手握一方大权的人，居然都在这个地方出现……

　　雷震东皱巴着脸从沉思中醒过来，见到他，也是一怔，下一刻，极为自然地丢开手中的棋子，爽朗笑道：“人生何处不相逢啊。宫崎，过来坐。”

　　他起身，热情地把宫崎耀司拉到身边的座位上，又张罗着给他泡茶。

　　被这种突如其来的殷勤惊到，宫崎耀司连忙止住他的行动，“雷先生，我自己来就行，不用麻烦您了。”

　　“哪里的话，宫崎你坐着吧。”雷震东乐呵呵地提水过来，转头对着捧着茶杯的林平泽说到，“难得遇到宫崎，老弟，你的好茶叶也该拿出来了吧。”

　　一旁的林平泽吹胡子瞪眼，作怒视状：“好你个老头子，借着后辈的名头占便宜，你也好意思！”

　　“哎哎，咱是长辈，别在后辈面前显得小气了。”

　　“你从我这里敲诈得也不少了吧，雷老头……”

　　“林老弟，不带这样……”

　　“……”

　　宫崎耀司开始还有些坐立不安，听了一会儿，明白过来，见沐清唇角含笑，收拾了棋盘上的残局，丝毫没有劝架的准备，也就安然地跟着他收拾棋盘。只瞄了两眼，顿时明白了为什么雷震东招呼他那么热情，原来是棋盘上大势已去。

　　没一会儿，林平泽就悻悻地败下阵来，打电话吩咐自己的孙子送茶叶过来。转眼见雷震东抚着长须笑得嚣张，忍不住咬牙切齿一番。

　　沐清收好棋盘，端出来一个红泥小炉和煮茶的用具，笑吟吟地道：“好久没喝到林爷爷泡的茶，想得很，趁着这机会也让我们这些后辈也沾沾光。”

　　“你啊……”林平泽绷不住脸，指着他无奈地摇了摇头，笑了。

　　林潇哒哒哒地冲进院子里，见到不认识的人，顿时止步，规规矩矩地进门，把茶叶罐送到自家爷爷手里，随即一转眼珠子，凑到了沐清身边，看他慢慢地向小炉里添炭。

　　炭是乌榄核，烧起来火焰浅蓝，焰活火匀，是上好的燃料。林平泽满意地点点头，转头看雷震东取来的水，一脸“孺子不可教”的恨恨神色，转头让沐清再去取水。

　　山上固然有泉，但靠近温泉的缘故，绝对称不上是好水。沐清去了没一会儿，抱着一个青花坛子过来，笑道：“去年在别处收集的露水，今天也算派得上用场了。”

　　林平泽含笑接过水，点头道：“水是好水，看来今天不多费点儿精神是不行了。”

　　宫崎耀司看得聚精会神。

　　日本的茶道学自唐朝时，磨茶，煮水，添加花生、丹桂等各种材料，一直延续至今。但中国的茶道却从宋朝起，就演变成了清茶，泡茶手法也改变了些。

　　水沸腾，从高处撞入茶壶中，茶叶在水里翻滚，而后一点点地逸出青碧的色泽，清冽的茶汤染得净白的茶杯也绿莹莹的，是新春时树木刚发芽没多久的颜色，极为好看。

　　露水是软水，泡出来的茶色清明，茶水清香甘甜，香味从舌尖逐渐向喉咙扩散，咽下去之后，仿佛呼出的气都是茶香。

　　品着茶，很容易就心境平和，身心放松。

　　一室静怡。

　　放下茶杯，雷震中赞道：“许久不见，林老哥的茶艺又精进了。”

　　“今日是占了水好的便宜，我可没那收集露水的工夫。”林平泽摇头，笑道，“山泉水固然不错，可还是比不得天水。”

　　雷震东捏着茶杯笑道，“今儿个算是，值了，不枉费我和你斗一次嘴。”

　　林平泽没好气地看着他，吩咐林潇赶快把茶叶罐带走，自己也起身，说到：“我去泡温泉，你们慢慢聊吧。”

　　“诶，老弟，别走那么快，我和你同去……”

　　见雷震东追着林平泽出了门，雷震中老神在在地和沐清打了招呼，也跟了上去，只听说话声音渐渐远去，庭院里恢复宁静。

　　只剩下沐清和他两个人，宫崎耀司莫名地生出坐立不安的情绪。

　　他应该是掌控全局的，但对上这个人，他却很少有所有事情都在掌握中的感觉。从最开始遇到这个人，他一直都处于下风，这对他来说，有点不可思议，但很奇怪的是，他没有太多反抗之心。

　　就好像对着一片平静的大海，知道他深不可测，知道他发怒时会是多么可怕的情景，但就是有种自信，这片海水对他来说会是平静的，安全的。

　　而他的坐立不安在于，他无法确定这种安全的信心来自何处。

　　这时，对面的人开口，打破了面前的沉寂，把他从不安的情绪中拉回来。

　　“宫崎，既然如此，我们也去泡温泉把。”沐清起身，笑着说，“虽然是自夸，这山上的温泉，确实不错。”

　　“哦，好。”宫崎耀司思绪还没完全回来，随口应道。

　　等他清醒过来时，自己已经被带到了温泉旁边。然后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尴尬的境地。

　　他是喜欢忍的，这种喜欢是从认可他成为自己的同伴开始的。这么多年下来，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对忍的喜欢是哪一种了，只是，他对忍没有多少情欲之心。

　　对沐清，却有点不同。

　　好像是受上次同眠的影响，他看着那人纤长的手指解开衣服，白皙的肌肤泛着柔和的光泽，削瘦但有力的背部露出来，线条流畅地向下滑，直至……

　　他控制着自己不去往那边看，不理会心里异样的感觉。

　　脱衣服，冲澡，然后慢慢进入温泉，这期间，他眼观鼻鼻观心，坚决不去想任何东西。直到自己的身体被温泉的热度包围着，他才开始注意周围的环境。

　　温泉是室外温泉，面积不小，足足能让十个人共浴也不嫌拥挤。乳白色的池水如同奶油一般，在这微寒的冬天蒸腾出淡淡的白雾。池边的一侧是崎岖的山石岩壁，爬满了开着小花的蔓藤，绿色的藤蔓甚至垂到了温泉池水的上方。翠绿、粉红和乳白的色彩对比，相当美丽，也很有处在野外的气息。

　　池边的山石被打磨地平整光滑，被水温泡的热热的，靠上去很舒服。宫崎耀司靠着暖暖的山石，品着清酒，看着远处平静的海面，心情便变得舒畅平静。

　　或许，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真的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