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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六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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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季在不知不觉中来临。
我很怕冷,每到冬季总是习惯将自己全副武装,而这一季的最爱就是安易送给我的一双棉靴,保暖又时尚,当他把这双棉靴当生日礼物送给我的时候我直夸他是新世纪好男人的典范。
他还是有些腼腆,微红着脸说,“你喜欢就好。”
我立刻穿到了脚上,连声说,“喜欢喜欢。”
只是这样的羞涩我已难得再见,他眼里清澈的光在慢慢沉淀,渐渐那双漂亮的眼就像一片平静的湖面,安静而坚定。
而近段时间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来去匆匆,风尘仆仆地来又披星戴月地去,难得与我打个照面也是行色匆匆的样子。
有一次我问他,“你最近都在忙些什么?”
他有些不好意思,支吾着,说,“我……我准备出国念书。”
我有些吃惊,不过仔细想想这也没错;这世界瞬息万变,全天下人都在为自己打算,想着出路留好退路;更何况郑逍南的身体已每况愈下,我们这些依赖着他为生的小蝼蚁怕也要朝不保夕了。
我摸了摸微突的小腹,忽然忍不住笑了起来,原来这天下最最镇定的就是它,无论世界怎么变,春暖花开也好,冰天雪地也罢,它都安然自若地长大。
倒是别人都在替它忙前忙后,厨娘们为它织了许多双小袜子,又整天拉着我传授哺育经验,该吃什么不该吃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忽然发现我的小豆丁真是个幸福的孩子,还未出生就得到了那么多的关心。
只是有时候身处这栋古老的宅子,听见郑逍南长长短短的咳嗽和喘息声,我心里头又有些隐痛。
手术不过是延长了他的生命却并未终结他的痛苦,他的身体反而因为这次手术变地更加虚弱,特别是在入冬后,他的症状更加明显。
我不知道他还能撑多久,只是不愿他离开,可又不忍他承受这份病痛。
阿图却带着些残兵又有了一次返潮,不过好在他没能得逞,这次重创之下,他失去了一切,忽然销声匿迹再没听到过有关他的消息。
这次的行动也将外头那些蠢蠢欲动的心压制了下来,郑逍南活着一天,他们便不敢有动。
所以我的日子过地还算安适,定期做胎检,闲来无事就读报纸给郑逍南听。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没有看到陈旭阳的消息,可不久之前他又犹如一只蛰伏苏醒的鹰,再次鹰击长空,依然那么自信骄傲,仿佛过去的种种都不曾在他身上发生过。
他没有再与我联系,甚至不再费尽心机迫我回去;我想此刻他心里是笃定的,笃定郑逍南已活不了多久,只等他咽气树倒猢狲散,最终我还是要到他身边。
每一件事他都算地那么好算地那么妙,从我们在葬礼上见面那一天他就开始算计我,他要报复他想玩弄,可最后他竟说爱我,我害怕他说爱我,我宁可他不爱我,爱,我们之间的爱太不纯粹,就好像一颗切割坏了的钻石,永远无法折射出最华美的光彩。
我想我可以忘记他,用最残酷的时间来忘记他,直到有一天,有人向我再提起他时我能坦然自若的面对,面对一切关于他的话题。
只是有时老天却不容许我在漫长的时间里痊愈,它总是突如其来地出现在你面前,让你无法招架。
郑逍南突然发起了高烧,医生护士们不停地忙碌,就这样整整过了两天,他的体温才控制住。
我坚持守在他的门外,我不能离开,我知道他需要我。
直到最后一批医护撤了出来,先前进去的安易随后也走出了房间。
我慌忙迎了上去,一把抓住他,急问,“他怎么样了?会不会有生命危险?他会不会……会不会……”
安易轻轻搂了搂我,说,“没事,你放心,热度已经退了下来。”
听了他的话,我仿佛得了特赦,之前绷紧的神经松弛下来,全身瘫软地倒在了安易怀里,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安易连忙安慰我,“之前不让你进去,是怕你紧张,毕竟你还怀着孩子;你不要怪我,好不好?”
我紧紧握着安易的手,我不怪他,我要感谢他对我说的每一句话。
郑逍南的房门忽然打开,走出一个年轻的男人,有些脸生,他朝我走了过来,礼貌地向我点了点头,说,“林小姐,郑先生请你进去。”说完便拎着公文包离开了。
安易擦掉了我脸上的泪,柔声说,“别哭,别让他看到你哭,他舍不得你哭的。”
我用力握了握安易的手,走进了房间。
郑逍南的脸色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来得苍白,精神也大不如前,那双原本璀璨的眼也失去了光华。
他看到我便伸出手,说“欢喜,到我这儿来。”
我忍下眼泪,努力换上一副笑脸,握住了他的手。
他的手冰地让人害怕,我握紧它,用力握紧,只想把自己所有的温暖都给它的主人。
我坐到了床头,扶起他,让他靠在我怀里,我搂着他像搂着一个孩子。
“我今天去了医院,医生说小欢颜健康地不得了,你看她很争气对不对?”
他将脸贴在我的胸口,虚弱地笑,“她有一个强悍的母亲,她当然也不会差。”
我摸着他冰凉的脸颊,努力掩藏自己的悲伤,佯装兴致勃勃,“那你说,她长大了要她做什么?”
“不,不要规范她,不要约束她,她喜欢什么就让她去做什么,依孩子的天性来,她会是这个世界上最自由最快乐的孩子。”
“这岂不是要宠坏她了,如果把她宠坏了,这个残局可得由你来收拾。”
他靠着我淡淡微笑,“我不是一直在替你收拾残局吗?以后就替你女儿收拾残局永生永世做你们母女俩的佣人。”
我鼻子一酸,眼泪忍不住又要落下来,用力强忍这才收了回去。
“那就说定了,你不能反悔,因为我可再找不到像你那么得利的佣人了。”
他点了点头,声音渐弱,“我很累,我想休息一会儿,阿喜,陪着我,不要走。”
我替他拢了拢被子,搂紧他,亲吻他的额头,安慰他,“我不会走的,我一直在这儿,一直陪着你,你睁开眼就能看到我,好吗?”
他安心地闭上了眼,贴着我渐渐睡去。
安易忽然推门走了进来,我连忙将食指放在唇上,示意他不要出声;安易点了点头,悄然退了出去。
直到他睡熟,我才轻轻地将他放下,替他掩好了被子,走了出去。
见安易依然守候在门外,我就问他,“出了什么事?”
“刚才下面回报上来,说是发现了阿图的踪迹,就在我们附近。”
“他还不死心吗?”
安易摇头,面色冷峻,“先生这样的情况,外面都在蠢蠢欲动,他怎么肯不回来。”
我捧起安易那张精致的脸,对他微笑,“别摆出一副中年男人的深沉样子,你还嫌自己老地太慢吗?”
他楞了一下,转而就笑了起来。
“一切都会好起来,我们不会输的,我们不会输给任何人。”
他握住我的手,贴在胸口,认真地说,“有你在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