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戈》听空

7、拓跋

　　第七章出山

　　温泉的周围地面也一样温暖，不用生火却是让他们安全几分。
　　用刀割开了伤口，拔出了半支断箭。孟天放整个人就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全身都被冷汗湿透了，已然陷入了昏迷之中。
　　钟毅眉头皱起，如果今夜他的烧再不退，就必须上外面寻药了。
　　再次伸手为孟天放包扎，刚刚碰到他的伤口时，就见他猛然睁眼，反手就去摸腰上的长刀。
　　“别动。”钟毅压住他的手。
　　看清是钟毅时他才松了口气：“我昏迷了多久？”
　　钟毅有些佩服他这样都能强制让自己醒来，答道：“还不到半柱香的时间。”
　　孟天放呼了口气，就那么躺在地上，仰望夜空。
　　平日那默然的潜藏着杀意的眸中倒映着秋日的冷月，竟是带着三分疲惫，七分沧桑。
　　看着他的样子，钟毅为他包扎好伤口后，轻叹口气：“休息吧。我来守夜。”
　　孟天放身躯微微一振，看了他良久忽然闭上了眼睛。
　　钟毅连忙上前，却是怎么都叫不醒他。
　　孟天放竟然已经睡着了。
　　钟毅坐在地上，望着身边的人，冷洌的目光中有着一闪即逝的茫然。
　　在这个陌生的乱世上他能够信任谁，他能够把后背交给谁呢。

　　山坡上，钟毅与孟天放并肩而立。山风吹过林间，猎猎作响。
　　钟毅抬头望天，秋日北方的天空蓝的异常。
　　这个时候远在玉门应该有一场大的厮杀吧。
　　山脚下是一条小路，通向草原的一个叫“女真”的小部落，这个部落据说只有几百人却敢于反抗匈奴人的统治。
　　刚听到“女真”这个名字的时候，钟毅想起了曾经不属于这里的朝代——清。

　　“走吧。”孟天放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这个人身经百战，果然强悍。那样的伤势竟然挺了过来。
　　钟毅没有说话，只是随着孟天放走下山坡。
　　“我认识这个部落的首领，他叫拓跋鹰。听到这个部落的名字是不是很陌生？”孟天放问道。
　　钟毅点点头，这个部落对于生活在京城的小候爷来说却是陌生。
　　孟天放微微一笑：“那你知不知道靖文帝时期的宰相傅斌？”
　　靖文帝是他远在京城的母亲，长公主的祖父。而傅斌却是那时有名的年轻俊才，以不到三十之龄成为了帝国宰相的奇人。可惜他后来却不知为何叛逃到匈奴，为匈奴人出谋划策，主张向中原学习，建起了几座大城，使匈奴人结束了游牧的生活，国力大增。可就在他被奉为匈奴国师后却又神秘失踪了。
　　“哦，那又如何？这个叛徒与女真部落有什么关系”钟毅饶有兴趣地问。
　　孟天放皱起了眉头：“他根本不是叛徒，而是帝国的英雄。只是……”
　　“只是全天下都误解他了，是吗？ ”钟毅微微一笑，带着半分赞赏和半分遗憾：“他故意叛逃匈奴，为匈奴人出谋划策，使得靖文帝期间匈奴人实力大增，开始频频侵略我北疆。其实他却把匈奴人带到了一个万劫不复的大深渊！”
　　孟天放浑身一振：“这件事你怎么知道？”
　　“他这么做使得匈奴人强悍一时，却是让他们留下了一个明显的弱点。匈奴人生活在草原之上，善于野战，来去如风正是他们的特点，也是优势。正是这种特点让帝国的军队与他们战斗的时候总是追赶不上，处于略势。然而现在他们有了城池，虽然看似比以前居无定所好，却是正好放弃了这种优势。而且他们天性不适合守城，如今这偌大的城池却是他们最好的陪葬品。三年前你连屠三城，不就是得益于傅斌的谋划吗？孟将军，我说得对吗？”
　　孟天放就那样凝视着他，眼神复杂：“难得这个世界上，还有傅斌的知音人啊。”
　　山脚下，已能看见炊烟。
　　“知音人？”钟毅冷冷的道：“是啊，傅斌却是大才。就算如今匈奴人已经知道他们上了傅斌的当，却也回不到原来的生活了。”他们已经习惯了住在城市里过安逸的生活，已经回不去以前居无定所的生活了。“只是，如果我是他，我却不会这么做。”
　　“为什么？”孟天放有些奇怪的问道。
　　钟毅摇摇头：“其实傅斌太冒险了，因为匈奴人总有一天会习惯这样的生活，自然而然也会改变他们的战斗方式。如果在几十年之内不除灭他们的话。等他们完全适应了这样的生活，傅斌就等于硬生生在帝国北边树立了一个强大的帝国。孟天放，如果真是这样你会怎么办？”
　　转过头，发现孟天放就那么站着，奇怪的望着他，良久才缓缓答道：“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那么拓跋鹰是傅斌的后代？”钟毅问道。
　　“不是，傅斌从匈奴人那逃出来，却不能回中原。最后他嫁给了拓跋鹰的祖父拓跋硅，成了他的第七任夫人。”
　　钟毅脚一顿，嘴角撇出一丝笑容，低声道：“原来是嫁人啦。”

　　部落里大多数人都认识孟天放。所以钟毅和孟天放很顺利的跟着他们来到部落里。
　　刚进部落，便有人骑着马从里面赶来。
　　“孟天放！”来人翻身下马，竟是一位二十多岁的青年。
　　深邃的轮廓和高挺的鹰鼻带着北方民族传统的英俊。
　　拓跋鹰。
　　钟毅静静的看着孟天放与他拥抱寒暄却没上前。
　　他在拓跋鹰偶尔看向自己的那意气飞扬的眉宇间，看到了桀骜与不屑。
　　钟毅低垂着眼睑，目光冷洌。
　　良久却见拓跋鹰看向他的脸上露出了惊异的表情：“原来这位是钟小侯爷？请赎拓跋鹰怠慢之罪。”
　　钟毅知道他只是惊异于自己的身份，心中冷笑，脸上却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拓跋族长客气了，叫我钟毅就行。”
　　拓跋鹰一笑道：“那怎么行？若让别人知道还不认为我们域外民族不懂礼节。小侯爷一路远行，肯定累了。来人，带小侯爷去东帐休息。我和孟兄弟有话要说。”他嘴里虽然客气，眼中却视钟毅于无物。
　　钟毅缓缓的扫视周围，修长的手指落在腰间的弯刀刀柄上，看似无意间的敲击了两下。不带半点杀意的眼神，却如同实质，让周围的人心中一寒。
　　“等等！”孟天放眉头一皱忽然开口，却被钟毅打断。
　　钟毅漫不经心地走到孟天放身边，抬起眼，缓缓的道：“钟某确实累了，劳烦拓跋族长了。不过孟将军重伤未愈，还是早点休息的好。”
　　话音刚落，那般如有实质的压力已然退去。
　　拓跋鹰放在腰上的手悄然放下，心中暗惊。
　　他从小身经百战，就算一只猛虎站在他身边也不能迫他拔刀，今天竟在这毫无敌意的扫视下差点拔出刀来。
　　他面色复杂的看着那个脸色苍白的青年，忽然哈哈一笑道：“好，来人，为钟兄弟在东帐准备好酒菜。等钟兄弟歇够了，我拓跋鹰便亲自去拜访。”
　　钟毅微一稽首，回身便随着拓跋鹰安排的人向里面走去。
　　拓跋鹰注视着钟毅片刻后道：“天放，这位小侯爷怎么会跟你在一起？”
　　孟天放并未答话。
　　拓跋鹰回头，发现孟天放的目光也在注视着离去的那个人，双目深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