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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将计就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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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真被他说中了!不过她赶紧说些别的掩饰了去,“才不是,跟你这个蛮不讲理的臭强盗吵上架还差不多。”
“那你闷闷不乐什么?”金书问道,在她身旁的藤椅上坐了下来,还没等她回答,接着道,“别跟我说你没不高兴!你刚才那幅表情我全都看在眼里了,就差没拿副纸笔把它给拓下来!”
邪珠还真想抵赖一番,眼见骗不过他,只得说,“那是因为我有个好朋友,她要去参军了。”
“原来担心人家安危,好朋友......青梅竹马君?”金书半是调侃半是不爽。
“人家是女孩子!”看他一副错愕的表情,邪珠差点没忍住笑出来。
他尴尬地愣了愣,随即拍手说好,“这好啊!巾帼不让须眉,有志气有勇气,当是在世男儿的表率!”见邪珠低下了脑袋无甚兴致,想到即将开战,她正为她这位朋友担着心,便也消停了振奋,继而说道,“有勇气的人战场才是她的家园,她在那里能寻到她想要的飞扬与风采,那是享受,不是难受!别担心了!”
听他一说,倒还真是好受了点。岳枝想要实现她的“宏图大愿”,她也正为实现自己的愿望而努力和实践着,岳枝是快乐的!她甜甜一笑,感激金书那张平日里讨人嫌的厉害嘴的安慰。
他也回了一笑,玄色的锦衣衬着俊俏的脸庞,映在满树梨花下,星目璀璨,面色焕然生彩。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好像是第一次,在白日里见到他。
“你今天明目张胆地过来,不用躲一下吗?”邪珠瞧瞧四周,这里静悄悄的就只他俩。
“你也看见了,桃坞阁里的园子,清静得很。”他笑了笑,“你那位朋友,她在哪个营?”
“不太清楚,哪个营不都一样,有什么区别吗?”邪珠随意回道。
“上次跟你说了,我在宫里有个要好的伙伴,他在宫里头混了好多年,也算认识些达官贵人,你要打听到她在哪个营,或许他还能帮忙找找关系,联络到那营指挥使,让他照顾着你朋友一些。”
凤凰宫苑里的男人,除了王便是内侍,再然后就是王的亲卫军了,再有手段能厉害到哪里去,虽然认识的达官贵人多,但若求人办事,还是得要低下脑袋去看人脸色,还少不得使银子,徒给别人增添许多麻烦。
“算了,不用那么麻烦了,战场上大家都是一样的,别的兵士也有朋友和亲人,他们的朋友亲人也同样祈愿他们能得到别人的照拂,最终平安无事回来,其实在生死杀伐的战争面前,所有人都是平等的,没什么区别。”邪珠想了想,说道。
“你能想通就好。”他赞许地看着她,拿满含笑意的眼神打量她的额头,“看来脑袋瓜子稍微开了点窍。”她的很多想法都与众不同,逃脱了宅院的限制,逃脱了西都的束缚,甚至超越了国与国的界线。
吴越兴修寺庙,佛讲究众生平等,很多人受了礼佛氛围的熏染,有慈悲为善的念想。但金书清楚,邪珠的念想,是她从小逐渐积累的,或天生就刻在骨子里,在她钻来这个世界时,顺便带了出来的。
他微仰头,拔出剑纵身一跃,往树上挑落几颗梨子,将一只擦拭干净递于她,自己则掰了另一只,啃了一口,汁液化入嘴中,只觉酥脆甜爽,“味道真不错,你也吃一口。”
邪珠拿起手里的梨子,轻轻啃了口,饱满的美味令她脸上笑靥适然。
“你的朋友会平安回来的。”他望着她,眼神笃定,似是一种给予她满满幸福的承诺,“你会与她重聚的。”
“我相信,你的话全都是准的!”她灿灿一笑,虽知这是他的好意安慰,但还是很开心,因为她也真切希望能托他吉言,岳枝平安归来。
再过了半个月,快进夏末的时候,统帅的人选确定了。当朝七王爷钱弘倧正式被王授了帅印,作为西南都校大元帅,着令一个月后领兵开赴边境战场。
茶香氤氲的室内,角落里瓷盆内散置着冰块。八角几上摊着几盆碎冰,上头鲜活水嫩的荔枝、樱桃和葡萄色彩参差地散落着,闪着诱人的光泽。
一身宝蓝绸衫的商公子转过了身,气恼地将手内的白子丢入瓷碗内,“他居然狡猾至此!真是太不将他当回事,太低估他了!”
“将计就计,借力使力,这一步,他确实走得不一般。”东门离轻抿香茶,“原想助他出兵顺利,等他的兵马开到战场,仗打到一半,再在粮草物资上做文章。”
“是啊,到时候,这个仗不打不行,总不能半途退出落了个言而无信的骂名,叫闽国看轻了,让世人笑话;继续打又打不得,越坚持输得越惨,损失严重伤兵劳民,他必背负国人的谴责。”商公子接了话,也端起茶杯喝了口,继续道,“如今倒好,他让我出战,他知道我手里拽着大把银子,把着钱粮的关卡。”
“七王爷钱弘倧亲自接印挂帅,必然振奋士气,仗还未打,这阵势已不落于人后,关键在于......”东门离微微蹙眉,一边琢磨着,一边不得不叹喂王的谋略智慧,“这仗若打赢了,是他王的英明远虑,若输了,则是你七王爷主战不利,到时老百姓该责怪的就是你了。”
商公子转悠了几步,重又坐了下来,盯着桌上的棋局,凝眉思索,“想给他设一局,反被他当作棋子使,现在倒好,入局的人成了自己。”
东门离静默了片刻,目光冷静地看着手中的棋子,“眼下这仗,我们必须赢。你的名望输不起,损不得。”
“要是我挂了帅,还能有输的道理?钱粮供应不缺,拿下这仗还是没问题的,过两天,你往那边捎个信,这个仗让他们敷衍着了事,但也不能输得太快,恐被人瞧出端倪。”
“跟那边说当然没问题,唐将军他就算不甘心吃败仗,也会顾全大局,应承下这事的。但就不知道,那人能不能同意了。要是那人责问起来,这仗为何会打输,该如何回复?”
“总有办法可想,比如南唐与南汉也起了摩擦,精力稍有分散......或者,就跟他直白说明缘由,这次我们着了钱弘佐的道,未能按计划行事。”商公子苦思冥想对策。
“不,我不想在他面前承认我的办事不力,更不想让她......看到我的失败。”东门离连指了一个“他”,还有一个“她”,不知内情的人根本听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我理解你,你无时无刻不在证明自己的能力,让她看见你的进步和成就......哪怕无法相见,年年岁岁,她也能时时刻刻感知到你的成长和努力......东门兄,这么多年,你真是不容易!”商公子叹了口气,瞧着眼前宁和如玉的人,虽然认识了那么多年,彼此又相携至今,但东门离的忍耐执着,就算是心高气傲的他也不得不叹服的。
换作任何一个人,都无法做到如他那般,隐忍了近二十年,抛却一切,忘记真正的自己是谁,甘愿做一枚棋子,长驱直入,又似一只卧于泥底下的蝉,漫长岁月黑暗生涯的煎熬,只为换来最后一刻的破土而出,华丽绽放。
“如果有其它的办法可想,我自当支持你,但是按照目前的情势,我们还能扳转这一局吗?”商公子修长的手指抵上额头,凝目微思,硕大的蓝宝石熠熠闪光,衬着华贵的面容,气质雍然。
室内安静了片刻,两人都在脑子里盘算着这事。过了会,手中捧着的茶杯渐凉了,东门离方才觉察,搁下了杯子,脸上隐出淡淡一笑,“无需扳转。”
见他脸见喜色,想是有了主意,商公子忍不住问,“怎么说?”
“只需顺势而为。”东门离目光中投来信心,神色振奋了起来,“他将计就计把我们绕进局中,且不妨让这个局绕得更大些,我们以牙还牙,也如他这般将计就计,顺着他的意思步入局中,漂漂亮亮打赢这仗,开出新局的第一步来。”
“你的意思是,让他以为我们这次着了道,让他赢了这场仗,让他得意起来?”商公子长眸微眯,跟着思考起来。
“若这次他完胜,试想下,下次闽国有难再邀他出手相助,他能不同意么?声名在外,更加推脱不得。”东门离继续分析道,“况且树大招风,只要这次玉烟公主顺利入宫,他日后推脱不得的局面想必会让他更难受。”
“也是,到时再散播谣言,称他已掌握了公主手上的斑虎军,就算他不想有所作为,都由不得他不同意了。”商公子击掌赞道。
“正所谓爬得越高摔得越惨,等他到了那个高度,再让他重重地摔下来......这才是他亲自替自己埋下的局。”说到此处,两人相视而笑,心机盘算一派默契。
东门离抿了一口已凉了的茶水,想起忘了煮茶,转头唤屋外的芭蕉,“进来煮茶!”
刚开口,却怔愣了,瞧见门边安静立着的邪珠,白色的轻纱百褶裙,俏丽的脸上略有怔忡,望着自己的目光掺着许多难以名状的情绪。
“邪珠......”商公子显然也瞧见了她,诧异唤道。东门离却侧转了脸,保持沉默。
自从那晚上她诘问他之后,他们两人未再见面,他没去找她,她也没来见他。玉烟公主那边若有事,都是她告诉芭蕉,再让芭蕉转告。若玉烟想来拜访他,也是由芭蕉通传,领了玉烟过来。她总推脱身体不适或忙其它事项,总之找各种借口不跟着来见他。
此刻,她突然出现在门口,他还有些不适应,不知该如何面对她。
不是他心胸狭隘、自私小气,受不得她责怪的眼神,也不是他愚钝粗心,理解不了她的想法。人之常情总是合理的,她要那样心存芥蒂也是合理的。他完全接受她的误解和心结。
只是,他难以解释。他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