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上珠》耳君

31、抽丝剥茧

　　方管事完全被眼前的景象所惊到。

　　原先空寂的院子里已围满了人，伙计们排成两列。甘夫人和钟管事站在正中间，目光严肃。邪珠立在一边，打量着方管事身旁瑟缩着的女人。

　　“待会你什么都别说。”方管事低声交待完石头的姐姐，便笑着脸，强自镇定地迎了上去，“甘夫人，钟管事，你们这是？”

　　“你说呢？”甘夫人杏目一转，射出一道带着笑意的凌厉目光。

　　“这......？！我......我还真不明白。”方管事继续装糊涂。

　　“你就不用再隐瞒了，我们什么都知道了。”邪珠一语点破方管事的惺惺作态。

　　钟管事在后边暗暗地叹了口气，深怪自己择人无方。

　　方管事嫌恶地瞪了眼邪珠，这个好管闲事的女人已给他惹了诸多的麻烦了。要不是她替石头包扎了伤口，又有事没事地找来探望石头，他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方管事预感事情不妙，便笑着指了指身边的女人，对甘夫人道：“夫人，这女子与我们庄里的事无关，就让她先走吧，也不至于耽误了她的事。”

　　甘夫人懒洋洋瞟了眼那女子：“是么？好像是有关的吧？”

　　石头的姐姐扯着衣角，抓紧了包裹，紧张惶然地张望着众人，不明白这一众人是谁，他们怎么又提到了自己。

　　方管事也是微微紧张，着急地想着应对的法子，总不能让这女人知道她弟弟已经死了，而且还和他脱不了干系，那他还能活着离开这里么？这个女的会要了他的命的！

　　邪珠微微思量了下，开口请求甘氏和钟管事：“夫人、钟管事，这位女子确乎与我们庄内的事无关，要不......就让她先离开吧？”

　　她实在是不忍心让石头的姐姐知道接下来要对峙的一些真相，这样太残忍了！况且故去的人终究已去，活着的人若是知道了徒增添伤悲，对她今后的人生也无益。不如多出一份念想来让她记挂，也可聊以慰籍她们姐弟这份骨血之情吧！要是石头地下有知，也是会同意这样做的。

　　甘夫人美眸扫了邪珠一眼，她那点热肠子里装的什么，她是清楚的，略略思量了番，见钟管事的表情也无异议，便也同意了，“也好，这确实是庄里的事，与庄外的人无关。”便对那女的说，“那你就快走吧！”

　　石头的姐姐不太有把握地看看方管事，方管事连连点头示意她快走，她便捉紧了包裹忙不迭地奔出院子，临去还不忘忐忑地回望一眼，似是担心方管事。

　　“好了，现在该说我们的事了。”甘氏语气慵懒，骨子里的那份威严却令人敬畏。

　　“夫人，属下真的不知发生了何事，还忘夫人指点一二。”那女人一走，方管事也算松了口气，还以为事情没到那份上。

　　院子里都沉默了。甘夫人、钟管事和邪珠都看着他。方管事低着脑袋做恭敬状，垂首不语。

　　“你同他说吧。”甘夫人给邪珠打了个手势。

　　邪珠看着瘦弱的方管事，攥紧了手笼在袖子里，脸上的两撇小胡子微微触动，可见他虽然强自镇定，内心还是在急剧翻滚思索着的，便微微启唇，尽量保持声音的平静，“石头是你害死的，对不对？”

　　方管事愕然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盯着邪珠，“这、这从何说起？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你......你也看到了，他是拿剪刀剪舌自尽的，怎么可能是我害的呢？”

　　石头一手拿着剪刀，一手捏着血淋淋舌头，满脸苍白无助的模样再度浮现出来，邪珠尽量克制自己的愤怒，眼前满口抵赖的方管事也变得可恶和狰狞起来，“那天石头关石屋里，你审了他一个下午，用尽各种残忍的刑罚，可他依旧没说出你想听的话，于是不管你认为他已无利用价值也好，还是你想杀人灭口也罢，总之你给了他毒药，让他结果自己。”

　　方管事干叟叟地笑出了声，“邪珠姑娘，我佩服你的想象能力，可下毒之事还没有眉目呢，大家都知道他是不小心喝了下了毒的粥，怎么可能是我给他的毒药让他自杀的呢？”

　　“所有的人都以为他是喝了有毒的粥才突然中的毒，但是那天粥碗平稳地置于地上，四周也没有洒落的粥粒，我们当时就觉得奇怪，怎么可能喝粥中毒却没有撒出一点粥水呢？于是，我们偷偷把粥碗留了下来，一查才知粥里根本没毒。”

　　“粥里没毒？！”方管事诧异万分。

　　“想不到吧？当日事发突然，他又是在喝粥时中的毒，所有的人都以为是粥里有毒，其实不然，他是直接吞服了毒药才中的毒。”邪珠继续说道。

　　“这......”方管事额角沁汗，显然也想不到石头是直接服了毒的。那天一赶到现场他便倒在了地上，旁边还剩着半碗粥，理所当然认为他是喝粥中了毒。事后又急慌慌送石头去见大夫，找人跑去叫甘夫人等，自然也没有详加追查现场的细节，居然落了这么重要一样证物！

　　“纵然他是自己服了毒而非喝了有毒的粥，这也只能说我当时查询不利，误判了现场状况，怎么又能说是我给他的毒呢？”方管事等着邪珠解释。

　　“石头看管严密，当日被关石屋之后，除了你方管事，没有第二个人接触过他。你审了他一个下午，之后他便被侍卫紧紧看守了一个晚上，早上就张厨送了碗粥过来，也没和石头有谈话或交流。”邪珠观察着方管事脸上的表情，他显然紧张了起来，“而石头在关押前是被搜了身的，身上没有任何东西可藏，那么他得到毒药的唯一可能性就是在审讯的那天下午，你给了他毒药！”

　　“也有可能是侍卫搜寻不利，他藏得比较隐蔽！”方管事甩甩袖子，侧转过身，避免正面接触邪珠的目光。

　　“之后石头被抢救了过来，事情终是瞒不住的，为了表示你的尽责，也为了让别人怀疑不到你，你第一时间便通知了甘夫人来现场。”邪珠说道。

　　“你这样说就又自相矛盾了，若真是我给他的毒药要害他，怎么还会安排大夫救活他？我就不怕他醒来告发我吗？”方管事反诘。

　　“因为你控制了他的姐姐，就是刚刚跑出去的那个女人。”邪珠淡然一笑。

　　方管事骇然一惊，没想到她们已掌握了那么多信息，难道她们什么都知道了吗？这怎么可能...... “他姐姐的事是两码事，她欠了债遭人追打，我也是看在石头的面子上好心收留她......”说到后头，他自己也有些语气颤巍巍起来，显得自信不足。

　　“恐怕是要拿姐姐威胁石头吧？”

　　“我、我为什么要威胁他？”方管事逞强。

　　“或许是你怕他说出什么......或许是想要从他那里获取什么......”邪珠想到了那张石头递给她的纸，“总之，你关了他的姐姐，他自然不敢乱说话，虽然他没有做得让你很满意，但至少你也放心了他是不会做出有害于你的事的，所以你允许他暂且活着。”邪珠顿了顿，继续猜测，“也有可能你也希望他活着，因为你期冀能从他那里得到你最终想要的东西，虽然他一直不肯给你，即使你用他的姐姐作为要挟。”她相信石头是有这股韧劲的，从他的眼神里就看的出来，一种决绝的至死都不妥协的偏执。

　　“这也是我们疑惑的地方，还等着你告诉我们呢！”甘氏笑笑，美艳的脸蛋看在方管事眼里却有些诡异。

　　“这都是邪珠一人的猜测之词，作不得数！”方管事咬咬牙，打算否认到底。

　　“接下来石头被单独照顾看押，甘夫人让我用怜悯之心打动石头，看能不能取得他的信任说出什么......这应该是吓到了你吧？”邪珠转过脸看着方管事，“所以你第二天便转移了关押地点，待我前去探望时，你又说需要出示甘夫人的印信，其实你是为了拖延时间想出应对的计策。”

　　方管事极力掩饰自己紧张的神色，不过他确实有些膝头打颤了，“一派谎言！”

　　“说谎话的是你！你说你是奉命行事，逼不得已，可当时钟管事和米管事在商行，整个陶瓷厂内，关押石头的事就你说了算，你这又是奉了谁的命！”邪珠毫不客气地还击。

　　钟管事微微摇头，劝导方管事，“你还是实话实说了吧，或许我还能在廖管家面前替你求求情，降低该有的惩处。”

　　方管事眉眼不自禁地跳着，两颊已生出了汗珠，却是什么都不说。

　　“一件意外的事故，终于让你想到了对策。”邪珠冷冷地看着方管事，继续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