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上珠》耳君

15、再起风波

　　“你呢？”邪珠反问。

　　“我想想......父亲没了，母亲健在，兄弟嘛数不过来，叔伯婶姨更不知道有多少......应该算是有亲人吧。”金书细细数来。

　　“那你怎么不回家？”邪珠有丝落寞，“快中秋了。”

　　“家里太吵了，规矩多事也多，烦死人！” 金书从树上跳下，颀长的身影一忽儿飘至邪珠跟前，灿若星辰的长眸看着她，“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不知道为什么，他带着笑意的眼里总有一股摄人的凌厉和霸气，不容人拒绝和忤逆。

　　“我的亲人......只有我师父。”

　　“爹娘？兄弟姐妹？”金书问。

　　邪珠摇摇头。

　　“叔伯婶姨？表姑表嫂？”

　　邪珠继续摇摇头。

　　金书狡黠一笑，又露出好看的牙齿：“娃娃亲？未婚夫？”

　　邪珠歪着脑袋想了想：“口头约定的算不算？”

　　“私定终生？”金书立马收了胡闹状，认真了起来，“谁？”

　　他脑海里闪过那晚温泉边消失的一角浅色衣服，和怀里揣着的那块兰香丝帕。

　　邪珠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靠在树干上，想起了一些美好的记忆。

　　“快说啊！”金书催促。

　　“你是习武之人，而且使的是剑，大叶鲁师听说过吗？”邪珠不答反问。

　　金书摄人的目光略略打量了邪珠一番，似乎有片刻的思索，随即说道：“当然知道，西域喇嘛，弃庙从武，迷上了中原的剑法，研习了十多本失传的剑谱，又结合西域的无影秘术，自创了‘追影剑法’。”

　　“师父曾带我到过天山的南边，哪里有大片的草原。草原上的牧民都很热情，我们交了好多朋友，也在那里认识了大叶鲁师”，邪珠回忆，“有一次鲁大师喝高了，便举着酒葫芦笑着说要把我许给他的徒儿。”

　　“大叶鲁师就一个徒弟，他也舍得就这么随随便便把他的宝贝徒弟给了人？”金书半开玩笑半讥讽。

　　“什么话？！我师父才不舍得把我给送人呢！”邪珠也来了气，“管他徒弟三头六臂，我还看不上！”

　　“哪里看不上了？”金书一下跳起来，挥剑悬空舞了个漂亮的姿势，落叶簌簌，他持着剑接了片黄色的叶子，递到邪珠面前，“你看我玉树临风、英俊潇洒，哪里就不配你了？”

　　“什么？！”邪珠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瞧着金书。

　　“瞪什么瞪？本公子便是大叶鲁师的开门弟子兼关门弟子！”剑尖一晃，黄叶飘落，金书回剑入鞘，露了个漂亮的笑容。

　　“你就吹吧！”邪珠，“最好把这一地树叶都吹上天！”

　　“信不信随你！”

　　“管你是不是，反正不是本姑娘的菜。” 邪珠不将他瞧在眼内。

　　“想嫁我的人排队可绕西湖两圈了，就你这样我还瞧不上呢！”金书打量着邪珠。

　　“哈哈”，邪珠笑了起来，“整个西都的闺中待嫁女子加起来也绕不了西湖两圈吧？”

　　“对啊，有人还在娘胎里呢就想嫁给我了。” 金书不以为然。

　　邪珠笑着看着金书，这人的自信太令人恐怖了！

　　金书驱身上前，大方迎着邪珠的目光，亮如星辰的眼睛熠熠闪光，光芒里隐着丝狂妄，还有一丝戏虐。

　　邪珠心中无由地一凛，避开了他的眼神，往后退了几步，岔开话题：“好像挺晚了，我......”

　　她本想说天色已晚自己该回去了，怎奈还没说完，金书已先开了口。

　　“你该回去了。”说完，金书朝邪珠眨了眨眼，跃身上树，黑衣轻旋，长发上的束带犹在飘动，人已倏然消失在林间，如风一般遁去。

　　脸上掠过一阵凉意，树叶又静止了，林子里寂然无声。邪珠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奈何感觉一丝空落，可能天气太冷了。

　　邪珠牙痒痒：“被落下的滋味真不好，下次一定要比你先消失！”

　　今天的制茶房里特别热闹，人满为患。屋子正中摆了二十来张桌子，桌上放着茶具茶叶等物品，参加茶艺比赛的姑娘们已就位，比赛正在进行中，姑娘们个个全力以赴聚精会神地煮茶泡茶。李管事，负责茶坊的王师傅和苓婶都在，各自在既定的位置上就座，观察着场内的情形。

　　其余的伙计姑娘们围了一圈，三两一堆低低指点议论。小樱也仔细观察着邪珠，暗暗替她加油。邪珠娴熟地煮水，往小火炉里加碳，控制着水沸腾的时间，同时清洗茶具，摆放茶杯。

　　有人压低了声音好奇讨论。

　　“你看今天谁会赢啊？”

　　“当然是小桃了，她那么厉害，又在茶坊练了多年，经验丰富呢。你看她，动作又熟练又好看。”

　　“我看未必，中间那个邪珠，李管事挺看好她的呢。”

　　“切，她才来几天啊，只不过运气好而已。”

　　旁边的小樱朝那姑娘白了一眼，“自个没本事，凭什么在这里胡乱议论？”

　　“你管得着吗？”那姑娘回击小樱，“我爱说什么说什么！”

　　“你再说一遍！”小樱音量有点大了起来，身旁的阿冬连忙扯了扯她的袖子提醒。

　　李管事往吵闹的地方看了一眼。苓婶赶紧走了过去，交待大家小声：“都别吵了，有什么事等赛完了再说。”

　　小樱和那姑娘互相白了眼，各自不理人。场内的小桃却得意地笑了笑，熟练地把洗净的茶具摆好，似乎成竹在胸。

　　冒着热气的水咕噜噜从壶里溜了出来，划了一个好看的弧度，冲起瓷底的茶叶，叶片迅速打着转，待重新沉淀到壶底，便又将水倒出，往摆好的茶杯上浇一遍。照例头泡茶是该倒掉洗杯子的。接着第二道热水注入茶壶，叶片微微泡发开来，壶中的水逐渐泛出幽幽的绿色。轻巧白皙的手指提起茶壶，仔细往杯里灌入，待到七分满便止住。

　　品茶开始，李管事和王师傅挨个地品尝桌上姑娘们泡的茶，时而凝思点头时而交耳议论，一众姑娘们都看得认真又紧张，不放过任何一丝表情。

　　李管事拿起小桃桌上的茶杯，轻轻抿了口，品了片刻却没什么表情。王师傅也拿起一杯品了口，似乎有些迟疑，询问地往向李管事。

　　大家都急切注意着两人的表情。李管事皱了粥眉，将杯子放下，摇了摇头便又走到下一家。王师傅也轻轻叹息一声，跟着离开。

　　两人显然都对小桃的茶失望。刚才场外力挺小桃的那个姑娘脸色难看。小樱得意地瞄了她一眼，阿冬也跟着高兴。

　　奇怪了，她准备了这么久，如此志在必得，又怎么会失手呢？邪珠纳闷，再没发挥好也不至于让李管事他们如此失望吧？邪珠望了眼小桃，小桃脸上面无表情，看不出什么。

　　很快，李管事和王师傅便到了邪珠面前。李师傅端起茶杯，轻轻抿了口，细细品了番，眉间舒展开，脸上现了悦色，“不错，比起上次品你的茶，又有了进步。”

　　王师傅也跟着称赞：“是啊，白龙井在清明前萌出白色嫩芽，谷雨前色渐淡，芽叶呈玉白色，一个月之内集中采摘，贵在叶白水绿，清润甘爽。”

　　“不错”，李管事频频点头，“邪珠泡的这杯不仅香气鲜嫩且色翠味甘，真正泡出了白龙井的独特。”

　　小樱和阿冬几个听了很是开心，小樱秀了个握拳的姿势，表示胜券在握。邪珠也微微点头，感激李管事与王师傅的肯定。其她参赛的姑娘们，脸上羡慕嫉妒恨表情不一。

　　“啊！”正在这时，一声尖叫，将众人的目光转移至小桃处。

　　小桃盯着面前碗内的茶叶，一副惊讶的模样。

　　“怎么了？”李管事发问。

　　“发生了什么事？”苓婶也上前询问。

　　小桃用手指了指碗内的茶叶，语音略为颤抖：“我这碗内......你看这茶叶......”

　　苓婶走过去拿起茶碗看了番茶叶：“没什么特别呀，怎么了？”

　　王师傅上前接过茶碗查看，用手指捏起几根发白的叶片：“这里面掺了几片雀舌草！”

　　“什么？！怎么会在茶叶里掺入草片？”李管事又诧异又愤怒。

　　众人讶异，茶叶里掺了草？比赛的姑娘们连忙查看自己碗内剩余的茶叶，看有没有什么情况。

　　邪珠也端起碗里的茶叶看了看，没什么异样。总感觉怪怪的，好像哪里不对劲。

　　“两种叶片都形似雀舌，又脉络细致颜色发白，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王师傅补充道，“难怪小桃的茶失了白龙井的味，我还在奇怪，平时你的技术还不至于如此拿不出手。”

　　“昨天是谁准备的茶叶？”李管事严肃问道。

　　苓婶赶紧上前回话：“昨天我让几个姑娘帮忙一起准备了下。”

　　“哪几个？”李管事继续问。

　　小樱、柳儿和另外两个姑娘战战兢兢地走出了人堆。众人又窃窃私语起来。

　　“这是谁放的呀？真缺德！”

　　“恐怕是不想让小桃获胜吧，你看谁和她争得厉害，就是谁放的咯……”

　　“别瞎说，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

　　大家七嘴八舌低低讨论，邪珠心里一沉，预感又有一股风浪要袭来。

　　“小桃碗里的雀舌草是谁放的？”

　　小樱等四个姑娘都有些胆怯，互相望望暗自猜测究竟是怎么回事。

　　“到底怎么回事，我真想不出自己平时招惹了谁了，太奇怪了！”小桃皱着眉思索。

　　刚跟小樱吵嘴的那个姑娘盯着低着脑袋的小樱，问道：“该不会是你吧？你刚还在咒小桃失手呢！”

　　小樱气愤：“我？谁诅咒了？你怎么能乱冤枉人？！”

　　那姑娘不依不饶：“谁不知道你同邪珠最好了，要是小桃失败了，邪珠就铁定去成中秋茶会了，傻瓜都想得清楚是怎么回事！”

　　小樱气得说不出话：“你......”

　　李管事严厉地瞪着小樱，“是你做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