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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欲避不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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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国太夫人严令出口,几个内侍跨上前,不容置疑地要将邪珠拉出去,任绿荷磕着脑袋喊求饶都没人理。
屋里的人,唯顺德夫人有些同情的神色,但她素来不管宫内之事,更不可能去替一个素不相识的宫女说好话。其她人呢,分明是看好笑的多,低语起哄闹个开心。
“那茶师前两天王还叫她去斟茶呢。”“是吗,有这种事?”“就是她,当时还得意地不行,可见人不能太出风头,否则就是这个下场。”……
邪珠只双眼一闭,由着内侍拽起自己往堂外而去。对于别人的冷嘲热讽,尤其是汐夫人的热辣目光,只当没瞧见。她不怕挨这二十板子,只苦了绿荷,替她磕了那么多响头。
正当内侍拽着邪珠跨到了堂门口,门外突然响起一声“等等!”众人瞧去,只见一锦衣玉带气质华贵的男子跨了进来,正是七王爷钱弘倧。
“倧儿!”太夫人欢喜叫了起来。说也奇怪,这么多王孙中,太夫人最喜欢的是钱弘倧,但她对他的生母鄜氏,却偏生讨厌得紧。
七王爷迈步上前,恭身一礼,“倧儿见过王祖母。”
“快过来让祖母瞧瞧,好些日子没见你到宫里来,可把祖母给想坏了。”太夫人这张一团和气的脸,在她高兴的时候还真是慈善可亲,看不出来是那样一个脾气暴躁的老太婆。
“没能抽空来看望祖母,是倧儿的不是。”七王爷向祖母道歉,太夫人却拉过他亲热地上下瞧,一副怎么都瞧不够的模样。
“祖母,倧儿想问下,刚刚被侍卫带出去的宫女,是做错了什么事了吗?”七王爷转口便问邪珠的事,好久没见她,一来便看见她要被拖出去杖责。
门口那俩内侍拉着邪珠也杵在那等着,看主子们接下来的命令。太夫人见倧儿对这宫女关心,便问道,“怎么,倧儿想替这宫女说句好话?”问话的态度,似乎话里有话,因为他从来没管过这档子事。
“实不相瞒,邪珠是由倧儿领进宫的,她擅长茶艺,倧儿便将她推荐到青茗苑。她初来乍到,对宫里诸事不熟悉,如有什么做错的地方,希望祖母能宽宥则个。”七王爷诚恳地请求太夫人。
太夫人饶有趣味地看着自己的孙子,琢磨了片刻,笑着说道,“多大点事,本来也没什么,这丫头讲话还算机灵,既然倧儿替她说了话,那就放了吧。”说着朝内侍们挥挥手,内侍松开邪珠就退下了。
邪珠感觉胳膊上有些酸疼,估计刚才被拽的时候扯到了。很多日子没见商公子,不,从此以后该称他七王爷了。一见他,便想起那个人,想起那些在流水阁里执棋品茶的日子,眼里酸酸的,泛起了涩意。
很快礼佛便结束了,晋国太夫人高高兴兴拉了七王爷去她的延福殿,余下的夫人宫女也就都散了。经过邪珠身旁时,汐夫人给了个意味不明的神色,半是讪讪半是有趣,也款步轻移地离开了。
邪珠掺着绿荷将她送回了玲珑阁,给她额上敷了些药,嘱她别吹风多休息,便回了青茗苑。不过片刻芭蕉来喊她七王爷过来了,邪珠踏出屋,七王爷就站在院门口,小樱正朝他施礼。寒暄了几句,芭蕉和小樱都各自忙去了。
还是同往常一样,邪珠铺开了一套茶具,慢慢煮水斟茶。两人对饮了许久,却都没有开口说话。不知道说什么,物是人非,表达的就是这个意思。
“你……宫里都习惯吗?”还是七王爷先开了口。当初她托廖管家来求自己安排她进宫,他委实吓了一跳。玉溪茶庄出事的第二天,他同东门月赶到了火场废墟,一切都毁了。那时他最想知道的就是她的下落,可惜到处找不着。后来廖管家找来,才得知她落脚在一家小客栈,便也安了心。
他以为她想找个安静地,冷冷清清过上一段日子。毕竟东门离……短期之内她是无法痊愈的。可没过多久,她就有了入宫的打算,他也没问为什么,既然她想进来,这点小小的愿望他总还是能满足她的。
“渐渐就习惯了,其实已经适应了。”邪珠心里也在翻搅着,无法平静。他娶了东门月,而很有可能就是东门月害的东门离,她无法跟他说,你的妻子或许害了你的兄弟,虽然她很想告诉他。
就这样,两人饮着茶,偶尔对答一句,讲话都彼此小心着。他害怕不小心提及东门离或是玉溪茶庄,勾起她的伤心事。她也尽量绕开“玉溪茶庄”四个字,有一句没一句地瞎侃。
可是,他们所有的记忆,他们的友情,他们相处过的点滴,全在那里,全同玉溪茶庄有关,也无法将东门离推出二人的世界。过不片刻,两人都意识到这点,开始沉默下来。
七王爷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细细品咂,赞道:“果然又有长进,听说最近王喜欢上了你泡的茶?”
七王爷的消息果然灵通,这些宫里的细节他都能知道。差点忘了,那个时候他们俩个……可是无所不知的。邪珠回道:“随意品茶聊话而已。”
“挺好……王兄最近身体怎么样?既有兴致品茶,应当好些了吧?”七王爷搁下茶杯,笑着看向邪珠。他有些担心她在宫内的生活,宫里毕竟不同于外面,规矩多且严苛,要是万一有个差错,如果只是像今日这般险遭杖责倒还是好的,搞不好还会有性命之忧。
“好些了,七王爷得空可以去看看。”邪珠回道。
“那就好,他的病算算日子也蛮长了……除了品茶和调养身子,这些天他可还有其它的玩耍?要是有有趣的事儿,不妨说来听听。”七王爷问道,目光平静,嘴角微挑,虽然沉稳,背后却是透着一股力道的。
七王爷与王立场上稍有分歧,这个是她早就知晓的。七王爷问这话,多半也是有探听消息的嫌疑。一边是她接触不多,却印象不错的王;一边是她认识已久,积攒了一定情谊的朋友,邪珠有些为难,心里没底也不敢多说,就聊了些同王品茶的事儿,其余的只道不清楚,不过她确实也不是很清楚。
不过多会,七王爷便告辞离开了,他还赶着去母亲鄜氏那边。鄜氏找他无非也就商量将东门月接近宫住些日子的事。七王爷历来孝顺,况且这本就是增进婆媳关系的好事,于是爽快的答应了,几天后,东门月便入得宫来。
鄜氏嘱咐底下人将七王妃安顿妥当,见她乖巧懂事,对自己也恭敬有礼,不由心里多了几分欢喜,再媳妇带来的两个丫头,一个叫红叶另一个唤蓝芯的,都是嘴甜机灵的姑娘,与自己身边的人也热情客气,于是便对东门月又多了几层好感。
东门月交际场上的老手,这点关系要搞好,自然拿捏熟练。她早就准备了各种稀罕玩意,如东海的四色珊瑚,可以使人晚上做美梦的南疆含香木等等,哄得鄜氏高高兴兴的,那些底下人也每人塞了些珠玉,得了好处自然心里欢喜。
等到一切安置完毕,鄜氏准备晚上摆上一桌小宴席庆贺一番,让妙竹使人去唤来邪珠。妙竹忙得不脱身,蓝芯主动请缨,要帮着去喊。
“这怎么好呢,你是七王妃的身边人,我怎么好使唤你,再说了,你初来宫里,对这里也不熟悉,怎么好让你去叫。”妙竹虽然巴不得有人帮她,但还是觉得有些不妥。
“使得的妙竹姐姐,您是我们家王妃婆婆的身边人,咋使唤不来我呢?再说了,以后在宫里还要仰仗妙竹姐姐多照顾呢。”蓝芯讨好地说道,“我跟个小宫女同去,趁这机会也好对这儿熟悉熟悉,妙竹姐姐您觉得呢?”
既然如此,妙竹也就不再推诿,唤了人来带蓝芯同去。不多时,两人便到了青茗苑。
邪珠刚好在院子里晾晒衣物,见端宁殿的宫女带了人来,还以为是谁,待看清了是蓝芯,有那么片刻她竟有些恍惚。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她犹记得大火那夜蓝芯将她推进屋子里,被无边的火海逐渐吞噬。要不是金书的彩宝匕首,此刻,她也早随了灰烬化尘而去了吧。
蓝芯却是嘴角一笑,让那同行的宫女等在外边,自己则走上前说道:“贱命果真是大,一时半刻烧不死你。”
“承了你的情,没那场大火,我又怎么能浴火重生呢?”邪珠早就做好了迎接战斗的准备,任她说出再恶毒的言语,她都坦然迎之。
“提醒你一句,别以为攀着七王爷就可以保你无虞,王爷和王妃伉俪情深,你只不过就是他们脚下的一只蝼蚁,看着你可怜赏你口饭吃,哪天不高兴了一脚踩死你。”蓝芯咬着牙,加重了语气。
邪珠淡淡回道:“这番话说得好,蝼蚁的命固然可怜,更可悲的是有些蝼蚁妄想自己是蝴蝶,忘了只能在泥地上爬,还以为自己能扑着翅膀飞起来。”
“你……”这话说的,明里暗里讽刺蓝芯,蓝芯气得怒火中烧,扬起手作势要一掌扇下去。
掌还未到脸蛋前,邪珠已伸手一把捏了蓝芯的胳膊,生生阻住了下滑的势头,“这个动作未免太唐突了吧?别忘了这里是凤凰宫苑,而非玉溪茶庄。”
语气淡然,却透着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