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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喜日无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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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儿是玉溪茶庄东门月小姐与当朝七王爷钱弘倧喜结连理的日子。虽近深冬,却未飘雪。整个冬天都没见下过雪。
又冷又无风,这个喜日子的空气特别干燥,吸入鼻子里有种干巴巴的滋味,刮到脸上生疼。
整个玉溪茶庄张灯结彩,猩红的毡毯铺满了庄里每条要道,直铺到庄子最南面的大门口。唢呐喇叭,喜乐奏鸣,宾客盈门。唱贺词的吊着高嗓子吆喝,迎宾的脸上贴着笑容喜滋滋带路,抬礼的伙计一整箱一整箱把东西往里搬,差点挤破了门槛。
几乎整个庄里能腾挪开的大院里都摆上了酒席,少说也有百来席。丫环伙计们持碟端盘,穿梭如流,裙裾或裤腿磨着小脚踝子呼呼生风,个个都忙得汗流浃背,任你个寒冬都被忙出了夏日炎炎的感觉。
这火爆的场面和热闹的氛围,西都里想是再难找到第二家了,就算是宫里的王要娶个夫人,也没见这排场的,最多走个流程设个宫廷宴席而已。可见玉溪茶庄平素往来的达官贵人与富族豪绅有多多少。也可见这七王爷与东门月小姐的喜事有多壮观轰动。
西都大街小巷,包括偏郊坊间,无不在议论这日的喜事,各个兴奋地磨着嘴皮子,啧啧赞叹,对这气派的场面艳羡不已。
依照习俗,新娘子中午在各桌敬过酒之后,便要被新郎给接走,上了花轿抬入新郎府上。不过七王爷的情况有些特殊,他虽然在西都城内有自己的府邸,但因他的娘亲,也即先王的夫人鄜氏,封号为“鲁国夫人”,常年居于宫内,王特准了七王爷在宫内行喜事,以示孝意,并着汐夫人这个王嫂亲自操办了喜宴。
于是,七王爷便接上东门月去了凤凰宫苑,而女方的家眷便也无法跟着入宫了。东门离索性在庄里将酒宴延长了,宾客们爱喝到何时便喝到何时。
午间设的宴席,一直吃着聊着耍着,直到掌灯时分,还是闹哄哄的没个消停的意思。丫环伙计们可给忙坏了,连个揪着空挡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想着要是日后少庄主娶夫人,大家伙儿还不定得脱三层皮。想到这,忙地咋舌,暗暗祈祷少庄主永远是那株清高孤傲的金池香莲才好,别张罗出这一堆麻烦事来。
那些宾客们嚷着要大舅子敬酒,少庄主只得尽主家之仪,挨桌去敬杯酒,尽管有廖管家周旋着,并不时挡去几杯,但东门离还是喝醉了,暮色还未爬满天空,便被人抬去了房间歇息。
邪珠一个下午跟着大家忙,如今天色将晚,灯笼也要一只只添起来,便与几个姑娘商量下,向紫姑娘报备一番,去库房里取些蜡烛出来。照这客人的桌数,好歹也要点不少的灯笼呢。
紫姑娘让其她几个去张罗这事,却给邪珠委派了其它的活,让她趁着天没黑,去南街上宝姿堂附近的胭脂铺里买盒香箩桃瓣粉来。
东门月的宫内喜宴,只带了贴身的红叶同行,紫姑娘需打点一番,到晚间等小姐出了宫,再随小姐去七王爷府上。
邪珠得了令,便出发了,一径往南街上去。因今日宾客多,庄外马车也多,挤作一处。不想给庄里添麻烦,邪珠便没向紫姑娘要辆马车,徒步走了去。还好紫姑娘说了,来得及,让她慢慢办便是。
等邪珠到了南街,暮色已铺满了整座西都。那宝姿堂旁边的胭脂铺不巧今日关了门,而旁的店内也没这只胭脂。邪珠心想不好,这样如何向紫姑娘交差?莫若早点赶回去,告诉她让她可及时安排别的选择,便在旁的店内挑了个平日较受姑娘们欢迎的胭脂,算了算剩下的碎银子,刚够雇辆马车的,便使了银子给车夫,跳上马车急急往回赶。
要在平时,她可舍不得掏银子雇马车,不过今次怕耽误了紫姑娘事儿,也只得咬咬牙破费。想着平时也没少收主子们的奖赏,这点银子也就算了。
等邪珠赶到了庄,那庄门口的马车已去了大半,想是客人们已陆续回去了。她支付了车钱,便往南院跑去。
庄里四处掌上了灯,灯火迷离。院中杯盘狼藉,地上到处是空酒罐或者果壳肉屑,空气里弥漫着爆竹燃过的烟火味。姑娘伙计们拖着疲乏的身子,正三三两两收拾着残局。
邪珠找了一圈,未寻见紫姑娘,便绕过园子,想往内院而去,待经过花丛,瞧见前头有几个提刀的黑衣人,正矮身往这边踱来,便屏了气躲过一边。
那几人边鬼祟张望边商量着事,其中有个说道,“从哪边开始动手?这会院里还有人呢!”
“就这几颗人,你没见她们都累趴下啦?况多数又是女的,不碍事,直接跳出去砍了得了!”另一个人道。
“别介,主人可说了,尽量别杀生,我们只要完成任务,把这庄子一把火给烧了就好了,少造杀孽,小心遭报应!”原来那人说道。
“这么漂亮一座庄,要烧得干干静静,还嫌造孽不够大吗?这辈子我还没住过这等舒服的地方呢。”又有一人说道。
烧庄?邪珠真怀疑自己听错了,可他们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每一个字的意思她都听清了。
他们要把整个庄给烧了!
她瞬间捂住自己的嘴巴,怕忍不住叫出来。不管这些人是谁,也不管他们背后的目的是什么,或许他们的主人与庄里有滔天的仇恨,也或许他们是为了抢夺财物……可这些都不重要,眼下最要紧的,便是去告诉廖管家和雪姑娘她们,就算紫姑娘也成,赶紧把这事先拦下来!
等这几个人往草丛那边钻了进入,她便猫着腰按原路返回,想出去告诉廖管家。
虽心急火燎,脑子里却异常冷静。邪珠知道这会不能对着院子里的姑娘们直接喊出来说有人要烧庄,这样做的后果只能是激起潜伏的歹人直接跳出来杀光了所有人,然后再一把火烧开。
烧庄是个大计划,现在还不能确定这帮歹人总共有多少人,以及他们是否在茶庄各个角落都布置了人手。
左管事上午便寻了个理由带了一队侍卫出城办事去了。邪珠知道那是借口,他当然不想参与东门月的喜宴。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嫁给另一个男人却无能为力,任谁也心里不好受,更何况是血气方刚自负桀骜的左朝风!
少庄主也醉得不省人事,眼下能依靠的就只有廖管家和雪姑娘了。
她假装镇定,脚步却有些踉跄,刚走到外院那一大堆狼藉的酒席旁,就撞上个人,不由吓了一跳。
来人是岳枝,她见是邪珠,欢喜地抓了她的胳膊,“正找你呢,到处没找着!”脸儿红扑扑的,想是也喝了些酒。
“岳枝......”这个时候撞见她,真是太好了!邪珠心里有了另一个主意,便拉过岳枝到一旁,严肃地说道,“我跟你说一件事,你必须保持镇定,不许叫出来。”
“好!”岳枝见邪珠这认真的脸色,忙地端正了态度,重重点了头。
邪珠这才把刚才偷听得的事告诉了她,岳枝惊的两眼圆瞪,还好事先提醒了,否则看她那样,肯定嚷起来。
“现在我要你做一件事,便是悄悄出庄,赶去宫里把这个情况告诉商公子。”邪珠说道。岳枝有些拳脚,翻个墙不是问题,当能避开那些歹人的注意。
“宫里?这要在外头弄匹马赶过去倒也还好......可是我到了那里,那些宫门外的侍卫不放我进去怎么办?”岳枝问道。
这倒是个问题,邪珠身边也没什么商公子的信物……凭什么跟人家说要见七王爷就让见呢?一时犯了愁,突然想到那件银花裘服,“还记得上次我送你那件衣服不?它原是商公子送给我的,是宫里制的东西,你穿了它去,就说是七王爷赏的,那些宫人见多识广,必然识货!”
也是个办法,岳枝赶紧要去穿了衣服办事,临去前还不忘关心邪珠,“那你呢?你留在这儿我不放心!”
“放心吧,我一会去找廖管家和雪姑娘她们,有她们在,我没事的……此事不能再耽搁了,快些去吧!你自己出去的时候小心点。”邪珠也千叮万嘱地叫岳枝不要毛毛躁躁,路上仔细点多长个心眼。
岳枝办事利落,她倒是喜欢的,但心太直,不善提防人,这点上她老吃亏。说实话,就这么让她跑出去涉这趟险,她还真不是很放心,但眼下箭在弦上十万火急,也确实没办法。
岳枝应下便急忙去了。邪珠搓搓手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才发觉刚忘了问岳枝雪姑娘在何处,暗暗懊悔。不过眼下也没时间多想了,先去东院最是要紧,雪姑娘和廖管家说不定就在那里。
刚转了身,便见蓝芯带了两个姑娘走了过来,神色得意。邪珠不想惹事,尤其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低了脑袋想绕过去,却被蓝芯一把拦住。
“想走?”蓝芯眼光恶毒地盯着邪珠,“我可等你很久了,找了你半天,才在这儿找着你,你就想这样一走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