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帝国之弃妇天下》汉瑶

4、第 4 章

　　见到卫鞅已经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听说景监到后来还是向秦孝公举荐了卫鞅。听说卫鞅个性异于常人。即使是秦孝公召见，卫鞅也用王道、孔子之道及无为之道试探了秦孝公两次。最后才出了以法治国的法治之策。

　　“气死我了！”一大早，荧玉就怒气冲冲地闯进嬴姜的房间，“气死人了！”

　　嬴姜让小妏端来热茶，亲自给荧玉倒上一碗，稳稳地递到荧玉面前：“姑母这又怎么了？又有哪个不长眼地给姑母气受？”荧玉生长于秦宫，天性自由，虽难免有些骄纵，但本性仍是天性善良，宫室上下都对荧玉包容宠溺，又有哪个敢对荧玉不敬？

　　“还不是那个卫鞅！”荧玉没好气地看了嬴姜一眼，眼里还带着些许埋怨，“二哥和他两个人在书房里说了两天两夜，饭也没好好吃。我便送了热酒过去给他们暖暖身子，你猜怎么着？”

　　“怎么了？”嬴姜看着荧玉，一脸不解。

　　“我进去，正巧遇上他们两人立誓，一个说‘信君如信我，终我一生，绝不负君。’另一个就说，‘君如青山，我如松柏，粉身碎骨，永不相负。’”荧玉将自己在书房里听到的对话学给嬴姜，末了，语气幽幽，“他们倒好，短短的两天两夜就成知己了。我倒成了外人了。”荧玉看着嬴姜，眼中既欣喜又失落。

　　“君臣同心，难道不是秦国大幸吗？”嬴姜语气平静，她丝毫没有注意到荧玉的表情，继续说道，“如今的秦国，积贫积弱，能得卫鞅这般大才，想来君上富国强兵的谋划也能实现。”

　　“阿姜，你说……这卫鞅……真的有此大才吗？”荧玉眼中还带着迟疑，“我、我不是说商鞅无才……只是……二哥期待能人入秦已经想了这么长日子，我就是怕……怕……”荧玉看着嬴姜，她连话都说不清楚了。荧玉知道嬴姜对于政事有自己独到的见解，不然也无法让自家二哥感叹她只是女儿身了。如果嬴姜能给自己一个肯定的回答，荧玉觉得自己一定会放心很多。

　　嬴姜没有立刻回答荧玉的问题。嬴姜不知道别人是如何想的，嬴姜自己其实并不怎么赞同卫鞅所谓的法治。从以前荧玉发回的密信来看，卫鞅主张的是法家之中的“以法治国”。从根本来讲，以法治国没错，但错就错在卫鞅之法过于严酷、霸道。彼时变法之初，未让百姓知法守法，严苛些倒也无甚紧要。但如若日后此法在秦国运转得当，只怕会使秦国上下应变法而积怨甚深。但此时的秦国太穷太弱，此时的秦孝公也已是求贤若渴。嬴姜知道，如果自己贸然反对，只会于事无补。倒不如静观其变，以不变应万变。

　　“卫鞅之才，姑母和景监不是已经在魏国试过了么？照说，该是姑母和景监最为了解卫鞅此人啊，怎么姑母反倒来问阿姜了呢？”嬴姜看着荧玉，轻轻一笑。

　　“谁对他了解甚深啊？左一个兄弟，右一个兄弟的，等真在秦国见了面，倒像是不认识一样！”荧玉没好气地侧过脸，双颊却是不自觉地泛起红晕，“这种木头呆子，我才不知道呢！”想起两人之前在魏国和齐国相处的时间，荧玉的脸上流露出一种奇异的表情，似幽怨又似喜悦，让一旁的嬴姜看不太懂。

　　“姑母如今恢复女儿之身，又岂是当初的黑林能媲美的？卫鞅不敢认也属常情。”嬴姜看着荧玉，慢声宽慰。

　　“谁要他认了？哼，我才不要认他呢！”荧玉瞪了嬴姜一眼，“那个呆子认不出就认不出吧！让他成天地去找什么黑林兄弟吧！”说罢起身，一挥袖就离开了宫室。

　　嬴姜目送着荧玉快步离去的身影，目光呆滞。怎么看，姑母的身形里都带着些许狼狈的模样啊……

　　许是自己看错了吧。嬴姜暗暗宽慰自己。

　　自从栎阳盟誓之后，秦孝公便启用卫鞅为左庶长，统领秦国的一切事物，还赐了穆公剑，只为替卫鞅立威。起初，老世族还想抵抗些许。夏忙之时，孟、西、白三族更是闹了一出洪水溃堤的戏码，结果卫鞅一声令下，七百多条人命便横尸在泾水河畔。水流悠悠，血染泾水，一时之间，老世族在上大夫甘龙的带领下都偃旗息鼓，没了声音。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荧玉和嬴姜正坐在一起闲聊。嬴姜倒没什么太大的反应，荧玉却是将手中的茶碗都打翻了：“什么？卫鞅真的下手了？七百人多人……他也敢动手！”言辞间，荧玉的嗓音微微颤抖，显然被卫鞅的无情给震住了。

　　“左庶长刚刚上任，底下若是有人犯法，他自然是要挫杀起头之人的锐气，如此，新法才好继续实施下去。”不然，所谓的新法也只是空谈一场。最后一句，嬴姜并没有说出口。尽管她心里能够理解卫鞅的做法，可情面上，她还是觉得卫鞅做得过于霸道。老人有言，人心难测。如果秦国一味施行如此王霸的治国之法，即使日后强盛称霸六国，也只能引起别国的警戒之心而得不到臣服之意。

　　卫鞅啊卫鞅，你这是强秦，亦是害秦啊。嬴姜轻轻在心中感叹，面上却是不显半分，右手轻轻抬起，慢慢啜饮着碗中的热茶。

　　随着泾水之事作为卫鞅变法的佐证渐渐传开，传入六国诸侯的耳中。六国对于卫鞅变法的态度也随这件事情发生了极大的变化。而始终如一的该属韩国了。很快，韩国派了使臣出使秦国。彼时，申不害已经在韩国开始了浩浩汤汤的变法运动。或许韩昭侯当真是一位贤君，面对申不害这样的亡国士子，也能不拘一格，以礼相待。不论韩国日后如何，眼下的韩国定然会变得强大。如今，韩国遣使赴秦，没有人知道到底是好是坏，但秦国上下对于这事还是极其重视的。虽说之前韩国也参与了六国分秦之事，但大争之世，没有绝对的盟友，也没有永远的敌国。无论如何，韩国愿意遣使赴秦，于秦而言，都是一种认可。

　　一时之间，秦国上下对变法的热情更加高涨，变法的浪潮也更加汹涌。而所有的黑暗都被埋在浪潮之下，不可一眼窥见全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