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焉得谖草》翡翠胡子

6、画像

　　第二天醒来，眼睛睁开之前，我就想到了几种解救方法：我可以找人去把步摇修好；修不好就去买支一模一样的；再不行，就让靖方旭帮我画画像的时候凭空加上一个步摇好了。赞叹着自己的冰雪聪明，我美滋滋地睁开了眼睛。
　　耶？怎么又一次对上某人猎奇的目光？难道靖某人有喜欢偷窥别人睡觉的癖好？想到这里不由问他道：“你干吗大清早地跑到我屋子里来吓人？”
　　“不过来怎么能发现有些人睡醒前还要傻笑一番？”他的心情似乎不错，难得给我好脸色看，“不过，这屋子不是你一个人的吧？这里，可是我们的新房。”
　　他特意咬重“我们”两个字。我装作听不懂，起身下床洗漱。
　　“慢吞吞象只乌龟，快点，给爹娘请安去。”他等我收拾停当，转身出门。
　　“喂，靖方旭！”我想起画像的事，只能压下心里的怒火，大喊着他的名字，小跑几步赶上他。
　　他皱眉，大约是因为我直呼其名讳的缘故，“夏家的家教还真是让人无法恭维，谁教你这样直呼夫君名讳的？”
　　我在心里很不以为然，不就是叫叫你的名字，什么了不起的。不过看在画像的份上就先忍一忍吧。我忙堆起虚伪的笑，陪着小心问他：“那个，伯阳，能不能麻烦你件事？”
　　“什么事？”
　　“我听说你画儿画得很不错，能不能帮我画幅画像啊？”
　　他用玩味的目光审视我许久：“我为什么要帮你画？”

　　为什么……
　　告诉他我是穿越来的，需要他画的画像才能穿回去？可是，他哪能理解什么叫做穿越啊，肯定会把我当成疯子。那该怎么解释呢……
　　其实在嫁过来之前我就无数次地设想过要求他画画像的场景，也想过n多种说词。
　　因为从来没有人给我画过画像啊——如果我这样说。
　　那关我什么事？——靖某人会如是说。
　　我想送幅自己的画像给暖暖留着，她想我的时候可以拿出来看看。
　　她想你的时候可以直接过来找你，或者干脆接她过来住。
　　我想自己收藏行不行？
　　无聊！
　　我要过生日了，当作你送我的贺礼不行吗？
　　我说过要送你贺礼？

　　内心挣扎了许久，我叹口气，“没有为什么，你不愿意画就算了。当我什么都没说罢。”
　　“我以前不是送给过你一幅画像？干吗现在又要我给你画画像？”靖方旭停下脚步，盯着我问道。
　　靖方旭以前送给过我画像？竟然真的有那么一幅画像？可是暖暖明明说没有的呀。我该信谁的呢？突然，我想到了一个解释——靖方旭极有可能的确送过画像给夏与谖，但这种婚前的私相授受，夏与谖自然不能让妹妹知道。可问题是，那幅画像呢？那幅画像被夏与谖藏到哪里去了？
　　“那个……搬家的时候好像不见了……”我抬起眼来看着他，心虚地随口胡诌，然后转身问跟在身后的绛梅和阿绚道，“你们那天整理东西可看见我的画像？”
　　阿绚和绛梅摇摇头。
　　“是吗？”只是那么一刹那，我仿佛看到靖方旭眼中闪过些异样的神情，然而，很快他扯出招牌式的哂笑，“先去给爹娘请安，画像的事以后再说。”
　　以后再说？听上去似乎有转圜的余地，我仿佛看到了希望的曙光，步伐也轻快了起来。
　　“有个消息，昨晚忘记告诉你。”
　　“什么？”我好奇地问道。
　　此时已到靖家夫妇屋门外，靖方旭面色一变，笑着挽起我的手推开门走进去，小声在我耳边道：“过会儿再说。”
　　这人……我无语，怎么能这样吊我胃口！

　　向靖家夫妇请安后，早饭桌上，靖方旭突然状似随意地笑道：“昨日去王府赴宴，听人提及普安郡王的婚事，似是颇属意郭大人家的女儿。”然而低着头的我却感觉似乎有视线投在自己身上。
　　“可是郭真卿大人？”靖老爷问他。
　　“郭家的女儿？”靖夫人也笑道，“今年上元的时候倒是见过她一面，是个很娴静安雅的姑娘。”
　　“娘子怎么不说话？”靖方旭看着低头吃饭的我笑道，“枉郡王对你那么关心，你对郡王的婚事怎么漠不关心？”
　　我抬起头，眯起眉眼笑道：“郡王的婚事自然有官家做主，哪里有我说话的份儿？况且我既然已嫁入靖家，现在该关心是夫君和父亲母亲啊。”
　　甜腻的嗓音我自己听了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然而三个当事人听了倒是一幅很满意的样子，当然，靖方旭满意的表情是不是装出来的，这很难说。

　　接下来几天，我与靖方旭倒也相安无事。鉴于有幅画像尚在未知的地方，我也没有再提画画的事情，只是琢磨着若有机会应该去夏家的旧宅去找找看。可是，我连夏家还有没有旧宅都不知道，况且天公不作美，没过几天，临安城降下瓢泼大雨。这雨连降数日，直下得不辨晨昏，到处皆是白茫茫无边的水帘。院子里雨水深可没胫，眼见着要淹上台阶没进屋里。到处都是潮湿粘腻，墙角生起一团团绿色菌斑，连身上的衣服也总像是没有晒干似的。
　　靖方旭从宫中回来，虽然身披蓑衣，又有侍从撑伞，蓑衣下的袍子还是湿了大半。我让阿绚找出件干净袍子递给他。只听得他吩咐小厮书裕道：“去收拾收拾行装，随我明日出发。”又转头对阿绚道，“去把我的衣服收拾出几件来。”
　　待书裕和阿绚领命离去，我忙问道：
　　“下这么大的雨，你明天要去哪儿？”
　　“近日闽浙大水，官家派我去巡查福建路建州、福州一带。”
　　“福建路？那你要去多久？”
　　“怎么？娘子舍不得我？”他脸上带着促狭的笑意。
　　我撇撇嘴懒得理这只老孔雀，舍不得你？我是怕你走了没人给我画画像好不好。
　　“这一趟主要是巡查各地水利，想来即使路上顺利，此行也要两三月之久。”
　　“哦。”我答应着。两三个月，难道，我还得在这儿待两三个月才有希望回去？
　　“我刚从爹娘那里过来，他们待几日雨停后就会启程回湖阳。你与他们同行且去湖阳。”
　　“爹娘去湖阳做什么？”我不解。
　　他用很奇怪的眼神看了我半晌，仿佛很不可思议的样子：“这次是因为之前要找你他们才来到临安。我家的祖宅田产都在那里，不回湖阳回哪里去？”
　　“你的意思是说爹娘要回老家住？”看到靖方旭点头，我又问道，“那我为什么也要跟着回去？”
　　靖某人脸上的表情愈发诡异，很无奈地瞪着我看，说道“你说为什么？”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理直气壮地回瞪他。
　　他一脸懒得搭理我的表情，随手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坐在窗下读起来。窗外是连绵的雨，白茫茫一片无可分辨的背景。唯有他窗下的侧影勾刻在这背景中愈发地清晰起来：斜飞入鬓的剑眉，高挺笔直的鼻梁，薄削的唇，温和专注的目光投向手中的书卷。我花痴地望向他，这么一个大帅哥，为啥对我不感冒呢？这、这太不符合穿越定律了……难道是时机还未到？想想也是，我穿越来了之后还没唱歌，也没吟诗作对，少做了许多穿越女主该做的事情嘛。等我一一做完，大约就变成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标准女主了。到那时候，要他帮我画画像应该也不是很难了吧？
　　于是在心里暗自决定：终极目标——回到现代；远期目标——弄到画像；近期目标——变成标准穿越女主。
　　然则，没听说哪个标准穿越女主是离了丈夫身边跑去和公婆同住的，这样很不利于剧情发展好不好？我在心里暗暗算计，坚决不能回湖阳，怎么地也该跟着靖方旭出去逛逛不是？靖方旭这边想必是很难说通他带我上路，看来只好从靖家二老下手了。
　　“那么，我去娘那里问问回湖阳前要准备些什么。”
　　“不必急着去，”靖方旭头也不抬随口应道，“院子里积水难行，不如等晚膳的时候一起坐辇过去，省得湿了衣鞋。”
　　“哦。”我只好又讪讪地坐下。
　　“你的胳膊好些了吧？”我试图找些话题来聊。
　　“嗯，已经没什么事了。”他放下手里的书，活动了一下胳膊给我看，“你还真是狠心，那么长一根步摇……就算是我态度恶劣了些，不过夫妻之间，对你做的事情也不算太过分，你怎么就……”
　　我被他说的面红耳赤，刚欲争辩，话到嘴边，转念一想，就只是抿了下嘴，起身去打开梳妆盒，拿出那支坏掉的步摇道：“可惜了这支步摇，你能去找人修好它吗？”
　　靖方旭接了过去，点头道：“毕竟是官家和娘娘御赐之物，还是找人修好为宜。”
　　“就是就是。”我连忙点头附和。不对，我脑中闪过一丝异样，这步摇是结婚的时候官家御赐，也就是说，即使靖方旭以前送过我画像，也不是我原来看到的那幅簪了这支步摇的画像。绕来绕去，还是得求他再画一幅，想到这里，我感到一块大石又重新压到了心口。
　　“你明天就要走了，我也要跟爹娘回湖阳，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到。”我这样说着，原本只是想故作伤感，可话语一出，心酸不由自主地涌上来，声音也真的带出丝哽咽。
　　“怎么眼眶都红了？”靖方旭抬头看着我，“娘子不是一直想要幅画像？这次分别之前，我画幅画像送给你。”
　　“真的？”我擦擦眼睛看他，“真的会画？那现在画行不行？”
　　“姑娘、姑爷，老爷那里传饭了。” 门边传来绛梅的声音。
　　“吃了饭回来再画。”靖方旭起身吩咐绛梅道，“今日积水颇深，叫小厮备车辇送我们过去。”
　　“已经备好了。”绛梅福一福退了下去。
　　我用愤怒的眼神狠狠挖了绛梅的背影两眼，这个臭丫头，什么时候来不好！

　　到了平日吃饭的偏厅，靖家夫妇已经坐在桌边。我们行礼后在下首坐下，丫环们开始端茶上菜。
　　“伯阳，我和你娘商量了一下，你明天还是带着媳妇一起去罢。”
　　“啊？”顾忌到形象问题，我总算是咽下了嘴里的饭菜没吐出来，“又不用我回湖阳了？”
　　“谖儿，有你跟着照顾照顾你相公，我们也放心些。”
　　“我还是跟爹娘回湖阳照顾你们罢。而且，”我不跟您二老回湖阳就没有画像了呀。怎么今天的人全跟我的画像有仇似的？如今只好寄希望于靖方旭不愿带我一起走，我看向靖方旭，“相公他有公务在身，我跟着不太好吧？”
　　“爹娘既然如此说，那儿子就带娘子同行了。”
　　他、他为什么要答应？那我的画像岂不是又一次泡汤了？我几乎被他们折磨得想哭了。人生的大起大落也不过今天如此……算了，我叹口气，看来是“不是不穿，时机未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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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昨晚的雷真是响啊－_－
　　不知道有没有中了雷穿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