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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五、求职烦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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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新的烦恼又来了,白茵发现杨非对找工作既不在行,又不关心。以前他还推说论文没写完,如今论文已经答辩,都快被宿管大叔赶出去了,工作还没有着落,教她如何不着急?杨非倒显得无所谓的样子,他说庄老师发话了,万一找不到工作,便建议他找一个中文系的老师读博后,作为缓兵之计;以后什么时候找到工作,就什么时候离校。然而在钱塘大学读博后年收入仅5万元,这点薪水在房价高达3万元每平米的杭州连塞牙缝都不够,况且白茵身体偏弱,还不知得花多少钱保养。为了帮助杨非尽快找到工作,白茵每天在办公室的电脑上疯狂投简历,一个省份一个省份搜地毯式地投,上自211工程学校,下至名不见经传的专科院校,绝大多数都石沉大海,仅两三个院校自动回复了邮件。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两人依然该干嘛干嘛:白茵还是利用上班时间偷偷向外投简历;杨非为毕业离校手续四处奔走,每个毕业生都得盖图书馆、计财处、校医院、安保处、宿管办等共16个公章,忙得焦头烂额。而堂叔那头除了耐心等待之外,别无办法。
大约半个月以后,吴越农学院人事处突然电话通知杨非去面试。面试回来已到晚饭时间,白茵也刚下班回来,二人在餐厅里碰了面。杨非有满肚子的话向她倾泄,这次面试竞争挺激烈的,共有中都大学、江宁大学、华亭大学、楚天大学等二十多个博士前来面试,无一不是211工程名校,而该校法学院仅有两个名额。相比其他学校的应聘者,他感觉自己试讲还行。他真没想到来自赫赫有名的中都大学的那个博士,讲起课来竟连逻辑都有些混乱,可能是论文还没写完,脑子尚处于混沌状态吧。
一个星期之后,白茵刚到单位上班,椅子还没坐热,杨非的电话就来了,说是吴越农学院法学院便通知他去签合同,让她一起过去。白茵本来不太想去,经常请假,领导对她的印象肯定不会好。但杨非执意不肯,在电话里还生了气:“这么大的事,你都不陪我去,一点意思都没有!”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她只得硬着头皮又请了一天假,也顾不上主任的脸拉得比驴脸还长。
杨非终于与吴越农学院签下八年的卖身契,白茵分不清是自己海投简历瞎猫碰上了死老鼠,还是堂叔那边真的在关键时刻助了他一臂之力?总之堂叔从未提起,杨非也没有过问。白茵长期紧绷的神经倏地松下来,她默默无言,惟有泪水肆意涌出。杨非将她倚在自己胸前,细心地为她拭泪:“傻丫头,找到工作了还哭什么?别像我一样把眼泪哭干了。”
他不是无比坚强么,怎么还有落泪的时候?她不觉将一双眼睛瞪得溜圆:“你什么时候哭过?”
“刚得知论文通过匿名评审时。”他的声音里透出一股近乎崩溃的疲倦,仿佛一个运动员耗尽气力跑完一场马拉松后的松懈,他又梦呓似的喃喃自语,“五年,生命中最美好的五年青春,就这样一去不回了。”白茵又何尝不是!
待离校手续全部办完,二人便开始收拾家什杂物准备搬家,杨非望着满桌满柜的中外文资料,突然恶狠狠地一脚踢去,散得满地都是:“全部卖掉,我一看到就心烦!”
白茵急忙收拢起来,白了他一眼:“你敢!这些都是你一辈子吃饭的家伙,哪怕卖掉所有的家具,也不许卖掉一本书。”杨非见她态度强硬,只得任由她去了。
倏忽间已到六月底,管理员大叔三番五次地催他们离校,并扬言如果在7月1日之前不搬走,他就强行清理宿舍,把他们的物品全部扔到院子里。匆匆吃完晚饭后,两人只得挑灯打包。
临行前,杨非应师弟们的要求,将自己的几本博士论文分送给他们作纪念。不料才过了两天,他处理废旧家具时,在那个收废品的老头的三轮车里竟意外地见到了一位再熟悉不过的老朋友——他耗费五年光阴呕心沥血写下的博士论文《近代中美两国的利益争端》。他若无其事地问老头,卖这本书的是个什么人?
老头漫不经心地答道:“卖废品的同学那么多,我哪还记得……啊,我想起来了,他是个光头,还有点罗圈腿,因为他的书一共值15.2元,我给了他15元,还缺两毛零钱想抹掉算了,可他怎么都不肯,唧唧咕咕了半天,我只好向老乡借了两枚硬币。真没想到,一个大学生,还跟我们收破烂的计较这点小钱。”
杨非和白茵对望一眼,心知是师弟杨兴卖的,满心的喜悦顿时如被兜头浇了一桶冷水。杨非长叹一声,自嘲似的对白茵说:“既然我不能给师弟的论文提供任何帮助,那么给他一点经济上的微末资助也是好的。”
杨非和白茵在吴越农学院靠后门的小区里租定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又联系蚂蚁搬家公司将成箱成袋的书和少得可怜的家具运过来。坐在货运汽车的驾驶室里,白茵望着窗外疾驰而过的夹道青山,在心中高呼道:“吴越农学院,我们来了!”
吴越市,这个差一点被南宋小朝廷选为陪都的小城,或许就是杨非和白茵的“长安”之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