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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二十、勉力挣扎 ...

  •   可是祁腊梅依然丝毫不肯放过她,想尽法子给她难堪,并以此为乐。一个就餐的晚高峰过后,大家正在收拾锅勺碗筷,楼月明走进餐厅。祁腊梅立刻满脸堆笑地问:“请问老师吃什么?”白茵心中虽然恨极了楼月明,但面子上不能不顾,便也带了三分热情对她说:“楼主任,这么晚才来,想吃点什么?”楼月明瞟了几眼玻璃罩下的剩菜,大约是没看中,便随口说:“我吃几个饺子算了。”随即转到卖水饺的摊位那边去了。
      祁腊梅冲白茵恶狠狠一瞪眼,叉着腰厉声斥道:“就你认识领导,就你会拍领导的马屁,拍马屁也不是这么拍的!”她翻来覆去咕哝这几句,唾沫星子飞溅。白茵觉得脸上烫得厉害,别说她吵不过对方,即使吵赢了也颜面丧尽。恶狗咬了人,人总不能反咬恶狗一口吧。白茵寒着脸一言不发,心中感到无限悲凉,虎落平阳被犬欺,她又能怎样啊!
      “小白,把这些剩汤倒进潲水桶,再去帮那边的阿姨收拾碗筷。”鄂清芬对这些都视而不见,语气平和地吩咐道。“哎,好的。”剩下的排骨冬瓜汤还有半锅,白茵咬紧牙关,奋力提起两只锅耳,艰难地挪到餐厅后门。这时楼月明已端起了饺子,坐在餐厅里靠墙的第一排细细品鉴。那碗无比可口的饺子她吃了近半小时,直到餐厅关门打烊,她才意犹未尽地起身离开。
      她总算明白楼月明的恶毒之处了:她只要把她抛进一个垃圾场,然后根本不用她自己动手,自有一堆蛆虫涌上来对她百般作贱,叫她生不如死。
      在食堂的每一分、每一秒,白茵都像在地狱里翻滚:成天与这些目不识丁的乡下大妈们混在一起,自己也难免会变得粗陋不堪;每天接触那么多饭菜,遍身都沾满油污,工作服又不可能每天都洗,只能穿着这身衣服奔忙于食堂;更重要的是,全校的师生、后勤的同事,都以为她只是个目不识丁、只会干粗活苦活累活的大妈。食堂的工作除了体力上的劳累之外,更多的是一种人格上的打击和精神上的侮辱,这才是最致命的地方啊!蓝竹韵们一定相信,一个素来自命清高的人,是绝对忍受不了这样的身心摧残的。
      她想起读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兼任数学老师的校长俞亮要求每个同学轮流擦一天黑板。有一天轮到她前面的同学王俊峰,哪知他在课间十分钟出去玩,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等校长踏进门来上课的那一刻才想起来,但已经来不及了。
      校长大踏步跨进教室,见满黑板都是前一节课上语文老师留下的字,顿时向大家咆哮开了:“我不是给你们强调过每人擦一天黑板吗?今天该谁擦?”
      王俊峰突然伸手一指她:“该她擦!”校长一双严厉的眼睛立刻转向她,全班同学也都将目光聚焦到她身上。她感觉自己像一只过街老鼠,羞愧地低下头去。除了校长之外,其实谁都知道事情的真相,可她偏偏没有胆子开口为自己辩解。
      校长断喝道:“把衣服脱下来擦!”白茵感到无比委屈,却又一言不发地脱下那件深红色灯芯绒外套,走到讲台前,把黑板上的粉笔字擦得干干净净。
      她曾经无数次地想起这件事:为什么不据理力争?可是后来多少次在学校里、在生活中、在工作上,她都是这样忍气吞声地过来了,如同一只任人宰割的温驯羊羔。
      接下来发生的一件事,更令白茵心中惴惴不安,她甚至绝望地想,或许又会重蹈在宣传部和公寓部的覆辙了吧,因为她看到了最不该看到的一幕——
      那个下午,白茵想去办公室拿仓库的钥匙,领一双手套出来。她轻轻地敲了两下门,里面没人应声,她以为屋里没人,便直接推门进去了,哪知钟菊正慌乱地从向计晨的腿上溜下来,而他则将一只伸进她胸口的右手拔出。
      “不好意思……我想去仓库里拿手套……”白茵从额角到脊背都直冒冷汗,倒像自己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似的。
      向计晨用眼神向钟菊微一示意,钟菊便知趣地离开了。他轻轻地干咳一声以掩饰尴尬,然后将钥匙递给白茵,若无其事地说:“以后可以敲三下门再进来。”
      “哎,好的。”白茵忐忑不安地应声道,随即拿着钥匙匆匆去仓库。由于前两次轮岗的失败,她一直非常注意与同事之间的关系,这次不慎撞到了他们的私情,他们不会又给自己穿小鞋吧?
      “看你脸色这样苍白,不会是生病了吧?”面点房的樊翠微关切地问道,她已在这里的面点组工作近十年,算是老员工了,与白茵私交还不错。
      白茵飞快地左右瞅瞅,才万分沮丧地说:“刚才我去办公室,撞到钟菊在那儿……真是倒了八辈子霉,唉!”
      “原来你是担心这个呀。”樊翠微宽慰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用一根手指将她的衣角一勾,示意到一个僻静点的地方去讲。白茵跟着她来到小天井里,她才开口说,“他俩的事,咱们水岸食堂上上下下没一个不知道的。钟菊在群英村租了房子,你想明明学校里有免费的房子她为什么不住,肯定是不用自己掏钱呗。有食堂里的其他阿姨也住在她周边,但她从来不邀请她们去自己的房间里坐坐。”
      “天哪,要是你今天不告诉我,我永远都不知道!”白茵转而一想,又不对了,“她的姑妈不是也在这儿吗?难道一个长辈就忍心看着外甥女这样沦落?”
      “那又不是亲姑妈,是她老公的姑妈。”她撇撇嘴,“再说上梁不正下梁歪,自己都是这么个半吊子,还管得了别人?”
      白茵一听又有故事,缠着樊翠微说:“她常年辛勤劳作,脸上皱纹都好几条了,难道也有什么老相好?”
      樊翠微神秘地冲她一笑,“你猜一猜。”
      “不会是曹师傅吧?”白茵猜度着,食堂里以女性居多,男性寥寥无几,严映辉已有四十好几,她不太可能找个年纪太小的情人,而比她大的仅三四个;她除了面点工作之外,还要每天去秋声餐厅送餐,只有司机曹北权与她接触最多,因此白茵一下子就想到他。
      樊翠微轻轻地点了点头。她告诉白茵,她恰巧与严映辉住在同一间宿舍,下班后时常见曹北权提着一大袋一大袋核桃、牛奶、水果之类的营养品进来;三年前严映辉的老公大腿开刀,她还向曹北权“借”了三万块,到现在都没还一分钱。曹北权的儿子在学校保卫处上班,年过四十还没讨老婆,大家背地里都骂他,这老色鬼花花肠子花花心,把亲生儿子的桃花运都占尽了。
      白茵想到这姑侄二人不管怎么说都是自己的江城老乡,出语便留了三分情面:“他们家里的男人也真是!自己留在家里看孩子,舍得老婆漂流在外!”她又看了看樊翠微,“不管怎么样,一家子总得在一块儿才好,互相之间有个照应,也避免其他的麻烦——像你跟你老公就很好。”
      “钟菊的老公就在浙东打工,你以为他俩相隔很远啊?但她从来不去那儿。”樊翠微冷笑着解释道。
      白茵才发觉自己又犯了个大错误,怎么老是把人往好的方面想呢!她又百思不解,向计晨的老婆年纪应该也不大,钟菊想扶正简直遥遥无期,她图的是什么?
      闲暇的时候,樊翠微还告诉她,食堂里的许多管理人员都有相好,别看专管员蔡建国长得个歪瓜裂枣样,走路都驼着背,在二婚前跟食堂那个切菜的副组长还有一腿呢;群英食堂的经理华啸虎,五官像挤在一块似的,早在三年前就和面点房那个长发女人勾上了;还有年纪大些的汤立峰,看起来老实得不得了,都有两三个呢……白茵听得目瞪口呆,她的三观被彻底颠覆了,书上说“小说来源于生活,却高于生活”,可见未必啊!
      白茵像个耗子似的小心翼翼地过了几天,似乎没什么动静,心上的一块石头才悄悄落地了。或许是向计晨觉得反正这件事早就传开了,根本不在乎旁人怎么议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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