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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第五十九天、大胶布 ...

  •   二十九、大胶布
      (1)
      一天,我突然想起来问阿布:“咱王的原身是个啥呀?”
      阿布正春困,枕臂躺在樱树下熏熏然,咕哝了声:“萌大奶!”
      我有些急:“我知道王的外号,我问,他到底是什么妖怪呀?”
      等了一会儿没反应,我费力地扭了扭几乎没有的脖子,看见他已然睡着了,脸上带着登徒子般放荡的笑容。
      淫贼,做梦都不正经!
      我恨恨在当天的日记里记下一笔:“九爷发春梦!”
      然后合上本子,起身走进午后的阳光里。过了惊蛰去了料峭,几场雨润开了芳华处处,就连空气里都带上了温暖的诗意,嗅一口,花香草新的气味自行在脑海中组了三两句。
      “难解花间意,羞言落语迟。”
      ——我正陶醉,脑袋上蓦地凉飕飕。睁开眼,差点儿没吓死。
      “哎哟,妈呀!”
      我这一惊,外加一退,反把大哥带得一屁股跌在地上,脑袋都掉了,滴溜溜滚到别处。
      我追着去把大哥的脑袋捡回来,捧在手里数落:“大白天你出来闹什么鬼?”
      大哥的脑袋在我手里辩解:“我就拍拍你头,是你自己一惊一乍。”
      “你是鬼嗳!没有肉身拍个毛啊?我就感到一股寒气好吗?”
      大哥的头安回脖子后一瞬暴起,抗议:“我拍个毛?拍你个大肉肉!”
      就是他给我起的名叫肉肉,现在完全就是人身攻击了。
      我真的生气了:“太岁水涨两倍价。”
      大哥顿了顿,有种石化的钝感。俄而,喜笑颜开地蹭过来:“好太岁,亲太岁,清明节快到了,给鬼一个洗心革面的机会啊!”
      他死了几十年了,就没见哪年清明他革面过。这个暴死的鬼连成佛都不肯,不做鬼做妖,没遇见个道士降了他真是造化。
      我是不信他过了清明就不叫我肉肉了。他不叫别人也会叫,阿布会叫。如今“肉肉”这个名字深入人心,今昔非昨了。虽然我恨死了这个伤自尊的名字!
      “那你想叫啥?”
      “就叫太岁!谁都不敢在我头上动土的太岁。”
      大哥捻起一撮灰撒在我脑袋上,表情装得很傻很天真:“你脑袋有土耶!”
      看,还没过清明呢,他就已经食言不想改好了!
      于是我决定回去在窝棚前的看板上添一笔:大哥购买,一律三倍价!代买,四倍!

      (2)
      凡人不知道,“阴魂不散”不是个形容词,而是真实的鬼咒术。一旦施展,那么被黏上的人除非满足鬼的愿望,否则他就得一直挂在你肩头,到东到西吃饭睡觉就连上厕所都跟着。
      还好我是植物,不用上厕所。
      “肉肉,你们这是唱的哪出啊?”柏柏特意趁着春暖花开北归来看我,就见着一只头总要掉下来的鬼吊在我背后,阴魂不散。
      我无谓摊摊手:“欠债的穷鬼,不用在意。”
      柏柏又看了大哥一眼,瘪瘪嘴便不再多问。
      这时候我想起来,南来北往的,柏柏定然见多识广,赶忙跟他打听:“你知道咱王的原身是什么吗?”
      柏柏一托下巴:“嘶,你这么一提我倒是想起来,嗳,从没在意过呢!不过,”他似有灵感,“好像以前听在我胳膊上做窝的松鼠说到过,王,肯定不是植物!”
      废话!
      王那一双手十指长长尖尖的指甲,铁定就是爪子啊!还有他生气时那一排鲨鱼齿的尖牙,三岁小孩子都看出来他是食肉动物。
      “那动物也分好多种咧!”柏柏分析,“你见着王有尾巴没?”
      我摇摇头。
      “嗳,说明他多半不会上树!尾巴保持平衡的,没有尾巴爬上爬下容易摔。”
      我半垂睑:“宝宝就没尾巴。”
      宝宝是移民,外邦来的考拉熊,成天吊在树上。
      柏柏噎了下,眼珠子一转,又说:“王没有鳞,肯定不是水里的。”
      “老白也没长鳞,□□皮倒是每年蜕。”
      “那那那……”
      我抬抬仅有的左手打断他:“你到底有谱没谱?”
      柏柏抿起嘴,望着我老实地摇了摇头。
      于是两个植物在一起,商量不出一只动物的结论。

      (3)
      “王身披铠甲的样子可帅啦!他一定是无敌铁金刚那种的妖怪。”
      大哥在我肩头吊烦了,自说自话加入我和朋友们的讨论。
      我拿日记本扇他一阵风:“你在凡界电影看多了,王不是变形金刚。”
      “万一呢!机械时间长了也能成妖。你看温凉住的博物馆里这个钟那个表的,还有纺车、舂米的石臼,不都是妖怪么?”
      这回不等我反驳,立志当学霸的好孩子蛋蛋先忍不住了,一翻白眼:“王都几万岁了,那时候你们人类还在穿兽皮吃野果子呐!”
      大哥挠头赔笑:“嘿嘿,活着时候书没念好,见笑见笑!”
      不知道为什么,听他说活着死了,总觉得凄凉。也许作为妖怪的长生不死,和作为鬼的死后不灭,终究是不同的形态吧!
      我是说,我们是热的,大哥是冷的。
      我意思,我有肉,大哥没有。
      “对嘛,所以你才是肉肉嘛!”大哥欣慰地表达了对我的赞许。
      我觉得自己今天真是智商欠奉!

      (4)
      如常的,有我在的地方,朋友们就会聚集起来。
      说这话显得挺自大自恋自我感觉良好的。但事实是,六百多年里,从最初对不能移动的我产生同情,常借口相陪,到如今,大家已经习惯了在漫长妖生无所事事的时光里跑来跟我闲磕牙。每只妖怪都有几百上千年的见闻可以讲给我听,有时那些故事甚至需要在某些特定的日子里才能从深壑般的记忆库中被灵感触及,悠悠地落进话语中。
      好像阿布和温凉,又好像做鬼才几十年的大哥。
      很巧,温凉来的时候阿布也醒了。并非刻意等着她,只是温凉每次来都不会空手,春茶正香,该到她煮茶的时候了。
      温凉的茶虽好,她带来的茶果才是阿布的狐狸鼻子在睡梦中也不会放过的香甜。
      吃好喝好,心头满足,我乐么颠颠地又跟温凉说起方才大家的讨论。彼时,朋友们七嘴八舌,已经连齐天大圣美猴王这种凡人小说里杜撰的人物都掰扯出来了。其他诸如豺狼虎豹龙子仙胎,更是无责任无节操脑洞大开。
      而听我问起,温凉仅是慢悠悠地撇着茶汤,神情总那样淡淡的。
      “知道了,想怎样呢?”
      我没明白:“嗳?什么怎样?”
      温凉抬睑瞥了我一眼:“知道王是谁,对你来说有什么意义吗?或者,他是什么,对你,对大家来说,很重要吗?”
      不得不说,温凉把我问住了。我一直以来只是好奇,却从没想过为什么要去好奇。
      人要吃饭是因为会饿,要穿衣是因为会冷,要眼泪是因为会疼,要声音是因为会呐喊。世上很多理所当然的事,在成为必然之前总有一个理由。佛法里讲因果,神说世间有轮回,而妖怪们活了许多年,我不闻不问看过许多岁月,早已忘了所以然,却想知其然。
      “即便如此,还是会好奇是么?”
      温凉又猜中了我的踌躇。没有理由,不问因为,我还是会对自己未知的事充满好奇。即便,我听过了许多道理。
      “其实我也不知道。”温凉忽莞尔,偏头看向阿布,“九太子比我活得长久,知也不知?”
      阿布馋茶果,吃得满嘴豆泥,任凭我们说得热烈,就没插过嘴,真是少有的专注。听温凉喊他,才嘬嘬手指,意兴阑珊地回我们:“我说啦,萌大奶嘛!”
      我额头汗了汗:“这个外号你要说几遍啊?当心王听见拿雷劈你。”
      阿布眨眨眼,笑得有些狡猾:“没说不是外号啊!但萌大奶就是萌大奶,你问我,我回答你,王是萌大奶,明白了没?”
      我堪堪回过味儿来,转念又一想:“萌大奶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嘿嘿!”阿布舔舔牙,咧嘴笑起来,“萌大奶,就是大胶布,大胶布写成汉字就是大丈夫。大丈夫,懂吗?”
      我知道阿布总往凡间跑,也知道他爱跑人类的妞,但这种日语梗都懂,我几乎怀疑他是个阿宅了。
      “你不宅,你知道我说啥?分明自己也是个二次元。”
      我嘴一瘪,泫然欲泣:“还不是你们带坏的?一个你,一个大哥,还有老白、格格、香帅、小歪和宫宫,没一个正经的,瞧你们一年到头都给我普及些什么?”
      被我点名的朋友无一例外都扭头或望天,要么开始拨弄指甲,用行动诠释他们心里有鬼。
      唯有温凉递过来一碗香茶,笑吟吟道:“总算谜题解开了,挺好啊!”
      解开了?没解开?
      说实话,我依然好奇王是个啥变的。但,阿布说得好!管他是谁,我们的王就是大丈夫。
      有王在,做个妖怪都萌大奶啦!

      PS:萌大奶,問題ない,中文就是没问题的意思。
      大胶布,だいじょうぶ,写成汉字就是大丈夫,发音接近中文的“大胶布”,也是没有关系、没问题的意思。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9章 第五十九天、大胶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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