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凡之醉卧美人膝》野兔窟主

26、第二十六节、彩云易散

　　梅十三心头一震，伺辰他……这是何意？

　　慕朝云一笑，似无所觉道：“若叫阿陵，倒似是女子的名字，不如就直接叫亦安，如何？”

　　数百年前，伺辰星君要历天劫，将往下界。入轮回六道时，恰遇因要升上仙也需往凡间一行的慕朝云。两人闲聊几句，就觉甚为投契。

　　因伺辰星君天生为仙，伺辰是他的仙号，没有姓氏，慕朝云还为伺辰星君择选了在凡间的姓名奚陵。且因这点缘法，两人又在凡间相遇，都托生书香门第，各不知情间，又结为至交好友。奚陵弱冠之时，慕朝云赠他表字亦安。

　　这就成了仙界的一段佳话，二人重返天庭后，亦时常往来。

　　好友间互以表字相称，原本是平常，伺辰星君心中虽略有不足，然终究是进了一步。他冲慕朝云一笑，拿起盛了梨花白的酒杯喝了一口：“朝云，刚才你说请我喝酒听琴，现在酒倒有了，不知琴在哪里？”

　　慕朝云道：“慕笙新得了一把好琴送我，今日高朋满座，我就为诸位弹一曲《高山流水》可好？”

　　“好啊！”

　　这是慕笙与梅十三。

　　“不好。”

　　这当然就是伺辰星君了。

　　伺辰星君似笑非笑的瞥着慕朝云道：“这也太过敷衍，谁要听那老掉牙的曲子！朝云，这飞崖岭常年云雾笼罩，蔚为大观，不如，你就为我……们演奏一曲《潇湘水云》，如何？”

　　梅十三不由的皱眉，朋友相聚，还有点曲子的，你当朝云是什么人了？乐师吗？！但既然慕朝云没说什么，她也不好出言反对。

　　慕笙噙着酒杯，一向话最多的他，今天却很少说话，见慕朝云三人之间暗潮汹涌，笑眯眯的看看这个，瞄瞄那个。不想他这个大哥如此厉害，远胜于己，还来说他呢！他想到慕朝云日后不知会如何头疼，只觉得乐不可支。

　　不一时，慕朝云就取出一把梧桐作面，杉木为底，通体髹紫漆的古琴。他坐在飞崖岭瀑布前的高台上，试了试音，袖口微动，略一按弹，奇音顿起，流出碧波荡漾、烟雾缭绕般的琴声。

　　接着琴音微变，转为云水奔腾，按音、泛音、散音等音色组合、交织，幻成一幅天光云影、气象万千的图画。

　　断崖飞瀑，山风咧咧，带出一片水色氤氲，青衫落拓，琴音浩汤，只此情此景，就叫人目眩神迷。

　　伺辰星君闭目摇首，缓缓道：“其声温劲而雄越，更兼松透、恬静、圆润，必出自名家之手，倒像是川中雷氏的手笔，不知可是……”

　　他说着忽然起身，走到高台旁，伸手按住慕朝云的手，双目闪耀如星，“九霄环佩？！”

　　慕朝云一顿，不着痕迹的抬起手来，指着琴足上的一句诗念道：“霭霭春风细，琅琅环佩音。亦安说的不错，确是唐时雷威所制的九霄环佩。”

　　伺辰星君笑道：“三圣之一，如斯妙琴，也只有朝云才配弹。”

　　慕笙走过来道：“今天这么高兴，伺辰何不与我云哥合奏一曲？”

　　伺辰星君想了想道：“今儿带了酒，改日吧。”

　　慕笙笑道：“云哥不也饮了酒？”

　　伺辰星君转头，深深看一眼慕朝云，满饮一杯道：“此琴音质激越，朝云冷淡，带两、三分酒意，反而更易得其中之妙。然箫声需孤清冷寂，方显韵致。我今日……饮了酒，热气上涌，不符其神，勉强合奏，反带累了琴音，就莫唐突朝云了吧！”

　　慕笙大笑道：“这才喝了多少，你就醉了？当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了！”

　　琴音渺渺中，几人各怀心事，皆放量痛饮，渐渐都喝得有些多了。

　　慕笙最夸张，喝得东倒西歪，嘴里嘟嘟囔囔，直往桌子底下翻。慕朝云想要扶慕笙回去休息，伺辰星君亦有些脚步踉跄，过来拉住慕朝云袖子道：“朝云，我记得，你也未取字，我也赠你一个表字怎样？”

　　慕朝云淡淡道：“我一介修道之人，毕竟不是凡间书生，这字有无有的，其实也没什么。”

　　伺辰星君双目朦胧，却仍极坚定的扯着慕朝云道：“名、字你都为我取了，难道……倒要我欠你？！”

　　此时情势，慕朝云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点头。

　　伺辰星君这才松脱了慕朝云，沉吟道：“取什么好呢……”

　　他突然抬头，看着已然漆黑一片的夜空：“彩云易散琉璃脆，我不敢自诩惜景人，既然不敢求惜之，只要……只求……对了，朝云，便字延之可好？”

　　慕朝云低头想了想，道：“好。”

　　夜已渐深，散了席，梅十三自回梅坞，伺辰星君就暂时宿在飞崖岭的客房。慕朝云送了慕笙回房，房门一关上，慕笙立马坐了起来，醉态全无，笑嘻嘻的看着慕朝云，传音入密道：“云哥，这下可热闹了！”

　　慕朝云把脸一板道：“装神弄鬼，你胡说什么，快睡吧。”

　　慕朝云说着转身欲走，慕笙在身后道：“我自然是吃好睡好，就怕今夜，有人要失眠了。”

　　慕朝云脚步一顿，仍是头也不回的走了。

　　伺辰星君当然也没醉，在房中听着慕朝云走出慕笙的房间，走出竹舍，想要出去拦住他，单独说几句话，却终究没有动。直到慕朝云飞身出了飞崖岭，伺辰星君微微叹息一声，才合衣卧下。

　　他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索性起身，出门来到了刚才瀑布前的空地，站在慕朝云抚琴的高台前，对着似乎永不知疲倦、飞花溅玉的银瀑，取出一只玉箫。

　　悠扬、婉转的动人箫声，微带了些幽怨，融着夏日的晚风，远远的飘散了开去。

　　“啪啪啪。”

　　几下掌声，水红色的裙裾微扬，一把清冽的声音道：“月下吹箫，飞瀑和鸣，伺辰星君这会子倒是好兴致。”

　　箫声顿停，伺辰星君淡淡道：“这么晚了，仙子怎得还未休息？”

　　“星君不是一样？”

　　“呵呵，这三百年的梨花白有些劲头，一时失眠。”

　　“小仙也是如此。”

　　伺辰星君若无其事道：“那就将这好地方让与仙子抒怀，本星君先回去了。”

　　“且慢。”

　　梅十三阻住伺辰星君的去路，沉声道：“伺辰，你我相交千年，再兜来兜去打这些哑谜，倒真生分了。你不觉得今日言行，实在不太妥当吗？句句意有所指，你到底想跟朝云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