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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守夜(修) ...


  •   本来薛元书想拎着袁锦誉的裤腰带,把他从房顶上丢下去。却见他脸直发白,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黑着脸丢下袁锦誉自己下了地。

      方圆五米之内,人人闻之变色。

      无奈之下,薛元书只得先回去洗澡。

      而袁锦誉坐在屋顶上歇了会儿脚,虽说吐得薛元书满身都是,但他吐得很有技术含量,自己身上除了袍摆沾了一点看不出也闻不出的污渍,整个人还是干净清爽的。

      袁锦誉下了屋顶,去厨房找了点水漱口。

      肉骨萝卜汤还在厨房里,薄如蝉翼的萝卜片儿漂浮在水里。

      不得不承认,薛元书的刀工是真的好。

      秋蕴楼开张以来,生意一直不错,第一个月下来净赚六百两,苻秋抱着银票在床上盘腿坐着数到手软,盘算着一个月六百,一年就得有七千二,八叔上次要走的十万两。

      这么一比还是远远不够啊。

      于是又叹了口气,把银子收好。

      今日的苻秋穿着身宝蓝色的褂子,最近半个月他常去楼中坐镇,主要是为了观摩经营模式,毕竟纯甩手掌柜总让人心里没底,他是甩手了,将来换掌柜不也容易招呼不打把他甩了么?

      如今苻秋已能看得懂账本,偶尔东子不在他也能过去盯着。东子每隔六日,就会短暂地离开两天,被东子救过两次之后,苻秋对他全盘信任,从不问他去的哪儿。

      东子回来也不曾说过。

      一来二去两人便形成了不提这事的默契。

      又是东子出门的日子,晚上也没人带着苻秋出去斗鸡走狗,天已有点热了,苻秋坐在院子里看月亮。

      又圆又大的月亮高挂在天上,像是扯了块黑布,包着块价值连城的玉。

      “东子还没回来。”苻秋低低喃语。

      “明日晚上就该回来了。”袁锦誉坐着剥核桃吃,闲闲地接口。他翘着一条腿,从不离身的折扇摊开在腿上。

      地上投着个人影,是薛元书坐在树枝上。他这人有怪癖,东子不在的时候,多数时候他是坐在树上的,大概是袁锦誉吐他一身给他留下了阴影,他的那两溜刘海目前倒长不短,看着有点滑稽。

      “不知道他出去都是干什么……”是没当着东子的面提过,但袁锦誉却已不止一次听见苻秋的自言自语。

      “总归是为着你好。”袁锦誉嚼着核桃。

      “没准是去杀人越货,上次他回来,袍子上带血。”隔着丈远的薛元书耳力倒好,插话进来。

      苻秋奇怪地盯他一眼:“你怎么知道的?”

      薛元书嘿嘿一笑:“自然是我们哥俩感情好,隔得近就观察出来了。”

      苻秋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也不知道是因为东子有事瞒着他,还是因为薛元书的话。

      薛元书这人嘴巴讨厌,但毫不讳言自己断袖,也毫不讳言他已经找好了断的对象。可惜东子未有理会,一如既往板着个脸不苟言笑,还是一心一意伺候苻秋的样。

      “等明天他回来,我去问问。”苻秋小声说。

      “问问也好,省得皇上不放心。”袁锦誉语带揶揄。

      苻秋没解释什么,转身就朝屋里去了,跟着两个丫鬟两个小厮也上他屋里伺候去了,房内的光投到院子里,薛元书从树上一个翻身跃下来,坐在还温热的椅上,一双泡肿的死鱼眼望着天空,顺手把袁锦誉剥好的核桃放嘴里。

      “伴君如伴虎呀。”薛元书叹道。

      “关你屁事,我家老幺乐意。”袁锦誉一个白眼,把装核桃的碟子捧在怀里。

      “我好像听说,太傅现在深得皇帝信任,可惜了后继无人,就一个儿子在膝下,未免有点单薄。”

      袁锦誉眸色一沉,低着头,好像长得像脑子的核桃是这世上顶好看的东西,值得他看一晚上。

      “你弟弟是一等一的忠仆,打小就被送进宫,跟着小皇帝跑了不稀罕。你又是为了什么?”薛元书一脸好奇,两溜齐眉的碎发滑稽无比地耷在英武突出的眉棱上。

      “你被拐走的时候才五岁,行走江湖近二十年,身为第一杀手,又有洗雪楼的强大背景。洗雪楼与朝廷早就同气连枝,是最大的情报基地,至今你是没查清自己的仇人,还是查清了仇人却不报仇,又是为什么不报仇?”袁锦誉连珠炮似的发问让薛元书一愣。

      旋即他极轻佻地一笑。

      嘴角略带得意:“把我查得这么清楚,看来你对我很感兴趣。”

      袁锦誉敛容道:“人人都有自己不想告诉别人的秘密,瞎打听只会让人讨厌。”

      薛元书眉锋一松,翘起一条腿,垂目斜睨着身旁文质彬彬的袁锦誉:“讨厌我的人多了去了,后来,他们都死了。”

      “那你能杀尽天下讨厌你的人吗?”

      薛元书按住腰侧刀柄,嘴角上弯:“杀人很累的,没有银子拿,我也不想沾血。”

      袁锦誉站起身,听见身后传来落寞的声音——

      “要么杀人,要么被杀,我选了杀人。因为那时我心里还有想见的人,想做的事。”

      等袁锦誉回过头去,椅子上已空空如也,薛元书什么时候走的他也不知道。袁锦誉打开扇子,飞快摇动,他觉得扇子上那个“静”字很适合眼下的自己。

      ☆☆☆

      翌日傍晚,东子回来了。

      他穿着一身黑衣,裹挟着傍晚潮热的空气,从大门口一路走进来,下人见了都恭敬地道一声:“东子哥回来啦。”

      他点点头就算应了。

      苻秋去楼里了还没回,柴正柴荣到楼里帮工,院子西角有口井,东子打了两桶水,就在井边,将玄黑色的外袍脱下,拿木盆泡着,在院子里打赤膊擦身。

      结果不料苻秋这时候回来了。

      看见东子他也是一愣,两个丫头红着脸进屋去,苻秋走到井边,看了眼被水泡着更显乌黑发亮的外袍。

      水色被黄昏的夕阳照得通红。

      “回来啦?”

      “嗯。”东子靠近脖子的头发被水浸得湿得发亮。

      苻秋自然而然接过毛巾,替他擦背,巾子上带了点很浅的红色,不易察觉。苻秋的眼眯了眯,转到他的正面,目光掠过脖子,轻轻擦拭他的胸膛。

      苻秋也长了点个子,他发现东子壮了些,胸膛和腹部有了点肌肉,显得结实而健壮,不像他穿着衣服时看上去那样瘦削。

      “这趟去的哪儿?”

      东子默默盯着苻秋看了会儿,苻秋始终没抬眼,没一会儿听见东子说:“沧州。”

      “干嘛去的?”

      “杀两个人。”

      苻秋的手停了停。

      没等他问,东子胸膛沉稳起伏,肌肉极其有力,像是一头潜伏在黑暗中,只用一双敏锐的眼睛注视着周遭伺机而动的凶兽。

      “沧州知府,还有他的师爷。”

      苻秋当皇帝的时候,对皇宫里一只蛐蛐儿都上心,偏就是对朝事不太留意,一时想不起来沧州知府是谁。

      “常瑞。”

      苻秋轻轻嗯了声。井水冷冰冰地浸润他手里的巾子,拧干后,苻秋的手也被冻得有点发红。

      “下个月还要去一次,我打听到了一个人的下落。”东子似乎有点犹豫。

      苻秋抬起发亮的眼睛,“谁?母后?”

      东子沉默着摇头,伸出一双有点发红的手在盆子里互相握着搓干净,然后侧头轻声说了只有他们俩才听得清的三个字——

      “八王爷。”

      苻秋微微张大了嘴。

      “本不确定的,但常瑞派人去追杀他,我在窗下亲耳听见的,不会错。”东子把衣服穿上,冷得整个人缩了一下。

      苻秋则是木了,半天才回过神,紧锁着眉,拽住东子的衣袖,喉头上下,艰难地问:“真的?”他的嘴张了张,俨然是“八叔”的口型,却没有发出声音。

      东子摸了摸他的头:“真的。”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找他?”最初的震惊过后,苻秋心内一阵狂喜,几乎迫不及待现在就想命人收拾包袱。

      “不急,先打听清楚,至少得见到八王爷的人。”东子想了想,伸手揉了揉苻秋的脑袋,“我见过八王爷,得亲自去办。”

      苻秋心下了然,没了先前的担忧,晚上饭都多吃了两碗,又叫着两个丫鬟,带着东子和袁锦誉去街上晃晃。

      给东子裁了两身体面的衣服,使人去见八叔,总不能穿得太落魄,免得八叔担心。苻秋一边盘算着,另外又买了两个做工精巧的玉石核桃,他八叔喜欢捏在手上把玩。

      当天晚上苻秋做了个梦,梦见自己重回朝堂,端坐在龙椅上,听百官山呼万岁。宋太后在,袁家人面目模糊地站在朝堂上,他一眼数过去,袁大学士,袁家的大哥二哥都在,偏偏东子不在。

      龙椅左首下方站着个手持拂尘的太监,细声细气地宣布散朝。

      那是个老太监了,曾经伺候先帝的,他爹死的时候,被他娘弄去给他爹殉葬了……

      老太监旋身过来,低垂的头缓缓抬起,一双灰败无神的眼对上苻秋的视线。

      登时吓得苻秋一背的冷汗,坐起身来直呼口渴。

      紫烟在外面伺候,茶刚温好送进来,苻秋已经爬下地把鞋袜都穿好了,径自跑到隔壁去。

      隔壁屋里一片漆黑,他也不敲门便进去。东子素来是不要人守门的,一听见有人进来就醒了,再一听脚步就知道是苻秋。

      苻秋浑身冰冷地钻进他的被窝。

      东子有点无语。朝手里捧着衣服跟着进来的紫烟摆了摆手,解释似的说了句:“公子离家前都是我陪着睡的。”

      苻秋年纪小,跟自家兄弟比较亲近也是难免的。

      紫烟知情识趣地低眉顺眼退了出去。

      苻秋拱着东子的胸口,手把他勒得肋骨生疼,东子一声没吭,像给猫顺毛一样摸着他的背脊。感觉苻秋瘦了,脊骨突出,有点硌手。

      东子猜他做了噩梦,却也没问。

      “明儿起,我还是跟你睡一个屋吧。”苻秋可怜巴巴地望着东子。

      “皇上下个月满十六了。”东子无奈道。

      “又不是在宫里,哪儿那么多规矩。”苻秋不太满意,手把东子抱得更紧。

      东子吃力地喘了口气:“两个丫鬟,是专门放到你房里的。回京也可以带着。”

      苻秋一愣,手松了松。

      “家世清白,没许配人家。”

      这么一说苻秋立刻明白了,为什么就买了两个丫鬟回来,还全放他屋里。

      “不比在宫里有嫔妃伺候……皇上要是不习惯一个人睡……”东子没把话说完。

      苻秋猛然从床上坐起,怒瞪着他,二话不说,下床穿鞋,把东子的房门摔得“砰”一声。

      紫烟在廊下倒去温茶时候的热水,白气腾腾里抬起一双诧异的眼,苻秋与她对上一眼,想起东子说的话,脸红得像充血似的。

      路过紫烟身边,他说:“明儿起不用人守夜了,你们都回自己屋里睡。我这么大个人了,有手有脚,晚上睡个觉还用什么人伺候,又不是小孩子了。”

      苻秋很是气愤。

      声音透过窗纸令躺在床上的东子听得一清二楚。

      随后隔壁屋也“砰”一声。

      东子盯着自己的床帐,直挺挺地躺在被子里,久久没有闭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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