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杀手(修) ...


  •   一下子多了十六个人,两个婆子做饭洒扫,老头从前是青州知府家里的花匠,子承父业,现在儿子顶了老子的班,老头又闲不住,被东子招了进来。大宅里花草丰茂,是得要个人打点。中年男人从前在酒楼里管账,便被招进来做账房。

      十二个小厮,最小的两个家里父母都没了,又没有亲戚肯接济,索性哥哥带着弟弟把自己给卖了。大的个叫柴正,方脸阔口,小的个叫柴荣,又瘦又黑。东子挑了这两个带着,大概是想慢慢教出来。

      苻秋选了两个十四岁的,生得算俊秀,带出去也有面,又说挑两个十八岁的做使唤。

      剩下的里袁锦誉挑了一个伺候梳洗,旁的打发去做杂活。

      把人带去安置了,东子坐在门前剔鞋底的泥,苻秋便在一旁坐着,削一管竹子。见东子不停朝他看,苻秋得意地扬了扬手里的竹子:“做管笛子玩玩。”

      他做别的不行,削竹子却是拿手的。当初不耐烦学古琴,笛子便显得可爱多了。

      剔完泥,东子静静看了会儿苻秋手上灵巧的动作,说,“还要买两个丫头。”

      “说了不用。”苻秋把个眉毛皱得死紧。

      “丫鬟细心,得要两个,服侍你漱口穿衣。”

      苻秋想了想,有两个丫鬟在一旁烹茶添香什么的,确实也比小厮做来赏心悦目。便又改了主意:“早上出去怎没买?”

      “没瞧见好的。”

      “怎么算是好的?”

      “手脚利索。”东子放下一只靴子,意味深长地看了苻秋一眼,“最好长得好看。”

      “那你算顶好的了,不如入我的房给我当贴身丫鬟。”苻秋笑道。

      东子没说话,嘴角微勾着,起身把板凳收拾进房里。出来朝苻秋要钱。

      苻秋拽着他的袖子,“等会儿。”

      苻秋比东子矮一个头,踩在小板凳上才与他齐平,吹了会儿笛子。

      笛声婉转,少年人的唇,色泽红润,边吹笛子苻秋边一眼一眼看东子,和着曲声有种说不出的柔情。

      东子竭力撇开眼,手指却捏了起来。

      “好听吗?这曲子叫秋湖月夜,我刚学笛子的时候就是喜欢这种不吵不闹的调调。”

      东子本想说不懂,对上苻秋期盼的眼睛,嗯了声算好听。

      好在苻秋也不纠缠,拿笛子敲了敲他的脑袋,“回头上街给我买个穗子,系在这上头做个记号。”

      苻秋把金银都收在柜子里的,取出来问东子要多少。一时间他有种自己是管账小媳妇儿的感觉,他的钱最好是只进不出。如此一来,他是貔貅才对。

      东子想了想,先要五百两银票揣在身上,得上街去打听打听盘个铺子下来要多少银,还没想好做什么营生。

      “衣食住行,这四样最是离不得,开哪个?”苻秋现有了袁锦誉拿的那些金子,底气也足了。

      “开间酒楼,做个甩手掌柜得了。”袁锦誉从门外晃了进来。

      东子看向苻秋。

      苻秋本来就爱热闹,这主意倒是正合他心意,便道:“既能赚钱,还能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挺费事的就是。”

      袁锦誉“啪”一声甩开扇子,娇羞地遮去半边脸。

      “少爷忘了我原来是做什么的。”

      苻秋睁大眼,想起来袁锦誉原就是个掌柜。

      东子一看二人脸色,说:“就酒楼,下午我出去看看,打听打听有没有合适的能盘下来,再买两个丫鬟。”

      日渐西斜,东子从外面回来时带着两个姿容还不错的女子,都才十五,是一胎生下的姐妹,俱是圆脸杏眼,瞧着便很伶俐。

      “叫什么?”苻秋摸着下巴问,眼睛上下打量,只觉两个丫头穿得也不错,像是从大户人家出来的。

      其中一个丫鬟飞快瞟一眼苻秋,声音脆而响亮,“奴婢紫烟,这是奴婢的妹妹,叫紫云。”扯了扯妹子的袖子,两个礼貌地冲苻秋行礼。

      “以后你们俩就在院子里随时听差,主要伺候我梳洗更衣之类,没听吩咐的时候便自行安排,只一点,出门要告诉东子哥一声。”苻秋朝东子努了努下巴。

      两个丫鬟恭敬地应了,便被带去安置。

      东子俨然是这院子里管事的,忙活了一天才算喝上口热茶。屁股没坐热又去厨房盯着,叮嘱婆子做菜少放盐,公子爱吃甜菜之类的……

      晚上吃饭仍是苻秋、东子、袁锦誉三个同桌,下人们在另一处吃。

      苻秋在宫里顿顿是一圈子下人盯着用的,出宫后久了没人伺候,这会儿被人盯着吃饭反倒不好意思起来。

      就让下人们也在堂屋里另外支一张小桌。

      到晚上睡觉时,苻秋坐着等洗脚水,一摸手边的茶是冷的,脱口而出:“东子,茶。”

      结果进来紫云,鼓着双大眼,见苻秋年纪也不大,便多看了两眼,把茶壶在炉子上烧热,火焰舔着壶底,丫头便偷偷瞥苻秋。

      小厮打了热水来,苻秋心头才松了口气,找话与他们说。

      “你叫紫云是吧?”

      紫云甜甜应了声是。

      他又问小厮:“你叫什么来着,我给忘了。”

      小厮将水兑好,把袖子挽得很高,露出两条干柴似的手臂。

      “公子叫小的宋子就是。”

      苻秋冷不防脚被碰了下,不太习惯地抬起脚来:“别弄了,我自己来。”

      那宋子也不卑不亢地站起身来,脸色黝黑,脸有点胖,身上却瘦得有点皮包骨头。这会儿垂手在旁站着,手上还捏着擦脚的巾子。

      苻秋朝他一摊手:“给我。”

      他一边想事情,一边两只脚互搓着说:“我这儿没那么多规矩,你们也瞧见了,京城现在乱,我们三个兄弟,想出来做点生意。老父是跑不动了,青州是块好地方,繁荣,生意好做。家中长辈不在,就不必讲究恁多规矩。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总归赚了钱,还是要回京城去的。”

      两个下人连声称是,各自心里都有了打算。第二天整个院子里的下人都精精神神地各司其职。两个房里伺候的丫鬟说话也有趣,早上一起来,苻秋还没出外间,就听见窗户底下两个丫头在说悄悄话。

      “穿得花枝招展的给谁看吶,二姐该不是动了什么念头吧?”

      昨天苻秋便知道,紫烟和紫云两个上头还有个大姐,紫烟排行老二,紫云喊她一声二姐。

      “那你头上戴的是什么呀?过年时候买了,都三个月了,头一回见你戴。三妹可不是也在做白日梦?”

      “谁说是白日梦啦,昨儿晚上二姐不知道,公子可说了,家是京城的。将来赚了钱,还要回京城去。当时就我和宋子两个在,可不是说给我们听的?”

      听墙角的苻秋抓了抓发红的耳根子。

      他不过随口一提……

      “是借着你们俩的口,让满院子的下人都知道,真是傻得你……”

      “哎哟,说话便说话,戳我干什么。”紫云小声抱怨着,“不过那公子哥儿跟咱们也一般年纪,咱们也不见得就比京城的女子差,二姐没听说,青州女子比花俏么。”

      “别瞎想,若是差事当得好,福气自然来的。我去看看公子起了没。”

      苻秋赶紧蹑手蹑脚爬上床,把鼻子嘴都缩在被子里,光露出一双闭着的眼。听见开门声,还不放心地翻个身朝着里头。

      听见脚步渐渐近了,才打了个哈欠,揉着眼一派刚睡醒的光景。

      “什么时辰了?”

      紫烟在屏风外头收拾他的衣裳,叠整齐,搭在臂弯上进来,乖巧地低着脑袋:“辰时了,公子起早么?”

      “东子起了吗?”苻秋坐起身来,紫云也进来了,替他穿鞋,他下地去伸手由着紫烟给他穿衣。

      “一大早就出去啦,叮嘱一定要盯着公子吃早呢。”紫云抢嘴道。

      最后一颗纽扣入洞,紫烟蹲身下去替他整理衣摆,一边小声请示,“公子就在屋里吃早饭吗?”

      “就在屋里吃吧。”苻秋想了想,“东子说他去哪儿了吗?”

      “东子哥没说,带着账房出去的。”紫烟答。

      那就是去看酒楼了。昨晚上苻秋睡得很不好,一个人在床上翻来覆去抱着冷冰冰的被子烙煎饼。烙到半夜里好不容易捂暖了脚,又觉得口干舌燥的心火旺,爬起来喝水,再上床脚又凉了。

      但现在房里放了这么些个下人,他是不好再让东子和他一块儿睡的。

      苻秋吃过早,仔细地清点了一下院子里的东西,倒是还有两间书房,让下人们洒扫了灰尘,把书都拿出来晒。大抵从前住着的也是读书人,读的都是些赶考的经史,苻秋不爱念书,看着就头疼。

      找遍了几十间屋子,也就扫出一柜子的小孩的玩意,拨浪鼓、虎头帽什么的,再就是一把弓|弩还能用用,可连发五枝箭矢。

      酒楼的事一时半会不太顺利,青州是离南楚最近的一个大州,南楚本也是大楚的一部分,南下北上的人都得经过青州,算是边陲最为繁华的第一大城。

      又是吃晚饭的时候东子才回来,吃饭时候与苻秋商量,不如直接盘一家店铺下来,重新修缮招工。

      但这么一来,银子就要使得更多,也更费心力。

      苻秋不太在乎:“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原本我也就带了五两银子,现下已算是赚了。”

      于是便定下来,在青州城盘个铺子下来,招墩子和小二。苻秋头一回出宅子,就是去盯着铺子修缮,工匠是现成的,他就盯个梢。

      左邻右舍的米、油、面铺的老板都过来同他打招呼,老板是个这么小的少年,倒是让各家的老板都有点啧啧称奇。中午时候就把工匠带回家去吃饭,走一路,一路都是人在招呼苻秋。

      “张老板回去啦。”

      苻秋对外都称作自己姓张,名昭云,不然名讳让人知道了,又是桩祸事。

      苻秋便揣着手,一路同人点头算招呼过。

      五月中酒楼开张,不知东子上哪儿走的门道,竟然还带着当地的乡绅过来给苻秋揭幕。酒楼名字是苻秋自己起的,叫秋蕴楼。楼上楼下三层,中间修得个池子,池子上面中空,有月光的时候就铺一层银霜。

      厨子是袁锦誉出去找的,开张当天苻秋也是头一回吃青州菜,青州的辣菜出名,吃得苻秋汗流浃背,还小酌了几杯。

      回去是让东子背回去的,一路在他后背上叽叽咕咕的,把双手伸进东子的脖子里,绕过他的衣襟,在衣服里一阵瞎挠。

      没见东子怕痒,就是他耳朵有点发红。

      等回了宅子里,东子亲自伺候着苻秋洗漱睡觉,刚把小祖宗抱上床,屋顶上传来一阵瓦片轻响。

      院子里的下人们没固定差事的都去楼里帮忙了,剩下的也已经睡了。

      东子把被子给苻秋掖上,出门便碰上袁锦誉。

      袁锦誉意有所指地望了望楼顶。

      东子一点头,指向屋后。

      袁锦誉便抄着扇子朝屋后去了,东子一跃飞踏上屋顶,高处一个人也没有。

      东子觉得不妙,赶紧跃下屋去,急匆匆冲进苻秋的房里。

      先时还挂在金钩上的青布幔子垂着,挑开来一看,床上果然是没人了。

      窗户大开着,唯独炭火还在盆里烧得红透。

      东子耳朵动了动,一个飞身从窗户掠出,脚底疾行朝屋后的竹林掠去。

      没半刻功夫,金石相击之声传来,东子足下发力,没一会儿便看见了苻秋的白底青花铺盖卷。

      苻秋被裹成个粽子,在铺盖卷里垂着头。

      想是被人点了穴正睡着,袁锦誉一看东子追来了,登时如释重负,朝没蒙脸的黑衣人一通大笑,“哈哈哈哈,老子的帮手来了,要跑赶紧的,怕你待会儿跑不脱。先时让你跑还不肯,都说了有帮手,偏不信,老子这就把你的耳朵割下来,看你以后还会不会听人话。”

      那人一身夜行衣,偏偏漏过了最重要的部分,没有遮脸……

      东子倒拔出一根竹子,便朝黑衣人横扫过去。

      袁锦誉大踏步跳开,一边骂骂咧咧:“老幺你是要连哥哥一块儿收拾了吗!”

      “吵死了。”东子脸一沉,将枝蔓参差的竹子朝前一送。

      黑衣人使一手双刀,刷刷几声将竹子剔得光溜溜的,身轻如燕地跃然于梢头,双足点着竹子。

      嗖一声送出一刀飞快切向东子的耳朵。

      刀面贴着东子的耳廓擦过,他神色未改,一掌击向竹子,长杆飞滑出黑衣人脚下,将人摔了下来。

      本来东子未必打不过来人,但他没有兵器,加上袁锦誉那个拖后腿的,每次抄着扇子上来不是阻了东子的视线,便是打了东子的手。

      东子简直怀疑这人其实是黑衣人的同伙。

      “到此为止了。”黑衣人嘴角一勾,手中单刀直取苻秋而去,十成力灌注于刀上。

      东子点着袁锦誉的头顶飞掠而出,两手合十死死按住刀背,被急冲的刀带得飞出,翻起一脚蹬住苻秋肩旁的树干,一个翻身,兔起鹘落地刚一沾地,双目骤然眦裂,回扑在苻秋身上,挡住黑衣人的掌势。

      他两手环抱着苻秋,死不撒手。

      黑衣人提着东子的后领,不料却是连着苻秋一块儿提起来的,东子把苻秋的脑袋按在自己怀中。

      袁锦誉刚一动,便被数枚石子击中大穴定在原地。

      “撒手。”黑衣人拍了拍东子的头。

      东子死命憋住的一口血全吐在苻秋肩头,红了一大片。

      “叫你撒手……”黑衣人又是一掌猛击,冷不防发力时被东子回身一踢,只得先撤出丈许。

      而东子是彻底没力气了,抱着苻秋坐在地上,两只眼睛通红。

      苻秋正睡得熟。

      东子摸了摸他的脸,把溅在他脸上的血滴擦干净,然后倔强地抬起眼,与黑衣人对视。

      “他已经死了。”

      黑衣人哭笑不得,斥道:“放屁!爷爷还没动手呢!”

      “真的死了。”东子把手放在苻秋的人中,掐了掐,无辜地看向黑衣人:你看,掐人中都没反应。

      “爷爷只收了买一个人头的银子,你们两个,武功也不得行,逃命的赶紧。”

      东子执拗地抓着苻秋的手,手掌发颤,死盯着黑衣人:“我知道你是谁,要杀他你先得踏过我的尸体,那你就破了绝不白取人命的誓言。”

      黑衣人抱胸睨眼:“所以呢?”

      “我有钱。”

      “他的头值一千两银子。”黑衣人眼光冷如冰霜。

      “两千两。”

      “但我已经接了,我还没有办不成的单子,你知道的吧?”既然知道他的身份,也应当知道他良好的业界记录。

      “秋蕴楼让你分三成利。”

      黑衣人陷入了沉思。

      “老子还一成都没有呢!”袁锦誉一听这话,气不打一处来,身体不能动,嘴巴却不停,“老子可是掌柜的,怎么说要分也该先分给我,他算老几啊!”

      “我在家中排行老大。”黑衣人不客气地回道,把额前的头发往后一抹,亮出个光亮亮极显聪明的脑门,“成交,不过我要当老大。”

      东子松了口气,声音很小地喊道:“大哥。”

      “做人不可歹志,你把家里大哥摆在哪儿!”袁锦誉大声喊。

      东子奇怪地看他一眼,想抱起苻秋来,回了句:“摆在家里享福。”

      袁锦誉气结,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东子身体一晃,连着苻秋,两个人都栽倒在地不省人事了。还不是得他来收拾烂摊子。他袁锦誉怕不是今晨不看黄历出门踩了狗屎。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