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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二十九章·风起(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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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隔着游廊的栏杆对望着,大有看到海枯石烂的架势,最后还是赵景辉被看得不不自在,磨磨蹭蹭的掏出一个草编的蜻蜓,献宝一样的递给阿盈。
阿盈瞥了一眼,语气淡淡的问道:“这又是闲着找点事做?”
赵景辉没由来的一阵心虚,摸摸头,把那玩意往阿盈手里一塞,转身就跑了。
阿盈看着手里歪七扭八,如果不是有四片翅膀就压根看不出是蜻蜓的玩意儿,倒是没再叫住他,而是径自去了安国公的书房。
书房里一如既往的安静,安国公正在榻上小睡,除了书房外被风吹得沙沙直响的一丛青竹,一点多余的声音也没有。
阿盈也不敢打扰他,随手从书架上抽了一本书,然后打着哈欠翻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阿盈是被说话的声音吵醒的,一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榻上,身上还盖了一条薄被,多少还是有些吃惊。而房间的另一头,安国公正在考问刘波的功课,问得他冷汗津津,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阿盈打了个哈欠,竖起耳朵偷听。
其实,刘波答不上来还真不能怪他,安国公考的内容十分刁钻,几句文言文往那一扔,间或再有几个生僻的词语,就连阿盈也是听天书一样,有听没有懂。
听都听不懂,还让人怎么回答?
“祖父,孙儿是武将,不走科举……”大公子还想做最后的挣扎,结果被安国公用笏板打了一下手心。
‘啪’的一声脆响,饶是他皮糙肉厚的,这手也立刻就红了一片。
“武将不用行兵打仗?行兵打仗不用看兵书?连一二三五六都论不清楚,还武将?说出去也不嫌丢人。”安国公挑眉,“既然说自己要当武将,不如就回去写一篇策论,题目是《安国驱蛮之道》。”
刘波闻言松了口气,小声道:“孙儿傍晚要回近卫营报道。”
话里话外,分明就是觉得自己逃过了一劫,但安国公又怎么能让他如愿,笑呵呵的扣了扣桌子,道,“近卫营难道连烛火纸笔都没有?”
“呃……”
“晚间总是休息的吧?不至于从早到晚都在操练巡逻吧?”
“这……”
“写一篇策论用不了多少时间,下次休沐我应该能看到吧?”
“孙儿……”大公子捏了捏手心,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别看他平日里老成持重的,衣服翩翩公子的模样,说到底也不过十八,搁现代也就是个刚过中二期的少年,被安国公这么一顿抢白,当下就被唬住了,支支吾吾半响,这拒绝的话也没办法说出口。
近卫营都是些练家子,空闲时打拳的有,扎马步的有,比武的有,挑灯看剑的有,挑灯写策论的……还真没有。
“怎么?我刘伯舟的嫡长孙,连篇策论都写不出来?”安国公脸色不变,语气平淡,却没由来的让刘波害怕--这是他年少时被打了不知道多少手板,所磨练出来的趋利避害的本能。
“孙儿知道了,回去一定好好写。”他颇为无奈的说完,转身就想走,又被叫住了。
“把这书带上,闲来无事自己多看看。”安国公说着,劈手扔过去,“阿盈都知道看兵法,你连她一个小孩都不如。”
这好好的,怎么又扯上我了?阿盈暗想着,却是没好意思说自己已经醒了,只眯着眼睛偷偷看着他们。至于那什么兵法……还真是随手从书架上抽出来的。
却说大公子接住安国公扔过来的书,只见赫然是本行军布阵图,顿时笑了,“她小小年纪懂什么,不过就是看图片有意思么。”
安国公嘲讽的扯了扯嘴角,道:“她就是不懂,还知道看,好过于一个不懂还不会看的莽夫。”
阿盈看了眼一身儒装,翩翩公子模样的刘波,知道这是安国公借机教训他,原因么,她也刚巧知道。
事情还要从两天前说起。
那一天,曲家夫人接了老夫人的帖子,过府相看女婿。当然,没人告诉刘波,一切都是秘而不宣地偷偷进行着。曲家夫人对大公子的外形还是满意的,于是又问起了他的的学问,往日做过什么诗,写过什么文章,在国子监成绩如何。
结果,这就把老夫人给难住了。
要说刘波不学无术,那也不至于,一个世家公子该学的他都会了,为人品行也是上佳,‘公子端方’四个字给他用还是恰当的。但要说学问,却是个硬伤。虽然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程度,但曲姑娘是个小有名气的才女,老夫人看过她做的诗,画的画,都是刘波拍马也及不上的。
所以,曲家夫人问起这事儿,老夫人就有些难住了,随口掰扯了一些才算是把这个话题给岔过去。
因为这事被亲家难住了,老夫人自觉失了面子和底气,送走曲家夫人之后,转头就和安国公这样那样的说了。
是以,才有了阿盈眼前发生的这一幕。
大公子走了好一会儿之后,阿盈才坐起身,想起自己到书房来明明是要说赵景辉的事情,想着等安国公醒了再说,结果自己还睡着了,平白浪费这许多时间。
可赵景辉这事情又该怎么说?贸贸然说要关注赵景辉的教育问题,安国公指不定还要怀疑我有什么问题呢。阿盈越想越觉得不靠谱,慌忙从榻上下来,掸直了衣服,然后磨磨蹭蹭的往外走。
没等她摸索到门口,安国公就叫住了她。
“怎么,刚才我教训你哥哥,难不成还把你吓到了?”安国公说着,冲阿盈掂了掂手,“过来,好几天没考教你功课了,让你学的那三十个字,都学会了?”
大历朝通用的文字是隶书,但是官方文字却是小篆,阿盈身为一个现代人,简体字记得滚瓜烂熟,再去记和简体字差不多的隶书,和隶书有点相似的小篆,就有些糊涂了。好在年纪小,偶尔写出两个简体字,别人看到了也只以为是错别字。
“记了有□□成吧。”阿盈有些惭愧的说着,“这字都差不多,容易记混。”
“那就多写写,多看看。”安国公说着,递给阿盈一小叠纸,“《千字文》默写到‘坐朝问道,垂拱平章’。”
阿盈扭捏的对了对手指,安国公就看着她,没说话,一副主意已定的样子。阿盈无奈,只得接过纸,在属于自己的小桌子上摊好,挽起袖子,端正姿势,然后开始研墨。
别看安国公一副开明家长的模样,其实较真得不行。写个字,从坐姿到磨墨的手法,提笔的姿势,他每一个都计较,但凡有一点不对就会叫停。
他这样,也难怪刘波一听见读书写字就想脚底抹油了。阿盈一边想着,一边放下墨条,又提起笔,却是越发不知道该怎么落笔了。
不会让我两个都写一遍吧?阿盈皱了皱鼻子,觉得这事情有些难办。
安国公见她迟迟不动笔,体谅她到底年纪小,不应该要求过高,就说道:“先写小篆。”
阿盈小小的松口气,又重新在砚台里舔了舔笔,然后开始写。
一百一十二个字,阿盈一个字一个字的琢磨着写下去,不知不觉就写了半个时辰。
放下笔的时候,她揉着手腕,看着铺满白纸的字体,只见笔走龙蛇,别具一格,一看就有大家之气,当真是满满的成就感。
安国公却是没给她骄傲的时间,见她写完了,立刻说道:“写好了就拿来给我看看。”
阿盈吹了吹纸上未干的墨迹,服务到底的把写字的纸在安国公的书桌上铺好。安国公满意的点了点头,把几个错别字都用朱砂圈了出来,“写错的抄二十遍,明天考你隶书。”
阿盈连忙点头。
等她抄完写错的十个字,又看了会杂记,傍晚的时候就有两个半大少年来换和看门的两个书童换班。
阿盈看着他们,脑中却是灵光一闪,“爷爷,不如让王平来当书童吧?我看他每天待在花园里,有些可怜。”
呆在书房里,一则轻松,二则,也能看看书,学点东西。
她自觉着主意十分妙,却没想到,安国公把赵景辉安排在花园自然有他的道理。书房毕竟是处理公事的地方,时常还有同僚下属来往。虽然王平的身份已经处理得滴水不漏,但也得防着别人怀疑。花园属于后院,除非家里举办宴会,否则不会有外人进去,又不招人惦记,是再好不过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