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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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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光夹杂着雾气弥漫在我眼前,不断有利刃落在我身上,我却已感觉不到疼痛,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也许这一次我真的再也回不去了。
就在我心底一片绝望之时,那些活死人突然停止了攻击定在了原地,我强撑住身形往大殿上望去,却意外的与白灵的目光相遇,她脸色惨白唇边却挂着灿烂的笑意,她的眼神不舍中透着决绝,而后转身毅然朝蜈蚣精扑了过去。
“白灵!”我凄然长唤,她为什么这么傻?
白灵与蜈蚣精交了手,我能看出她拼尽了全力抱着与他同归于尽的心思,可却我只能眼看着他二人飞出大殿,消失在空中,却无能为力。
我踉跄着来到圣上和包大人身前,看到他们毫发无伤,终于松了口气,可是要如何寻回他们被吸走的魂魄?我环视了一眼大殿,目光落在角落的除妖师身上。
“猫儿,这除妖师已经不行了。”白玉堂走上前,探了探他的鼻息,冲我轻轻摇了摇头。
我无助的望了望大殿外阴沉的天空,如何对付蜈蚣精?难道只靠白灵一个人?不断地有禁卫军手持武器冲进来,可是人再多在妖面前依旧不堪一击,不能再让无辜的人送命了,我打定主意,吩咐他们原地待命,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出大殿一步。
我一步步艰难的跨出了大殿,仰望天空,我看不到白灵的身影,从未像此时一般痛恨自己竟然半点也帮不了她,终于难耐心头担忧一口腥咸冲出喉间。
“猫儿,你怎么把五爷我忘了,五爷我陪你一同等那丫头。”白玉堂的声音一如往日般带着丝调笑,却在此刻的我听来莫名温暖和感动。
我侧头看向他,笑着点了点头,能有如此兄弟和知己虽死无憾。
不知过了多久,白灵娇小的身躯冲破云层直直落向地面,我大惊失色,运起十成内力飞身而起,于半空中接住了她。
她在我怀中已然说不出话,唇边不断有鲜血涌出,我心头一阵恐惧,却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紧紧抱住她,轻吻她的额头,在她耳边喃喃低语告诉她她不会有事的。
而此刻的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我将她轻轻放在地上,无比眷恋的冲她微微一笑,提剑起身,决然的朝蜈蚣精刺去。
蜈蚣精虽受了伤法力仍旧不减,我和白玉堂的内力则耗损大半,如今只能勉力而为,能拖多久是多久。
蜈蚣精颈间的伤口不断渗出血来,他也有些烦躁不耐,手中的狼牙棒挥舞成风,试图再次使用妖术,我却不给他半分机会,长剑一招紧似一招攻向他周身要害。
蜈蚣精见状,腰身一拧,腰间伸出几条手臂,朝一旁的白玉堂身上探去,我想也未想便挡在了白玉堂身前,胸前几处要穴传来钻心刺痛,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身形不受控制的往后飞去,那一刻我的眼前闪过一抹金光,我看到白灵脸上挂着明媚的笑容朝我走来,耳边依稀是她甜美的声音:“展昭,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对不对?”对不起白灵,我要对你食言了。身形重重跌落在地,意识一点点消失,无边的黑暗席卷而来。
一片混沌中,我只觉得一股暖流自双手手心徐徐往上,慢慢到达胸口,而后蔓延至全身,通身说不出的舒畅,已然冰冷僵硬的四肢渐渐有了力气。
“猫儿,你怎么样了?你醒醒啊。”一声声焦急的呼唤持续响在耳边,我不禁皱了皱眉,是谁这么吵?
我努力睁开了双眼,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出现在我面前,眼前的一切瞬间与我深埋在记忆中多年的场景重合,我没有猜错,白灵便是那只白狐,是于那潮湿漆黑的山洞中救我的白狐。
我拼尽全身力气吐出四个字:“果然是你。”
白狐的双眼中竟缓缓流出泪水来,她那样专注的凝视着我,目光中满是依恋与不舍,而后猛然转身跑开,我望着那渐渐远去的白影,声声呼唤:“白灵,不要走。”可是那抹白终究还是消失在我的视线中,无数次的噩梦变成了现实,我一时痛彻心肺,绝望的合上双眼,泪水无声滑落。
白玉堂上前扶起我,我的目光依旧胶着在她离去的方向,不肯移动半分,她到底还是离开了我,那个说即使变成一只妖和一只鬼都要和我在一起的姑娘竟真的离开了我,心一下子空了,随之而来的竟是从未有过的无助和慌乱,我不知所措的看向一旁的白玉堂,祈求得到答案。
“那丫头耗尽千年修为救了你一命,她将再也变不成人形。”白玉堂同样望着白灵消失的地方艰涩开口。
泪水再一次模糊了双眼,难以抑制的痛楚袭上心头,我身形晃了晃,几乎无法承受:她竟又一次救了我而我却眼睁睁看她离去,无力阻止。
雾气渐渐散去,阳光重回大地,我却知道不见了白灵的粲然笑脸我的心再也无法变得晴朗。
“这是什么?“白玉堂俯身捡起,置于掌心,我的目光落在上面,心再一次抽痛,那是和我的剑穗相同的玉佩,白灵一直挂在腰间,她走的如此决绝,连这个都舍弃了,我将玉佩握在手中细细摩挲,仿若上面还带着她的体温。白灵医好了我身上的伤,却在我心底深深的刺了一刀,这伤口恐怕今生今世难以平复了。
白玉堂长叹一声,拍了拍我肩膀轻声问道:“猫儿,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我茫然的看向白玉堂。
“是啊,”白玉堂神色凝重的望向我,唇边扯出一丝苦笑:“至少你们是生离还有希望再见,不像我与清湖却是死别,永远无法相见了。”他说到最后眼角渐渐湿润,声音也带了哽咽。
我心中一片苦涩,名震天下的锦毛鼠白玉堂何曾露出如此黯然落寞的神色,果然情之一字最是伤人伤己。
白玉堂的话却使我的心情豁然开朗,我回拍了拍他肩膀,抬眸望向冬日晴好的天空,声音虽轻却坚定无比:“白兄说的没错,我不会让她孤单一人独守山林,我要找到她。”
白玉堂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意,声音再次恢复了以往的不羁:“这才是我认识的展昭。你放心,开封府和包大人交给五爷我,找不到她你就不要回来。”说到这儿,他似是想起了什么,自怀中摸出一支短笛,交到我手中:“这是那丫头给我的,她说无论离得多远只要吹响它,她都会立刻出现,我不信那丫头舍得不见你,你带在身边说不定会有用。”
我伸手接过,郑重的朝白玉堂点了点头,所有感激的话都没有说出口,我相信所谓知己便是一切尽在不言中。
京城重新恢复了安静祥和,而我却不欲多做停留,这里有太多关于白灵的回忆,一旦碰触我怕我的心便会鲜血淋漓。
将诸事交待清楚后,我骑马离了京城一路往南,开始寻找白灵,遥望天际,残阳如血,我一带缰绳马儿仰天长嘶,绝尘而去:白灵,无论天涯海角,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定要将你寻回。
不知经过了多少日夜,翻过了多少荒山野岭,依旧不见她的身影,希望在每来到一处野山时被点燃,又在一无所获后重新被浇灭。
有好几次,我差点落入猎人的陷阱又差点成了虎豹豺狼的果腹之餐,这些比起白灵为我所做的一切都不足挂齿。只是白灵,你可知道,每每深夜那铭心刻骨的思念袭来时,我的心有多痛?你怎么舍得离开?怎么舍得弃我于不顾?你到底在哪里?
又是一个深夜,我再一次夜不能寐,寻得一处较为干松的地面坐了下来,静静的凝望着夜色中的山林,她会在这座山里吗?身边只有马蹄踏踏,没有人会回答我,我苦笑了笑,自包裹中掏出干粮就着水慢慢吃了起来。
越往南行,天气便不再那么寒冷,只是我的心却因为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如坠冰窖。我耐不住满身的疲累,缓缓靠上身后的树干,自怀中掏出白灵的那支短笛,轻轻吹响。
凄凉而哀婉的笛声响彻山林,白玉堂说只要吹响它,无论多远她都会出现,白灵,你会听的到吗?你——会出现吗?
草丛中蓦地传来一声异响,马儿不安的嘶鸣起来,我一把抄起身边的宝剑,冲了过去。透过隐约的月色,我看到一抹白影飞快的钻入林中,我欣喜若狂,忙运起轻功追上,只是山林之中野草树木丛生轻功无法全力施展,那白影的速度又快的惊人,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我立在原地,心痛如绞,鼻尖渐渐涌上酸涩,我悲声长唤:“白灵,是你吗?白灵,如果是你,你怎么忍心不出来见我?不是要永远在一起的吗?你怎么忍心背弃誓言?”夜风呼啸在耳边,如同有人低低的呜咽,泪水再一次滑落脸庞,白灵带给我的微笑有多快乐,此时的泪便有多苦涩,我终于明白,如果她刻意要躲着我,我永远都不可能找到她。
我环视了一眼漆黑的山林,唇边勉强扯出一丝微笑,将那支短笛贴身收好,如同她就在我身边,我轻声道:“白灵,我等你回来,无论多久我都会等你,我知道你定然舍不得我。”
我打马回了京城,白玉堂什么都没有问只轻轻叹了口气,便告辞离了开封府。
我依旧每日巡街办案,我的思念却因了见到与她有关的一切而如潮水般涌来,汴河边的货船会让我想起她,卖糖葫芦的小贩会让我想起她,会仙楼会让我想起她,那家私塾会让我想起她,那个她曾经住过的小院我更是不敢踏足一步,白灵,你怎么舍得丢下我孤单一人?
萍儿搬来了开封府,一日,她瞅准四下无人,牵了我的衣袖悄声问我:“展大哥,白姐姐去了哪里?所有人都说她回了家,她的家在哪?她为什么不说一声便走了?”
心上的伤口再一次被人揭开,我蹲下身子强忍着心中抽痛,摸着萍儿的头,柔声道:“白姐姐的家在很远的地方,她要很久才会回来,萍儿乖,和展大哥一起等她回来好吗?”
萍儿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我则别过头,不让萍儿看到涌上眼眶的泪水。
每个夜晚,我都会吹响那支短笛,悠扬的笛声中,我仿若又看到了白灵灿烂纯真的笑脸,听到了她一声声唤我展昭展昭,我仿若感觉到她蓄满泪水的双眼在黑暗中的某个角落凝视着我,专注而深情。白灵,为什么有些事在你走后反而愈发清晰起来?点点滴滴一幕幕噬咬着我的心,撕心裂肺无法割舍,你真的忍心让我守着回忆过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