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魔高一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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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么一通乱叫，当真是撕心裂肺惊动天地鬼神。最要紧一点是她心里根本没底，一方面不想被关在这里白白等死，另一桩又隐约担忧外面看守的人会不会嫌她聒噪直接进来一根绳子要了她的命。
越想越觉得没成算，连带着声音也跟着矮了下去。沈暖觉得自己真是智商堪忧，想出这么桩歪斜点子来，后头该怎么收尾才能圆满？
她正自检讨想要回炉重造，却已然来不及了。耳畔响起门栓拔起的声音，有人要进来了。
看来这出戏是无论如何也要演到底，沈暖莫可奈何只得接着唱：“别过来！啊！跟你说了没听见吗？我又没做亏心事，我什么都不怕！”
前后根本不着调，可就是这样才真像是给迷了心窍。看见进来了一众人，沈暖越发叫得欢腾。为首的还是方才带她来的那位，龇牙咧嘴往地上啐了口，阴损骂道：“你鬼叫什么？还嫌命长？我可实话告诉你，别管怎么折腾你这条小命都保不住，趁早省省吧你，老老实实呆着兴许还能多活几天。”
哪能信他的鬼话！真要是不吵不闹，待到皇帝想起她，不知要到猴年马月，兴许尸骨都凉了也说不定。最要紧一点，是她实在怕黑，这密密实实的屋子连扇窗户都没有，等到了晚上，乌七八黑的，真能吓死人！
也不理会来人吹胡子瞪眼拿话威胁，她开始乌泱泱哭泣，只管兀自低声呢喃：“这是关乎我家族命运的大事儿，我谁都不能告诉！真的，即便说了，对今上，对朝廷也没有什么好处，所以，我求求你了，你可千万别再来找我了……”
这副说辞极富技巧，沈暖捂着脸嘤嘤抽泣，生怕一不小心露出马脚小命不保。
为首那太监听她这样一番说辞，心里隐约起了疑窦。上前拿脚尖戳了她两下，阴阳怪气朝她吓道：“你给杂家说清楚，你究竟知道些什么？又是因何缘故不利于我朝？”
沈暖心里嫌恶得厉害，果然狗仗人势！从今早发现的那封书信来看，自己少说也该是个异族部落的公主之类，如今困境里头遭人欺，竟沦落到被这么个奴才阉竖拿脚踩！
心里忿恨不平，偏还不能表现出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且等着瞧，她有的是时候替自己出了这口恶气！
凝神聚气让自己缓和了心境，转瞬又能扮回凄凄楚楚的模样。她哭得梨花带雨，神情略显木讷，仰了面庞哀声道：“你又是谁？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这杨太监着实给她弄迷糊了，怪声反问：“我是谁？你才见过我，就不记得我是谁了？”
她不应，沉默寡言垂下了头，自顾自嘴里念念有词：“那我是谁？我又是谁呢？”
神神叨叨的真是没救了。杨太监暗忖着，她方才在碧泉宫里被皇帝撂倒在殿角，额头又让花盆砸了个正着，莫非真是给砸傻了？瞧这满面血污的倒霉催样儿，八成真是魔怔了。
才想抬脚出去不理她，转瞬又想起方才她说得最清楚的那句话。什么来着？她说她知道不可告人的秘辛，还事关她的家族与当今圣上！
这倒真是个可大可小的麻烦问题，照理说她们这群丫头才入宫没多久，也不能够对宫闱多么知根知底。可防不住真是涉及到异族秘辛，陛下且不说，那位王上可是向来严谨，若真是有不可告人的正经机密在自己这儿出了纰漏，他死一万次只怕都不够！
这样想着，越发觉得事情不简单。沈暖捂着脸，透过手指缝小心翼翼打量人面上神情，发现似乎有松动，像是抓住了活命的稻草，赶紧补上一嗓子：“爹，娘，你们可尽管放心！歹人胡作非为，终不会有好下场，女儿既然来了中原，必然一心向着今上！”
又疯疯癫癫爬起身来，冲着对面的人一通乱吼：“你们有本事就杀了我，我是一定不会把知道的秘密说出来的！”
她终究还是得逞了，因为她看见众人脸上慌乱了。杨太监一声令下，朝着身旁吩咐了句：“把她看好了，别让她寻死！”随即抬脚就往碧泉宫通禀去了。
沈暖不敢放松警惕，犹自念念有词，只是怕出纰漏，不敢再随随便便大放阙词，只哼哼唧唧絮叨着，倒更多了几分神神秘秘，误打误撞反而效果更佳。
杨太监没过多久便回来了，换上了一副凡事好商量的谨慎表情。沈暖面上一片茫然，在听到他说曜王与今上传令让她即刻觐见的一瞬间，心里警铃大作，却依旧强自装出一副痴痴傻傻的样子，任由人摆布。
重新进了那方乌压压满含阴气的殿门，沈暖强自镇定，心里默默祈祷能够保住性命。穿过外围游廊，直到了后殿园子，引领太监才停下了脚。她听见那太监恭恭谨谨跪地磕了头，先道一声“启禀陛下”，又道一声“启禀王上”，然后便是“罪女沈氏已带到”。
沈暖直生生立在原地不吭声，眼神飘忽，若即若离。皇帝瞧得狐疑，问话的声音现出一丝不耐烦：“说说吧，怎么回事儿？”
杨太监跪地不起，泥首拜伏于地：“回陛下，这沈氏不知为何，被关进暗室不过半个时辰，就变成了现在这副痴傻样子。旁的倒也不值当扰了陛下与王上清静，只这刁女疯癫之中脱口道出她知晓不可告人的秘密，仿佛……仿佛事关异族与我朝机密。”
“竟有这事儿？方才还好好的，怎么片刻功夫就疯了傻了？”
见皇帝满面的不耐烦，杨太监哆哆嗦嗦连连撇清关系：“陛下，奴才也不知道哇。奴才依着旧例把人关进了暗室，没多久她就开始哭闹，等到开门查看，她就已经是现在这副样子了。”
沈暖听他这样回禀，生怕露馅儿，心里突突跳得厉害，面上却不敢有丝毫松懈。她微微张着唇瓣，神情呆滞，发丝凌乱，额角的伤口兀自潺潺流血，她也不理会，乍然瞧着，竟真是形如鬼魅，狼狈可怖。
皇帝显然信了大半，因为沈暖在他面上瞧出了一丝淡淡的遗憾。她心里觉得恶心，却又无比庆幸，不论如何，这实打实是她活命的契机。
精神紧绷之间，她隐约瞧见那位曜王瞳眸之间闪过一丝轻蔑的笑。沈暖瞬间旗鼓大作，更加不敢放松警惕。心急火燎之间，听见了曜王冷若寒蝉的声音：“来人，去传太医。”
未几，一水儿太医急火火赶来。景曜一个眼神示意，小太监搬了凳子叫沈暖坐下听诊，却不料想她连连躲闪，抗拒挣扎之间一屁股坐倒在地。
她像只迷途的幼兽，嘴里不断呜呜呢呢，太医得了景曜吩咐，强行捏了她腕子号脉，又细细观量她面上神情。
折腾了半晌也没得出什么结果，太医院的领事医丞连连请罪：“回陛下，回王上，这沈氏女额角有伤，又长久流血伤口未能及时处理，随后便被关进暗室，大体是触动了过往的心病，这才犯了惊悸。”
这话说了同没说也无甚区别，景曜眉间轻皱，那医丞心道不妙，急慌慌叩首：“这样的病症分两种。其一是伤了脑子，大体救治无望，不过依照臣的观察，沈氏女脉象不见异样，应该是没有伤及内根。故而更有可能只是一时痰迷了心窍，稍事休息睡上一觉，也许就能不药而愈了。”
景曜唇角轻挑，神情之中现出一缕淡淡的玩味，也不再难为这位吓破了胆子的医丞，开口吩咐人开上几剂宁神药给她压压惊，便轻描淡写让人回去了。
皇帝犹不放心，拧着眉头望向他：“阿曜，这丫头还中用吗？”
景曜清浅一笑：“皇兄只管放心，林医丞向来医术高妙，再离奇的病综也难不倒他。回头皇兄再让人备上几盒祛痕胶，大体就不会再有任何妨碍。”
他说得隐晦，皇帝面上却还是露出一丝难堪，停顿半晌方讪讪道：“其实也没什么打紧，左不过就是朕有时候闲着无聊，藉此打发时间也便是了。”
景曜笑而不语，颔首不再答话。
他这副神情瞧在沈暖眼中，真是说不出得骇人。明明唇角上扬，那模样该是笑着的，偏偏这笑意未达眼底，不伦不类，却又叫人说不出是哪里不对。
她给瘆得发慌，更加借题发挥，肆无忌惮跪坐在原地打摆子。正自欢欣终究保住了性命之时，冷不丁又听到那方表面温和无争，实则来自阿鼻地狱的声音。
“皇兄，既然这沈氏女口称自己知道一些极为要紧的家国秘辛，不论是否属实，终还是需要谨慎处理。不如这样，这件事便交由臣弟来亲自审理。皇兄且放心，若她当真无辜，臣弟必当完好无损地将她送回到皇兄身边。”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魔高一尺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