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正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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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推门进去的时候怔住了。
屋里很热闹，看见他，里面的人都向他打招呼，他笑着一一回应。
他的妹妹罗曼就坐在则平的身边，神态亲昵，然后向他笑道，“哥哥你来了？好迟。”
是的，好迟。
但，那是因为他根本不知道。
他笑，在一旁落座。
每一个人都觉得他的出现是理所当然的，但他却没有忽略掉妹妹眼中那瞬间的冰冷，她没有通知他，她并不希望他出现。
他喝了一口酒，冷漠地笑看着四周的热闹。
不属于他的热闹。
则平抽空看向他，“怎么了？”
他淡淡地笑，“有点累。”
是的，他累的，身体和心都是。
裴姐给他倒酒，“可别太累着了。”
他只是笑。
“则平，生日快乐！”他举杯。
则平笑，“谢谢。”
一进门，罗曼就发难了，“哥哥你是不是故意的？”
他按着额，“我根本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会出现？”
他看着眼前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裴姐说有事要和我商量，但我并不知道是你要为他办生日会。”
罗曼紧抿着唇，她根本不相信他的话。
“你别多心……”
罗曼冷笑，“我和则平决定年底结婚，哥哥你应该会恭喜我吧？”
他看她，苦涩慢慢漫延，“……当然。”
他看向窗外，在那样的平静的一个午后。
眼前仿佛看见了那人手握着粉笔，一笔一画地在黑板上演算着题目，眉尖蹙起，鼻尖上凝起一点点晶莹的汗珠。
神情是那样的认真，脖颈细长而白皙，握着粉笔的手是那样的紧。
他看得着了迷。
有人敲门，他回过神来说，“进来。”
林城就推门走了进来，扬着手上的饭盒，一脸的笑，“知道你没吃，给你带的。你说我对你好不好？”
他只是淡淡一笑，“你在吃饭时竟然还能想起我，真让我受宠若惊啊。”
林城将饭盒推到他面前，然后在椅子上坐落，“你从来都不懂得照顾自己，真让人担心。”
他挑挑眉，一边打开饭盒，一边道，“这话可是谁说的？”
“啧，”林城笑，“是裴姐的原话，我借来用下。”
“她自顾不暇，哪来时间的？”他嚼着饭，倒是好奇，“她和你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林城摊手，“一句话，女人心海底针。你永远没有办法了解女人在想什么的。”
他沉默，是想起了罗曼。
“程，”林城忽然靠近他，“听说则平和你妹妹的婚事近了喔？”
他淡薄地扯扯唇角，“嗯。”
林城叹气，“世上又少一个好女人。”
他也叹气。
“舍不得了？”林城笑道。
“……女大当嫁，我只能祝福她，不是吗？”
林城拍拍他的肩，笑，“她嫁的人是则平，你该放心！”
他笑，“当然。”
没有人注意到他眼中的苦涩。
他走到露台外，点了根烟，和埋藏在心底的那股苦涩一并在夜空下默默吞咽。
“要不要到边上的包厢里休息一下？”裴姐走了过来，有点担忧地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是从何时起这个人的身影变得如此寂寞，寂寞得让人心痛。
他一边抿熄手中的烟火，一边缓缓回过头来，“不用了，今日难得大家聚在一起。”
裴姐笑了笑，道，“他要成为你的妹夫了。”
他点点头。
裴姐凝视着他，好一会才道，“那你也该放弃了吧？”
他手一抖，笑道，“没有过的事情怎么放弃？”
“别硬撑，程。”裴姐看着他，觉得难过。
他淡淡地笑，“我是个男人，没有必要执着于爱情这种虚无的东西不放手的。”
“可是——”裴姐皱眉。
“没什麽，一开始我就知道了，这没什麽。”他的视线深远，不知他在看些什麽。
“裴姐，你跟我哥在说什麽？”罗曼这时忽然凑上前问著。
“我劝你哥赶快找个女朋友，如果再不行，找我也可以啊，不过我估计你哥嫌我的年纪太大了。”裴姐笑著打趣。
“裴姐就爱说笑。”他看着裴姐，淡淡地笑。
裴姐笑了笑，却没有见她说话。
“程，怎麽不过来一起喝？”则平这时也走了过来，他把手搭在了罗程的肩上笑著说。
裴姐不由抬起眼来看罗程，可看不清他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然後她见到罗程抬起头微笑著对则平说，“我跟裴姐正在聊天。”
“走吧，我们去喝一杯。”
“好。”罗程微微地笑，随著曾则平走了过去。
他不记得喝了多少，醒来时只觉得头痛。
走下楼去时，看见罗曼在门边亲吻则平的脸，他微微一怔，淡淡地别开了眼。
则平看见他，笑道，“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你昨天喝得很多。”
他淡淡地嗯了一声，罗曼一边拉着则平进屋一边道，“你别管他，我哥的酒量很好。”然后向着屋里道，“爸，妈，则平来了！”
正在准备早饭的罗太太从厨房里探出头来，笑道，“则平来了啊？吃过早餐没有？”
“伯父伯母早，我吃过才来的。”
罗老先生放下手上的报纸，招呼着则平。
他走进屋里，听着他们的热络，只是默默地倒了杯水，坐在一旁慢慢喝着。
“妈你和伯母挑好日子了没有？”吃早餐时，罗曼看了身边的则平一眼，笑着问罗太太。
罗太太笑，“两个月后的初八是个好日，不过就是有点急。”
“两个月的时间够了，又不要多隆重，简单行个礼就成！”罗曼勾着则平的手臂，笑得甜蜜。
罗老先生笑，“这不是傻话吗？我就你一个女儿，能随随便便就嫁了的？”
“我是觉得，只要，”罗曼笑着倒在则平怀里，“则平爱我就够了！”
则平笑着在她额上亲了亲，“我会给你一个难忘的婚礼的。”
罗先生和罗太太相视一眼，笑了。
他垂着眼帘，也淡淡地笑。
就这样吧。
原本就是这样的。
他甩开手上的白袍，摊坐在沙发上，伸手遮住了双眼。
如果一切可以从头开始，是不是就会不一样了？
如果罗曼不是他的妹妹，那结果是否会有所不同？
如果……
却是没有如果。
一切一切，都已经发生。
“程？”林城一推门进去，看见那个倒在沙发上的罗程，不由得愣住了，他走近他，轻轻地拉开他遮在眼睛上的手，“发生什么事了？手术不是很成功么？”
他怔怔地看着天花板，缓缓地道，“我只是觉得累。”
林城笑，“你在手术室里呆了三十几个钟头没合过眼，当然会累！”
“真的很累了。”他闭上眼，艰难地扯出一丝笑。
“让院长放你几日假吧，反正你妹妹也要结婚了，你又有得忙！”林城道。
他笑，“是啊。”
则平要结婚了，几个朋友帮他办了一场告别单身的酒会，地点还是裴姐的酒吧。
“程怎么还没到？”则平看时间过了八点，便走过来问裴姐。
裴姐笑，“他说过下午有一个手术会议，会迟一点的。”递了杯酒给则平，“要结婚了，感觉如何？”
则平淡淡地笑，“有点不可思议。”
裴姐看了他一会，笑道，“罗曼是个好女人。”
则平喝了一口酒，笑，“我知道，我很幸运。”
裴姐垂下眼，笑了笑，“则平你是个好人。”
“嗯？”则平不明白她为何这样说。
裴姐眼神闪烁了一下，似是欲言又止，最后却是笑道，“看罗曼一脸幸福就知道。”
则平笑了起来。
裴姐看着他，很有感触。
这时听见门口的铃铛响起，他二人看了过去，进门的是罗程。
“抱歉，我来晚了。”罗程淡淡的笑道。
裴姐道，“让主角等了好久呢！”
则平并不介意，拉着罗程，“我们喝一杯。”
裴姐为他二人倒了酒，坐了一会，便走开了。
则平的酒杯和罗程的碰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声响，罗程笑了笑，一口饮干了杯中的酒。
“别这样喝。”则平伸手阻止他。
罗程却是笑，“恭喜你，终于和我妹妹有了好结果。”
则平笑，“我还得多谢你！”
罗程淡淡地笑，“那是你们的缘分，谢我什么。”放下手中的酒杯，他道，“我们过去吧，你可是今天的主角！”
那夜则平虽然没有被灌醉，却也是喝得过多了。
大家各自散了之後罗程将他扶进车，弯腰替他系好了安全带，抬头看见则平微微皱起的眉不由问道，“头很疼吗？”
“还好。”则平低语。
“一会儿开到有药店的地方我给你买点醒酒的药。”罗程道。
“麻烦你。”则平这时微微睁开了眼说道。
罗程似是愣了愣，没说什麽便将车门关上了，自己则返到另一边上了车。
则平一路似醒非醒，中途车子似乎是停了一下然後又开动了，开得很稳，但是也不慢，是罗程的风格。
夜晚本来就显得宁静，则平後来还是睡去了，所以当他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家里的那张大床上了。
罗程这时正好端来了水杯，见他醒来就将杯子放在边上扶他起来说著，“先把药吃了，想吐吗？”
则平微微摇头，然後接过他递来的药和水吞下随後看著罗程说道，“今天真是麻烦你了。”
罗程只是笑，“有什麽麻烦的，以後我也会被他们灌一次，反正会扯平。”
则平听他这麽说也不由笑了起来，他黑沉的眸子注视卓罗程说道，“不用等他们灌你，你做我伴郎的那天很快就要到了。”
罗程看著他，却不说话。
“现在已经很晚了，你打算回家吗？”则平问。
“嗯。”罗程点头，“你的车还在店门口，明天早上我会来接你过去。”
则平不由皱皱眉，“你还要回来回去的多麻烦，乾脆留下来好了，反正你的身材跟我差不多，可以穿我的衣服。”
“不用，你还是早点睡，我先回去了。”罗程没有看他，只是将水杯端回了厨房。
则平虽然觉得不妥，但是罗程都这麽说了他也没有办法。
他仍是皱著眉，看著罗程走到大门边，然後看著他走了出去。
罗程上了车却没有马上发动，他这时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来，抽出一根点燃之後深深吸了一口，然後整个人像是脱了力一般靠上椅背，吐著烟雾。
良久，他似乎感觉到身边的手机一直在响，他看也没看就接了起来。
“哥？”
“......嗯。”
“你在哪里？则平呢？回家了没？”电话那头是罗曼一连串的问句。
“他已经回家了。”罗程却知道罗曼最想知道的是什麽，於是直接跳过第一个问题说著。
“你现在在他家？”罗曼又问。
“没有，我在车上，正准备回家。”罗程答道。
之後罗曼也没说什麽就挂了，罗程将手机扔在了一边，发现手中的烟已经烧得差不多了，於是便捻息了它。
婚礼来得很快，琐碎的事基本上都是由罗程和则平一手打点的，而那个准新娘只是忙着找婚纱试礼服。
当他看着罗老先生亲手将罗曼交到则平手上时，坐在一旁的罗程还是觉得心中刺痛。
“你脸色很苍白。”裴姐担忧地看着他。
他勉强扯出一抹笑，“我没事。”
林城在旁边道，“他最近是忙坏了，什么都亲力亲为，不知道的都以为结婚的是他！”
罗程只是笑笑。
宴会时，他走进休息室，里面有几个姐妹陪着罗曼坐在镜前化妆，看见他进来，便都笑说，“新娘的哥哥来了，看新娘子是不是很漂亮？”
罗程点点头。
“唉，哥哥会不会舍不得妹妹出嫁啊？”有一个姐妹笑首打趣。
罗曼嗔了她们一眼，“你们先出去，我要和哥哥说会儿话。”
那几个姐妹便笑着一一走出去，并体贴地关上了门。
“你今日很漂亮。”罗程道。
罗曼笑道，“我觉得今天是我最快乐的一天，我很幸福！”
罗程觉得她的笑容很刺目，不由得别开了眼。
“哥，”罗曼却忽地道，“你恨我不恨？”
罗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终于转身走了出去。
罗曼看着他的背影，眼神复杂。
罗程一出来，看见则平，便忍不住叫住他，“则平。”
则平回头，今天的他是一身黑色的西装，转身之际整个人有种说不出来的优雅，脸上自然流露的笑容尤其让人觉得温暖。
“怎麽了，程？”
罗程怔了怔，笑道，“小曼今日很耀眼。”
“是啊！”则平笑。
“把她交给你，我很放心。”罗程道。
则平笑，“如果你不放心，我会做到让你放心。”
罗程靠在窗帘下看着外面的夜色，裴姐走近他，“程，如果你离席，没人会怪你的。”
他的脸色太苍白了，让人看了都觉得痛。
罗程笑，“这样的好日子，我怎么可以离席？”
在这笑容的背後，又是怎样支离破碎的一颗心？恐怕除了他自己外，无人知道。
有一种伤，并不流血，但却透骨透肉。
有一种痛，痛得说不出来，却是仍然能活着。
回到家，他一个人收拾着行李。
或许，他是真的该忘记。
罗先生推门走进他的房间，“半夜三更的，你在做什么？”
他放下手上的东西，淡淡地笑，“最近有点累，见有假期，便想出去走走。”
“去多久？”
“到假期结束吧，大概十来天。”
“……你妹妹才刚刚出嫁。”
“不是都结束了么？”他低语，“该忙的都忙完了，我也想好好休息一下。”
“要去哪？”
他笑了笑，“还不知道。不过，爸，我又不是去了不回来，我都这么大了，你担心什么？”
他眼底没有笑。
“是啊，都长大了。”罗老先生叹了口气，走了出去。
门关上。
没看见罗程苦笑的脸。
他跌坐在床上，掩着脸，眼泪从指下流出。
相思成灰。
那么，单思呢？
从来没有过，他连回忆的甜蜜都没有。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再见面时，感觉仿如隔世。
两人隔着宽阔的马路，就这么看着对方。
红灯，他向他走了过去，“好久没见。”
他淡淡地笑，“嗯，好久没见。”
“什么时候回来的？”则平看着他，觉得他变了很多，变得……冷漠了。
三年的时间，并不算短。
“美国的生活怎样？”则平问道。
罗程笑了笑，瞅着他，“还好。我是不是要说声恭喜？”
“嗯？”则平不是很明白。
罗程笑，“恭喜你要做爸爸了。”
罗曼怀孕了，已经三个月。
“谢谢。”
什么时候，他们之间变得如此客套？
他陪着妻子回娘家，开门的是一个陌生的男人，“找谁？”
然后罗程从那陌生男子后来转出来，笑着，“夏，他们是我妹妹和妹夫。”
“咦？”那个叫夏的男子微微放开手上的门把，笑道，“快请进来。”
在罗程介绍下，知道那个男子叫夏天，只有二十岁，是罗程在美国认识的一个朋友。
“爸和妈呢？”罗曼问。
罗程道，“出去买菜了，等一会就回来。”
夏天给他二人倒了茶，又给罗程泡了杯咖啡，然后坐在罗程身边，“程的妹妹真漂亮。”
罗曼面上一红，“谢谢。”
罗程却是笑，“我妹妹名花有主了。”
夏天看了一旁的则平道，“你妹夫也很帅啊，两人是天生一对。”
“嗯。”罗程一边喝着咖啡，一边点头。
夏天眼巴巴地看着他，“怎么样？”
罗程瞥了他一眼，“不怎么样。”
夏天抢过他手上的咖啡，喝了一口，“很好啊！”
罗程笑，“如果连速溶咖啡都不行，那我干脆喝开水好了。”
夏天咬牙，把咖啡杯塞回他手上，“你无视我的努力！”
罗程笑了笑，“我没有。”
“你有！”
“没有。”
“就是有！”
则平与妻子面面相觑，忽然觉得气氛很古怪。
“程……”
罗程微微一怔，看向则平，笑了笑，“怎么？”
“你和那个孩子……”
罗程淡淡地笑，熄了烟火，“情人，他是我的情人。”
“啊？”
罗程并不看他，“你不必装着惊讶，不是早就都猜到了么？”
“程……”
“则平，”罗程笑了，“我的家人交给你了。”
“你呢？”
“夏天身体不好，这里不适合他，我会和他离开。”
“去哪里？”
罗程神色很温柔，“则平，我曾经错过许多，但现在想亲手抓住一些可以属于我的东西。”
“那人是夏天？”
“是的。”罗程道。
“那你曾错过了什么？”则平低低地问。
“……”罗程笑，无声无息地笑，“如果你一开始便不知道，那么我希望你永远也别知道。”
可是，则平低头，埋下一句话。
则平抬头，蓝天白云。
清清朗朗。
“他爱你，曾经，或许以后。”夏天笑，“可是，现在我很重要，我知道的，这样就够了。”
幸福，并不是从来就有。
夏天握着门把回头微笑，道，“谢谢你曾经放手。”
不是放手，是从来没有伸出过双手。
罗曼勾起则平的手臂，“回家吧。”
他侧过脸，看着妻子，垂下眼，笑道，“好。”
他选的是这一双手，选的是不出轨的人生。
一个太太，一个家，还会有一个孩子……
爱情，他已经出了轨。
人生，他会继续在正途中走下去，一直……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正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