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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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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提着热水低着头站在了屋外,守在门外的小丫头隔着竹帘子,向屋里低声叫道,“蝶儿姐姐,热水来了。”
帘子一掀,一个衣着体面的婢女走了出来,瞧了她一眼,微微一怔,仔细打量了一番,好一会儿才悠悠地开声问道,“你叫什么,从前没见过?”
她轻轻应了声,旁边一个识得她的丫头连忙笑着插嘴,“她叫扣儿,进府不过半个月,在厨房里做事。今儿个茶水房那边的茶水都供着前厅用了,因怕夫人小姐这边急了,就在厨房里烧了送过来。”
蝶儿点点头,见面前这个叫扣儿的丫头面容虽是清淡了些,却也算得上清秀干净,便对她说道,“跟我进来吧。”
她应了一声是,便从打着的帘子下进了屋。
屋里都是女眷,娇声笑语,原本是热闹得很的,但见着跟在蝶儿身后的她时,便悄悄地没了声息,似是都有一点儿怔愣了。
她低着头,小心翼翼地换了几处壶中的茶水,便悄悄退了出来,矜贵的夫人小姐们并不需要她们这些下等丫头的服侍。
她转了几道回廊,出了月洞门,回到后院。
正在柴房外劈柴的赵大叔一眼瞧着了她,停下了手,笑道,“回来了?”
她微微嗯了嗯,将水壶放进屋里,又走了出来。
“见着夫人了没有?”
她微觉奇怪,不甚明白地看着赵大叔。
赵大叔嘿嘿一笑,低头继续劈柴。
她也不问,径自拿了布带束起了衣袖,提了水桶去打水。
她原是不会这些的,但学起来却是快,她年纪小,力气却不小,挑水砍柴等的粗重活儿也是干得来。
她是林府一名粗使婢女,在厨房里帮工,姓叶,小名扣儿。
她家原是小户人家,有几亩田产的,两年前她爹爹出门办事,去时还是笑着出门的,但回来时却已是只剩得半口气了,在家中拖了几个月,变卖了田产寻医问药,最后却还是没了,只剩得她和娘二人无依无靠,凄风苦雨度日。
没有生计,没有男人,日子本就越发艰难了,祸不单行,连月瀑雨,山洪暴发,村中的房屋几乎都被冲塌了,良田尽毁,作物失收,随后是疫症横行,最后村民是死的死,散的散,好好的一个村子,一夕间妻离子散,鸡犬不闻。
她也一直病着,高烧不断。
娘散尽不多的家财,带着病得迷迷糊糊的她离开,辗转各处求医,到最后带着迷迷糊糊的她沦落街头讫讨过日子,后来遇到了赵大娘,赵大娘见她母女二人可怜,便时常帮衬着,等她病好了,赵大娘又让在林府做事的赵大叔为她在林府谋了个厨房的差事,工钱虽然不多,但生活也总算安定了下来。
她生得并不算得十分的出色,只是脸色干净些,眉眼儿算得上秀气文静,比别人看着顺眼,但她不爱出声儿,总是低着头,埋头做事,便也少人注意她。
一日,在后巷,她帮着陈伯在马车旁卸着菜蔬筐子,却一直感觉到一道灼热的视线逼着她,她猛地侧眼看过去,那里站了一个人,一个男人,很年轻的男人,淡青的长衫,眉长眼深,脸容秀气,但却是皱着眉头,很是深沉地流露出厌恶的轻蔑眼色。
他正用这种不屑的怀恨似的眼神狠狠地盯着她。
这人透着点诡异。
却不是她认识的人。
她心里隔起一堵墙,不再理会,继续搬着车上的物品。
后来她也就不记得有这回事了。
夫人身边的大丫头蝶儿到厨房来,替夫人点了几样食食,出来时看见她,倒是笑了,“你不是那个叫扣儿的?”
她正在搬柴,抬眼看着面前这个衣着比一般丫头体面的蝶儿姑娘,点点头。
“厨房的活儿重了些,可做得习惯?”蝶儿很是有兴致地和她说话。
她只是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几岁了?”蝶儿问道。
她却低头,不语。
蝶儿咦了一声,转脸对着一旁的人,指着她问,“她都是这样的么?”
其实她是想问,这个叫扣儿的是不是个哑巴。
几个在旁的人,也算是熟悉扣儿的,可也没怎么和她说过话,吩咐一声她便去做了,二话也没说的,如今听蝶儿问起却一时都不知如何答话,搓着手只是笑,“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蝶儿也不为难他们,笑了笑就走了。
“今日夫人身边的蝶儿姑娘来过了?”赵大叔问她。
她轻轻嗯了声,点点头。
“有没有和你说什么?”赵大叔一下子热切起来,两眼放了光。
她不明白他的意思,只是摇头。
赵大叔盯着她,好一会才叹着气笑了,似是自言自语地喃道,“我是太急了,嘿嘿……”
她看着赵大叔的走远的背影,缓缓皱眉。
没几日,她便被调离了厨房,在夫人院子里做事了。
赵大娘笑说着对她娘说她这是高升了。
她娘虽是笑着,但眉间却是带了淡淡的忧色。
她每日并不需要做什么,只是和另外几个丫头一起打扫一下庭院,照顾一下花草。
半个月间,她也只见过夫人几次,而且大多是远远的看见的,那夫人似是不甚喜欢见她,有什么吩咐,都是夫人身边的蝶儿传的话。
蝶儿倒是待她好,惹得别的几个丫头都有点眼红,却也不能说什么。
一日,蝶儿带了几件衣物来给她,虽是半新的,却是绫罗软料,说是夫人赏她的。
她忙伸手去推,那蝶儿却是笑,声音温柔地,“少爷要回来了。”
她一怔,不明白少爷回来与她何干。
“你还没见过他吧?”
她点头,是没见过,不过这府中上下,她见过的也并不多。
蝶儿笑意甚深,“……很快便能见着的了。”
莫名其妙。
她只是低着头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