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光》方怵

3、日晚春风里（三）

　　这边白少羽虽然生气，但心里还是知道，如果真像七月说的那样，那漪兰的事还是要怪漪兰他自己，谁知道他会应承着这个人又答应了那个人。
　　可他多日下来，的确对漪兰付出了心意，此刻真是伤心欲绝。
　　当他走到楼梯时，就听到头顶上一个声音道。
　　“三少要找鄙人？”
　　沈翎倚在走廊栏杆上往下望来，细长白皙的手指持着烟杆吸着，动作懒散。面具下黑眸如黑色的珍珠，反射着光线的星星点点，一身蓝色长袍立领一如既往扣得紧实。
　　来的正好！白少羽见到人就想冲上去了，“沈班主，我来找你讨个说法！”
　　刚没走几步，王叔拦住了他。
　　“三少要讲的事，沈翎已经知道了。”沈翎笑意盈盈地四两拨千斤，“只是漪兰一事，沈翎心有余而力不足。”
　　白少羽从之前一开始得知到现在，早被刺激得头昏脑胀，此刻被沈翎这么轻轻一拨，眼睛一酸竟是有些水光闪烁。
　　接收到白三少指责他欺负人的眼神，沈翎颇觉得好笑，示意王叔放手，领着白少羽进了房间。“三少年轻真好。”
　　白少羽顿时脑袋清醒，听出了他话语中的讽刺，“你什么意思？”
　　“白少爷要什么美人没有，却这般执着与一个戏子，而且还是一个男人。”
　　白少羽防备状，这人还是第一次不叫自己三少，“你懂什么！”
　　沈翎敲了敲烟杆，系着的烟袋晃晃悠悠，“三少一往情深，沈翎的确不懂。”
　　“你又在讽刺！”白少羽瞪他，“我、我只是觉得漪兰挺好的，挺让人喜欢的……他这么走掉，我有点难以接受……”
　　沈翎瞥了他一眼，轻呼出一口烟，带点惋惜，“三少知道喜欢男人，代表什么吗？”
　　白少羽愣了，他从反抗的时候就有点吃惊于家里人的反对，在他一群狐朋狗友的眼里，这并不是什么大事啊。
　　沈翎只需要看一眼，就明白这位大少爷的心思了，他挑唇笑了笑，“三少真的喜欢漪兰吗？我怎么只看出三少对皮相的喜爱。”
　　白少羽怒了，你可以说我不懂事爱玩又一事无成，就是不能怀疑我的心意，“沈翎我警告你，别以为长了几岁，你就能以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教训我！你以为你是我的谁！”
　　这话说得沈翎嗤笑了一声，烟杆敲敲白少羽的肩，抖落一点点烟灰。“那三少懂什么？”
　　白少羽身材高挑，没想到沈翎比他还高了半个头。
　　“你碰过人吗？你有想要他们的冲动吗？”
　　白少羽哑声，他还真的没有过，一群朋友寻欢作乐时他也就做做样子，并没有碰他或她的冲动。他二十岁了还是一只童子鸡，这种事情还没跟谁讲过。
　　他故作镇定，大声起来为自己壮壮气势，“沈翎你给我等着，小心点别给我到外面胡说八道！”然后一副反派boss退场同手同脚地出去了。
　　白少羽想起他对漪兰的心意……如果漪兰丑一点，他可能真的不喜欢了……还有他从来都没有想要把漪兰带到床上去啊！
　　沈翎抽了口烟，这孩子怎么什么都摆在脸上。

　　“爹！娘！哥！”回到家刚好见到坐一桌的三个人，白少羽就冲了过去。
　　白大哥仪表堂堂，穿着白色衬衫跟米色西服马甲，五官棱角分明，气质温文尔雅。他诧异地抬眼看来，“少羽你怎么了，这么慌。”
　　白少羽欲哭无泪，“我、我好像不喜欢男人啊！”
　　“啊？？！”白老爷三个人震惊。
　　白老爷啪地拍了桌子一下，“那你前几天绝食个屁啊！”
　　白夫人在旁边小声：老爷说话文雅点。
　　“我以为我真喜欢他……可是一想到他毁容了，我就不喜欢他了……”白少羽小声道，生怕白老爷一巴掌拍过来。
　　白正然淡定喝茶，“爹，这是好事，你生气什么。”
　　白老爷想说什么又给憋住了，两眼瞪着就跟被踩到爪子的猫一样，我心疼……心疼我那些钱啊！你不早说，那我连根毛都不打发给那个戏子啊！！
　　白夫人倒茶，淡定，“就当给咱们全家一个考验，以后发生什么也有点经验了。”白夫人当场立下一个flag。
　　白老爷叹气，“算了。”他指着旁边一个位置让小儿子坐下来，“你怎么发现自己其实不喜欢男人？”
　　白少羽乖乖坐下，“我今天去沈家班找、看戏，那个沈翎问我的，我就加以想象了一下。”
　　白正然惊讶，“沈翎？”
　　听到大儿子惊讶的语气，白老爷扭脸，“沈翎是谁？”
　　“沈家班的班主，不过儿子跟他谈过生意，是个聪明人。”
　　“生意？”白老爷皱眉。
　　“沈翎早几年就做起瓷器生意了。”白正然解释。
　　白老爷松开眉头，笑道，“那这个沈翎真不错。”他点头十分满意。
　　不过没有他预想中的转好，白少爷第二天又开始跟以前一样胡玩，时而去花楼吃酒逗美人，时而去听戏欣赏下戏曲。
　　沈翎倒是有些意外，感觉对方来听戏的次数多了。
　　“少羽你是不是又看上哪个了？这些天老来这里干嘛。”李瞿不耐地看着台上的哼唱。
　　“你不觉得唱戏挺有韵味的吗？”白少羽转眼看他。
　　李瞿耸肩，“一点都没有。”
　　白少羽白了他一眼，“算我白问。”
　　李瞿见他兴趣满满也就不再打击了，转而勾起他的兴趣地道，“你知道吗，其实这沈家班也挺有意思的。”
　　“什么意思？”这是要跟他好好八卦八卦吗？白少羽感兴趣地盯着他。
　　李瞿见听众这么配合，满意地开始八卦，“这沈家班现在的班主才十几岁就上台，可是当时的名角。”
　　白少羽听了就觉得无趣，“这些我早就知道了，还知道他唱的是青衣。我说你啊，能不能八卦些我不知道的？”
　　李瞿哼了一声，昂首道，“那我现在八卦的你肯定不知道。我们当时都才十岁，但这沈班主当时是名角，即将束发的少年身姿绰约，青衣扮相比谁都像女人，那时候那名声，真是京城第一美人。可惜后来唱到十七岁时候出事故毁容了，不过前沈家班班主在沈班主十五那年就病故，早给他这个义子留下了戏班，沈班主才渐渐不用靠唱戏养活了自己。”
　　白少羽听着听着开始恍惚，他想起那人白皙细长的手指，还有那露在面具外的半张脸……就算毁容了，唱起戏来……又该是怎般的风景。
　　李瞿突然打击他道，“早些年有人重金求沈班主再登台，不过沈班主那嗓子早被旱烟给毁了，所以啊，你只能恨自己不能早生几年。”
　　恰逢沈翎持着烟杆从楼上走下，白少羽突然有些恼怒，这人怎么这般不爱惜自己的嗓子，抽烟抽死他算了！
　　沈翎感应到什么转过头来看着观众席，见到白少爷后挑唇，慢悠悠地贴上烟嘴，抽了一口。
　　白少羽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