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西皮烩》泽达

10、第十章 苍歌

　　“你说你个书呆子，哪儿来的力气？”
　　“长歌门人文武双全，懂？”

　　杨潇是个文雅并温文尔雅的，可在军中待久了难免生出些脾性，尤其这个家伙，简直最懂得怎么惹自己生气。杨潇愤愤的想，自己上辈子是不是欠了燕回八百两银子，这一世他讨债来了。

　　“瘦猴儿似的，还文武双全呢。”
　　“再废话把你扔下去！”
　　“好啊，扔。”
　　“……”
　　燕回在他耳边认真道，“说真的，放我下来。”
　　“闭嘴！”杨潇咬牙，又紧了紧箍住燕回双腿的手，把他背得更牢靠些。
　　“杨潇……”
　　“放你在这儿一个人等死？”
　　两人被冲散落了单，燕回身上带伤，这冰天雪地老半天不见个人影的，如果不是杨潇背着走，燕回一人就真的只能等死了。
　　燕回近乎带着诱哄的语气，“再找不到其他人，我俩都得冻死在这儿，放下我你走得快些，等和他人汇合后你再来找我。”
　　“你是脑子冻坏了还是觉得我傻？”若不是时候不对，杨潇真想糊他一巴掌，“换个位置你要能把我一个人丢下，你再来和我说这个。”
　　燕回不吱声了。
　　背负着一个人的重量，杨潇一脚一脚踩在雪地里，没了其他声音只余踩雪声嘎吱作响，听得杨潇心头发怵，他感觉背上又湿了一片，黏腻腻的，杨潇心头一惊，“燕回！”
　　“嗯？”燕回失血过多头脑发晕，但还是强打起精神应着。
　　怎么以前就从没觉得他声音这么好听呢？杨潇觉得简直听不够，“说话。”
　　“说话……说你把我放下？”
　　“欠揍呢你！”
　　“那我唱个歌儿？”
　　“我说你闭……你唱。”

　　这曲子很熟，军中基本没有不会唱的，可惜燕回此刻唱不出雄浑的嗓音，只能低着嗓音慢慢唱。
　　“……塞上长风，笛声清冷……”
　　“……定斩敌将首级，看罢泪涕凋零，报朝廷……谁人听……”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杨潇觉得自己伤心处被戳得生疼，歌他听过，那时候燕回跟着大伙儿未作一团，男儿们举起酒碗放声豪歌，听着热血沸腾也挺感动的，可现在眼睛不争气的湿了，白茫茫的景色越发模糊一片。
　　“不唱了，咱不唱了。”杨潇哽了哽嗓子，“我们说点别的。”
　　燕回咬了一口舌头，他也知道不能睡。“说什么？”
　　“说……对了，说说映雪湖吧。来了后我一直跟着在外，还没去过映雪湖呢。”
　　“映雪湖啊……”燕回俯了俯身子，嗅着杨潇发丝间温暖的味道，“我是个粗人，形容不好。”
　　“没关系，就说说你的看法就行。”
　　“很漂亮。”燕回说的很慢很轻，杨潇也不催，静静听着。
　　“特别是放晴的时候，明镜似的，映着天和云，如果不是树的倒影，还真分不清这是湖还是天。”
　　“都说你长歌门人跟千岛湖似的，千岛湖我没见过……我觉得你跟映雪湖一样好看……不，更耐看。”
　　杨潇呵呵一笑，“那我还真该去看看。”
　　“好啊，”燕回耷拉下眼皮，“你一人去好好看……”
　　“我一人去有什么意思，”杨潇耸了耸肩膀，碰着燕回的头，“你别睡啊。”
　　“一人也有一人的，乐趣……我困得很，杨潇……把我，埋了……就当，从来没……见过这么个人……”
　　燕回声音渐低，气息弱下去再没声音，杨潇觉得这辈子自己还没这么没出息过，真的，怎么连说话声都带上哭腔了？
　　“燕回！燕回你醒醒，别睡，醒醒……没你在还看什么映雪湖，你醒醒，信不信我把你……好吧我没胆子留你一个人，别睡了，你醒醒……求你。”
　　不知什么时候又飘起了雪花，杨潇不断拨开黑色铠甲上的白雪，有的雪跟着血化了红色流走，杨潇把人紧紧搂在怀里，本该万籁俱静的雪地里，一遍遍回响着某人的名字……

　　“诶说真的你那时候没听见，如果换作有人这么唤我啊，哪怕真是去了地狱老子爬也要爬回来！”
　　“……所以我不是回来了么。”
　　“嘿，回得了家，进不了门。”
　　燕回也无奈，杨潇都躲他几天了，师兄倒好，不帮着出主意，尽说些风凉话。
　　看来这次是真把人惹着了……燕回叹口气，他身上还绑着绷带，托杨潇的福捡回一条命，据说众人寻到两人的时候，杨潇冻得发紫，闭眼哆嗦着唇，断断续续还不停吐出自己的名字。
　　啊……心暖，心疼。
　　“可是啊，”一边小师妹不解，“师兄你昏迷不醒那几天杨大人守着寸步不离呢，怎么现在就不理你了呢？”
　　大师兄爱怜摸摸小师妹的头，“你还小，还不懂什么叫情趣。”
　　燕回一把拍开他爪子，“劳烦您别教坏小孩子。”
　　“大师兄！诶燕回师兄你怎么在这儿？”师弟一路跑进来扯着嗓子喊道。
　　“我怎么不能在这儿？”
　　“哦没有，我刚在东径那边的茶馆看见杨大人了，我以为你……”
　　师弟话没说完，燕回已经唰的一下没了人影。
　　师弟师妹同时眨眨眼，大师兄摇头晃脑感叹，“唉唉，年轻真好。”
　　“大师兄你也不老啊。”
　　师兄笑摸汪头，“乖崽！”

　　燕回一路冲到茶馆，生怕人又跑了，气喘吁吁还扯到了伤口，茶馆人不多，除了刚换岗的几个兄弟，还有那一抹闯入眼中的青绿。
　　杨潇裹着大氅捧着碗热茶暖手，抬头看见燕回，也给他倒了一碗。
　　燕回捧着碗暖手，顺便平复气息，还好人没走。
　　“我错了。”燕回开口十分诚恳。
　　杨潇瞥了他一眼，燕回继续道，“我不该说就当没见过我这个人。”
　　燕回是诚诚恳恳在认错，可杨潇却心不在焉，他伸手指着面前的路，“这条路通哪儿？”
　　“映雪湖。”燕回脑子一转，“去看看？”
　　“一个人去？”
　　“我们，一起。”
　　杨潇终于是笑了，那一笑，燕回觉得真比雪化后的湖还好看。
　　“下次再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就直接把你沉湖底去，眼不见为净。”
　　“……大人，小的不敢了。”

　　杨潇心情大好，呵了口气站起来，“走吧，去看看。”
　　燕回十分狗腿，“好嘞！”
　　杨潇瞅了瞅燕回的衣裳，突然把自己大氅解下来抖了抖，给燕回披上。
　　燕回眨了眨眼。
　　杨潇道，“还是伤患，麻烦你对自己上点心。”
　　燕回咧嘴一笑，伸手把杨潇捞了过来，用大氅把两个人裹在一起，满意道，“这样更暖和。”
　　“这样怎么走路？”
　　“慢慢走总能到的。”
　　“将士们在笑呢……”
　　“让他们嫉妒去。”
　　杨潇伸手握住大氅下环着自己腰的宽大手掌，“燕回。”
　　“嗯？”
　　“等战事结束，我们一起去千岛湖看看，你记好了，这是命令。”
　　燕回在他耳边轻声道，“不敢不从。”
　　沙场百战战火无情，但有你在的地方，纵然浴血，我也一定要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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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不觉就萌了苍云长歌，来一篇吧23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