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第四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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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恭……”陵越目不转睛地看着少恭，见他的面色有些苍白，便知道他的身体尚未恢复，然而有些话却无法说出口。
少恭见他一脸欲言又止，便知道他想说些什么，不过只要一看到陵越，纵然他对那晚毫无印象，然而在发现自己身上的那些痕迹之后，又如何毫无芥蒂地面对陵越，何况两人本来就不是能笑着打招呼的人。
想到这，他对陵越身边的苏归笑了笑，便想要转身离去。却不料苏归见少恭都要走了，而陵越却毫无反应的愣在那里，便嘟起嘴扒开陵越的手蹭蹭几步追上了少恭拉住他的袖子，软软地唤道；“少恭哥哥！”
“怎么了？”低头看到苏归一脸不开心，就知道他误以为自己不再理会他，为了安慰苏归，少恭便俯身将他抱了起来，“你怎么来了这里？”
“苏归是来找少恭哥哥的。”他抱着少恭的脖子，蹭蹭他的脸，认真地撒娇道，“好久没见到少恭哥哥了，你有木有想人家？”
“当然想你！”少恭配合地应道。两人亲亲热热俨然自成一个世界，冷落了一边的陵越。
陵越却不在意，他的目光由始至终都停留在少恭的身上，只觉得不过短短数日，少恭的身形消瘦了许多，虽然印象中的少恭本就单薄，但却也不像眼前这般荏弱，仿佛一阵风便能吹散，陵越内心的负疚铺天盖地而起。
被陵越这样深切的目光注视着，纵是木头人也会感到不自在。然而还没等少恭发话，苏归就开口拯救了即将被迁怒的陵越；“少恭哥哥你看起来好憔悴啊，是不是没有休息好啊？”
“……”陵越。
还不如不说。
果然，少恭一想到自己遭这么大的罪，脸色难看的原因，不由自主地斜睨了一边的陵越一眼，若无其事地笑说道；“大概是长途奔波，有些疲惫吧。”
“你的身体不好，身边可有人照顾？”陵越忍不住开口问道。
少恭淡淡应道；“自然。”
他的敷衍让三人之间一时有些冷场，苏归眼珠一转，嘴一瘪，小表情凄凉地便向少恭哭诉道；“少恭哥哥，我和师尊好可怜啊！师尊说带我来看少恭哥哥，可是他忘了带钱！所以我只能吃别人不要的食物，晚上只能睡在街边，没有被子盖，只能盖师尊的衣服，师尊他冻得可惨了！身边都是丑丑的老鼠，还要被凶凶的大叔追着打！我们真的好惨好惨！嘤嘤嘤……”说着眼泪还吧嗒吧嗒地往下掉得凶。
头上一只白玉簪够苏归住一年上等客房的陵越；“……”
明眼人都看得出苏归在忽悠人，偏偏少恭就买苏归的帐，他也不揭穿，而是从善如流地说道；“既然如此，不如你来与我同住可好？”
苏归小眼神一亮；“真的吗？师尊也一起？”
“……”少恭瞥了一眼陵越，尚未来得及开口，身后便响起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欧阳少恭！”
少恭皱眉转过身去，发现原来是李珩。
他正想开口，却发现面前的人周身散发出的气息已经全然不同于他所认识的李珩，连他看着自己的眼神也充满了疏远和憎恨，反而像极了一个他熟识已久的人。当初在琴川，在青玉坛，在蓬莱，每每尹千觞与他对抗之时，就是用这种眼神看着他。
少恭危险地眯起了眼睛；“你是谁？”
“怎么，不过是换了副身子，连你昔日的好友都忍不出来了？”风广陌的语气中透出杀意。
“尹千觞？”少恭眸光一动。
“是我，”风广陌目光紧盯少恭，手下暗暗按住了剑柄，“这一切都是你做的？”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少恭发现他的动作，嗤笑一声，不屑道，“千觞，看来你到现在都没有吸取教训，难道你以为凭你一人就能与我抗衡吗？”
风广陌铮得一声拔出重剑；“我只想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和陵越会出现在这里，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这个问题，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少恭心中的疑惑并不比风广陌少，一夕之间，李珩变成了尹千觞，牵动了他心中深埋已久的疑惑，包括陵越的出现，都让他觉得仿佛冥冥之中有一双无形的手，在一手安排着这一切。
“我只记得在蓬莱即将倾塌之时昏迷了过去，再醒来便出现在了这个见鬼的地方，还变成了另一个人，难道这一切不是你的安排吗？”
“既然你认定是我一手策划，不信任我，又何须多问。”少恭懒得和他争辩，将怀里有些不知所措的苏归放了下来，苏归有些不安地走到了一边。
陵越眼见两人之间的情势剑拔弩张，一场恶战一触即发，思及少恭的身体，他还是无法袖手旁观，便上前一把按住了风广陌的剑；“千觞，先冷静下来！我相信少恭对此事并不知情，你们先各退一步，理清思绪，光凭武力如何解决问题！”
“陵越，你还在偏袒他？难道你忘了屠苏的族人是被谁害死的？还有琴川的百姓，他已经不是从前的少恭，不，应该说我们看到的都是他的表象，真正的他只是一个为了一己之私失去了人心的恶魔！”千觞忿忿于他对少恭的维护。
“说得好！”一旁的少恭冷笑道，“尹千觞，正如你所言，未达目的不择手段，这才是我的真实面目。所以，凡是妨碍到我的计划的人，全都该死！千觞，我曾经数次饶过你的性命，可你却三番五次与我作对，这次，恐怕我再不能对你手下留情了。”
“陵越，你都听到了？”风广陌闻言看向陵越，“他已经无可救药，你又何须顾念昔日情谊？”
未等陵越回答，风广陌刀锋一转，便挥剑狠绝地斩向少恭，少恭轻蔑一笑，凝聚力量于掌心，不费吹灰之力便以单手架住风广陌的重剑，另一只手一掌拍向他的胸口。
风广陌向后一退险险躲过，却不肯善罢甘休，又举剑迎面而上。两人来回相战数回合，风广陌最初居于下风。
然而正当少恭手中发力想一招解决风广陌之时，却不知为何，突然腰间一软，连带着手上的攻击都失了准头，反而给了风广陌可乘之机。他瞅准了少恭不小心露出的破绽，提剑便斩。
“慢着！”陵越的心猛地提了起来，他不假思索，身形一动瞬间出现在两人之间，几乎是出于本能就出剑为少恭拦住了风广陌的攻击。
“陵越，你！”风广陌怒道，“难道你是被欧阳少恭蛊惑了吗？为何一味维护他？你还是我认识的陵越吗？”
“千觞，你太过激了。先不说你并不是少恭的对手，强行对战，情况只会对你不利。何况若真如你所言，这一切皆是少恭所为，就更不应该轻举妄动。若没有少恭，我们便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更不要说得到解决的办法。”陵越耐心劝告。
少恭退后一步冷笑道；“哼，倘若真是我一手主导了一切，又怎会让你有逃脱的机会，尹千觞，想杀便杀，你这条命是我给的，今天就让我亲手收回……”
“少恭！”陵越忍无可忍地拔高声调道，“你别说了！”
少恭；“……”
风广陌；“……”
苏归不忍直视地捂住了眼睛。
“……这其中必有蹊跷。”陵越缓了缓语气，不去看少恭诡异的目光，继续说道，“自从我通过法阵来到这里，便觉处处怪诞，与我所了解的古史相悖。而千觞失去了记忆，以另一个人的身份出现，更是令人费解。我相信这一切并非少恭所为，所以我们现在都需要冷静下来，将思绪理清，一味斗狠并不能解决问题。”
风广陌也渐渐冷静了下来，自觉过激，他瞥了一眼表情淡漠的少恭，不甘愿地说道；“也好。”
风广陌已然妥协，陵越又望向少恭，目光带着询问。
少恭的脑海还回荡方才陵越的那句话，便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陵越见状露出会心的一笑。
玉姬的表情有些抽搐，光知道少恭说去寻人，却没想到一下带回三个。
少恭为他们相互介绍了一下对方，众人坐下之后，他便请玉姬先为苏归做些吃食。
苏归乖乖坐在陵越身边有些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少恭一眼便知他心思，这时门被向内推了推，一团火红的大毛团圆润地滚了进来，赫然是长大了许多的小狐狸。
苏归欢呼着迎了上去，一把将小狐狸抱住，小狐狸也愉快地蹭了蹭这个许久未见的小伙伴，两个小鬼亲亲热热地到一旁去闹腾去了。
这边，少恭抬眼扫了一眼面前的两人，淡然开口道；“你们想知道什么？”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风广陌破口而出道。
“如你所见，一千年前的战国，”少恭看向陵越，“不过据你所说，这里的一切与历史典籍中所述多有出入，也许其中另有蹊跷也说不定。”
“那你又是如何来到这里？”风广陌又问道。
少恭也没打算隐瞒，如实告诉了他们，只是没有告知救他的人的身份，以及他要找的东西。
“那个人是谁？”风广陌却不肯善罢甘休，追问道。
少恭沉默了片刻，还是回答道；“太子长琴的父亲。”
“火神祝融？”陵越皱起眉头。
少恭点了点头。
“听闻他被罚归墟思过千年，没想到仍牵挂着太子长琴。”陵越叹息。
“这一切会不会和他有关？”风广陌猜测道。
少恭断然否定道；“当初我离开之时，他的力量已经枯竭，又如何安排这一切。”
陵越看了他一眼，说道；“按现在的状况来看，下结论未免为时过早。少恭，你今后有和打算？”
“先留在咸阳，找我要找的人。”少恭淡淡说道。
“我可以帮你。”陵越不假思索地说道。
少恭无动于衷地说道；“若你是为了崆峒印才千方百计想留在我的身边，劝你还是尽早断了这念头。不妨告诉你，崆峒印也是我来到这里要寻找的东西之一，所以，我断不可能将它还给你。”
这一番话简直是霸道非常，风广陌早已从陵越口中得知了他与少恭的冲突，也知道崆峒印也许能够救屠苏一命，见少恭如此蛮不讲理，他不由要发作。
然而陵越却阻止了他，并对少恭说道；“当下紧要之事，是解决眼前的谜团，崆峒印之事，我们日后再说。”
正在这时，玉姬托着一盘食物走了进来，苏归听着三个大人的谈话如云里雾里，正倍感无聊，一见了好吃的，一双眼睛就粘在玉姬的手上，雀跃地蹦跳了过去，礼貌地向玉姬道谢，然后接过一盘糕点就美滋滋地坐在了少恭的身边；“少恭哥哥，糕点好香啊，你也吃吗？”
被小家伙一打岔，紧张的气氛全无，少恭笑了笑；“好。”
苏归将糕点递了一块给少恭，又蹭到陵越身边，给了他一块，然后瞄了一眼风广陌，再看看盘子中显然不够他和小狐狸分食的糕点，似是纠结了一下，还是嘟着嘴递了一块给他，然而便去找小狐狸去了。
随后风广陌又问起了陵越这些年的经历，陵越少不得一一道来。
少恭懒得参与两人之间的交谈，自从经历了蓬莱一事之后，他与尹千觞之间早已不是能够心无芥蒂地交谈的知己，何况这个旧日知己一见面便想着捅自己两刀，道不同不相为谋，他也没什么怨言，只是膈应罢了。
至于陵越……本以为两人今生再无交集，却不料在相隔甚远的咸阳又再次相遇，还带来了苏归。对于苏归，他自然是喜欢的，比起赵政的老成省心，苏归更像小时候的兰生。
那时他带着前世的记忆，虽然还是孩童之身，却已然有了成年人的思维，对于活泼粘人的兰生，更多时候是父亲对孩子宠溺，事事依从。在照顾兰生这种事情上，他甚至比如沁还要熟练。兰生的存在多少弥补了他未能拥有自己的孩子的缺憾。然而，兰生在他所谓的大义和如沁面前却还是果断选择了与自己的对立。他也怨不得兰生，从走上这条路开始，他就早已做好了与天下人为敌的觉悟，已经将所谓的亲情友情抛之脑后。
然而如今每每看到苏归，他总是忍不住再去追忆当初身处琴川的时光，如同一个垂暮之人，在仅剩的短暂时光里，一遍遍地追溯留恋年少的过往。也许是他真的在步步走向死亡，这种死亡并不是身体上的衰老，而是人心渐去，在渐渐枯竭的岁月里一点点消磨了活着的执念。
然而他却尚未能放弃眼前的一切，为了他还未能兑现的诺言，他只能这样走下去。
与陵越的交集只是一场意外，他来到咸阳只是为了崆峒印，两人之间唯一的羁绊也只是在天墉城的那段时日里度短暂而虚假的师徒之情，做不得数，至于那一晚……少恭咬了咬唇，若有可能他只希望将那段糟糕的回忆彻底抹杀，可一旦陵越出现在自己面前，他就忍不住去回想，一直刻意忽略的来自身体的不适就会越发清晰。
想到这，他有些头痛地捂住额头。
另一边与风广陌交谈的陵越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便将目光投向倚靠在窗边逗苏归和小狐狸玩的少恭。他的嘴唇有些发白，素日总是带着水色的眼眸却少了几分神采，显得有些倦怠。莫不是那日着了凉？陵越的眼中不由浮现一点忧色。
对面的风广陌察觉到陵越的目光游离，便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正迎上少恭不经意瞟过来的一眼，心下一跳，忙转过头。
夜里，苏归顺理成章地留了下来，而陵越作为家长自然是要陪同的，至于风广陌，少恭不用想也知道他断然不肯留在敌人的家中过夜，便也不再挽留。
风广陌临走之前，直视着送他出门的陵越说道；“陵越，别忘了欧阳少恭曾经的所作所为，他并不值得原谅，他与你从一开始就不是一路人。道不同不相为谋，有些心思还是早些断了为好。”这个道理他早已明白，因此，对于欧阳少恭，他才能毫无顾忌地出手。
目送风广陌远去，陵越的耳边犹然回荡着他的话。心思，他对少恭，能有什么心思？
回到房中，陵越开始整理衣物。少恭将小狐狸的所属权暂时转交给了苏归，任他蹂躏，两个玩得正开心，因此也没空来折腾陵越。
突然从陵越的袖子掉出了一瓶药瓶，滚落到衣服间，他拾起来看，正是他一直想交给少恭，却总是鼓不起勇气的那瓶灵药。
陵越用力握了握药瓶，还是下定了决心，出了房门。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第四十八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