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家同人-昭和12年》文森特

4、第 4 章

　　拂晓前，长官向大家传达了大本营不留俘虏的最后命令。以中岛中将的16师团为首的20万日军向下关挺进。无数辆轻装甲车中队聚集于江岸，近乎疯狂的扫射江面上逃跑的残兵。被射中的一刹那，人体就化为了风雨飘摇中的一叶孤舟，完全丧失了自己的力量，顿时倾覆，跌入江中激起一个小小的漩涡，然后就这样在炮火的轰鸣里无声无息的下沉。作为步兵的山下一行人，按照上面的指示，沿着铁路和主要干道向内地推进，以阻断中国士兵的退路。
　　到达和平门附近时，有一些衣衫褴褛的平民模样的人低头慌张的向前走。山下只听到几声枪响，刚刚还鲜活的生命在一缕烟后颓然倒下，连一声喊叫都没来的及发出。他们手中提的包袱也应声落地，窝头之类的食物在沾满炮灰的地面滚了几下，终于也和人一样不再动弹。
　　为什么杀他们？他们只是老百姓。山下几乎是嘶吼着喊出来的。
　　也有可能是脱下了军装的□□敌军。收回步枪，旁边的人冷冷答道。
　　山下正要对这个冷血的发枪者怒目而视，身边却已开始了枪战。称其为枪战，倒不如扫荡一词来的恰当。只要是走出城的活物，没有一个能够生还。而不远之处的渡口上，聚集着仓皇逃难的人。然而渡船早已被国名党军官所占据，难民到渡口却无法渡江。许多衣不蔽体的人被12月的天气冻得面色发青，还有一些已经倒地，似乎是冻死了。
　　开炮！队伍中传来了上级的指令。
　　炮兵们迅速调转炮口，瞬间齐齐对准难民，火光与硝烟中，所有尚且苟活着的生命已经在人间消失，只有满地的鲜血，残碎的肢体，证明着他们在这世上曾经走过一遭。
　　这是应了步兵六连二队的攻击令名言：所有良民皆在城中避难，所有城外者均按有敌意者予以灭绝。一时尸横遍野，步兵们可以说是踩着尸体进入城内的。
　　山下的脸已经不见了血色，父亲去世的时候，他和妹妹扑在父亲的遗体上哭个不停。但是此时此刻，面对如此多的尸体，山下的眼泪却一滴都流不出来。他只是感到晕眩，仿佛自己身处的已不是人间，也非地狱。而是某个浑沌的无名地方。蛮荒，残暴，血腥。相处了有一段日子的普普通通的战友，竟然化身为兽，失去人性的他们，发泄积怨一般攻击着城内的平民。无情的杀戮和无休止的凄惨叫声缠绕在一起，不断萦绕在山下的耳畔。儿童，老人，妇女，无一可避免被机枪、步枪射杀的命运。
　　山下感到大片的血已经布满了他的视野，精神也濒临崩溃的边缘。他捂住耳朵想要逃走，
　　手中的枪掉落在地上的声音早已被巨大的战争的噪音掩盖。
　　你疯了吗？你知道逃兵的下场吗？
　　山下被拦住。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了。眼睛，那双熟悉的冷酷眼睛盯住自己，手上却没有停歇的扫射。
　　龟梨……
　　山下看着这个和其他日军一样面对着惨状而无动于衷的男人，好像被什么击中，片刻便失去了意识。

　　醒来的时候，自己是在民用居所中。主人的尸体大概早就拖走了，但室内的地上还有没来得及清理的血迹。一阵恶心。
　　今晚大家就在这里扎营休息了。身影背对着山下，但是从抖动的肩膀，和空隙处露出的枪柄，山下能够知道那人正在擦枪。
　　哼。这样擦就能擦掉血了？山下冷冷的说。
　　那又如何，我只是在效忠我的国家罢了。还是没有回头，擦枪的动作也未停止。
　　烧杀掳掠也叫做效忠吗？这是兽行！山下站了起来，拼尽力气喊道。
　　你不要忘了，我们的人也有很多死了的。他们告别家人朋友来到这里，却无法再回去见他们。他们的家人，日本的民众，有多少伤心的，你怎么不想想。
　　龟梨和也，你……山下气的说不出话来。龟梨把擦好的枪轻柔的放在桌上。
　　穿好衣服，飯田少将叫你醒了就去找他。龟梨还是没有正视山下，说完便走了出去。

　　飯田，想起这个名字山下就止不住心里发慌。不敢再瞎想什么了，山下跟着龟梨后面，到了另一处民宅内，飯田正和赤西坐在八仙桌前。
　　赤西看到有人进来，脸色巨变。龟梨把人带到后，就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赤西的拳头还紧握着，不像是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的样子。
　　飯田和颜悦色地把山下叫过去。
　　听说你在战场上晕倒了。
　　山下脸一红。是，长官。
　　这可不是大日本帝国的子民该有的样子啊。赤西少佐，你说呢。
　　赤西瞥了一眼飯田，又看了看山下，没有作声。
　　按照军规我该惩罚你的。飯田的语气出奇的悠闲，完全不像平时的神色具厉。
　　我接受惩罚。山下一字一句的讲。
　　呵呵。飯田转移了话题。山下君，你和内博贵的关系很好吧。
　　山下对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弄得不知所措。一时之间不知如何作答。倒是赤西替他说道
　　他们是东京的旧识。
　　但是据我所知内博贵并非东京人士。
　　我们在东京认识的。山下说。
　　飯田从八仙桌前站起来。围着山下转了一圈。
　　你待会儿去处理尸体。
　　是。山下答道。
　　山下穿梭在原本繁华的街道上收拾被炸得不成形和已经焦掉的残尸。数百辆汽车被毁坏丢弃在路边，无数尸体在江面漂浮。有日本士兵高喊着“血祭壮军威”的口号从尸体上踩过。山下他们只好把大量的尸体重叠在一起，拖到空地上集中淋上汽油，点火焚烧。人肉的焦味弥漫了整个南京城的上空，血腥的气息和天空中的乌云一样，久久未曾散去。还有一些被直接扔在了江里，那些人也许还没有完全死去，躯体在被抛的一刹那还在痉挛着跳动。江水渐渐染成红色。处理尸体的人中更多的是被捕获的俘虏，有些累的倒下去，也被一同扔进江中。一切处理完毕，有军官领着俘虏往营里走。也许这一批人会把不大军营塞的很满。
　　山下满头是汗，直起腰，满眼都是目不忍睹的惨状。叹了一口气步履沉重的往回走，迎面看见赤西呆望着江面。
　　山下。赤西喊道。
　　山下装作没有看见，从他身边经过。
　　我也受到惩罚了。赤西哀叹。
　　山下停住脚步。为什么？攻打南京的计划不是还有你的功劳。他们不奖赏你，不升你的官反倒惩罚你？
　　哼。赤西苦笑。我只赞成攻打南京，但是我反对屠杀。战争是军队之间的比试，不应该牵扯平民。
　　然后呢。
　　你走之后我和飯田争论了好久。可惜……。
　　你不是少佐吗？
　　山下，你没有系统的学过军队编制吧。飯田是少将，比我大了两级。他是错的，现在也是对的。
　　那么你为什么不向更高级汇报。
　　高级？向谁?天皇吗？你以为东京的大本营对此一无所知？哼哼。我们的至高无上裕仁天皇每天阅读着各种报纸，又怎么会不了解这里发生的一切。
　　山下无话可说。
　　赤西继续道：现在你们更要小心了。连我也保不了你们。如果被冠以非国民的帽子，你的下场不会比俘虏好到哪去。我啊，现在被调到负责宣传工作，真正的战争已经很难参与了。赤西垂着头缓慢行走，身影逐渐消失在暮色中。

　　腰酸背疼的山下回到营帐，坐在床上。内。山下叫道。没有回应。
　　内！山下提高了音量。其他几个士兵回头望着山下。
　　内博贵出去了。一个人说。
　　谁叫他出去的。
　　龟梨和也。
　　山下鞋子都没有穿好就冲了出去。看见飯田正和军官们商量作战事宜，才松了一口气。也许是随便走走吧。山下安慰着自己。
　　在离军营很近的地方，有一个院子。几个士兵蹲在门口说话。山下好奇的进去，居然没有人阻拦他。他看见了院子正中央的内。还有，龟梨和也。
　　内拿着一把刺刀学着龟梨和也的样子对这一棵木桩猛刺，嘴里还咿咿呀呀的发出呐喊声。看见山下过来，内停止了动作。
　　山下。内博贵轻轻唤道。
　　山下推开他，走到龟梨的面前。
　　龟梨和也，你在做什么？
　　龟梨从容的收起刺刀，转向山下。
　　我在教他我们都应该会的事。战场上的士兵却不会杀人，不是笑话吗。还有，请你对我用尊称。我已经被升为中士，而你只是个下等兵。
　　好吧。山下强忍没有爆发。中士，我要把内带走。山下牵过内的手，奋力的把他往外拉。龟梨没有阻拦，直到他们跨越门槛的时候才悠悠的说：如果你想让内博贵，或者你自己不受欺负，唯一可以做的就是让自己变强。这就是生存的法则，更是战争中唯一的生存方式。
　　谢谢你的忠告。山下冷冷的说。龟梨看着离去的两个人，细细的眉毛纠结在了一起，回忆，在他的脑海中慢慢展现。

　　次日，在士兵的休息区内，许多人拿着新印出来的报纸阅读。赤西坐在里间，把报纸球成一团。山下拿了一张看。头版是大幅的照片。图中几个中国人站在南京商店的门口，一副欢喜的样子。下面的文章大致说的是南京市民欢迎日军到来的话。山下心中一阵恶心。实在看不下去，转身去里间找赤西仁。到达里面的办公室前，却与一个脖子上挂着照相机的人撞在一起。那人手里的照片散落一地。山下蹲下身去捡，才发现这一摞照片和报纸上的内容雷同。
　　是你拍的。山下问。
　　嗯。是。
　　这就是你看到的吗？山下的脸已经变了颜色，握拳的手清楚地看得见爆出的青筋。赤西见状赶忙出来。
　　山下智久，二宫和也，你们两个进来。

　　赤西关上门。
　　原来你叫二宫和也。山下鄙夷的说。
　　他是你的人？二宫没有理睬山下，而后反问赤西。
　　应该说他是我们的人。赤西道。
　　山下没有听懂，拉着赤西的军装硬要他解释。
　　二宫不紧不慢的掏出钥匙，打开上锁的抽屉。把里面的另一叠照片拿出来给山下看。那是写实的战地照片，虽然残忍血腥，但那才是真实的情况。
　　我不明白你们的意思。
　　你和他解释吧。二宫用手一撑，坐在书桌上，两腿抖动着对赤西说。
　　二宫是上面派来的战地记者，他的任务就是拍照片写新闻，发到国内，报告战况。
　　不用说那么好听。二宫打断赤西。上面派给我的工作是伪造南京一片欢腾的假状，隐瞒事实，欺骗国际媒体。不过我没有那么听话。
　　二宫从桌上跳下来，拿了一支钢笔在手里打转。该应付的我会好好应付，但是我可是个尽职的记者，至少要把事实展示给大众看。
　　就是那些照片？山下指着抽屉。
　　他总算转过弯了。二宫对赤西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