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纳兰同人-问君何事轻离别》汝蔫

8、卷八

　　在国子监的日子清闲而有趣,纳兰成德的好学深得徐元文⑴的器重,每每总欲将他留下,借口品茶教导些学问,时日长久,连明珠也从外人口中得知成德深得徐元文器重,嘴上不说,心里却是得意的.
　　他原本还害怕冬郎对小皇帝不辞而别的举动会惹恼了小皇帝,从而闹些事情降罪于他,谁知这一年来,官运依旧,小皇帝更是对冬郎的事情问也不曾问过一句,日子久了,这心思便也逐渐的淡却下来.
　　国子监里有些家中有权才塞进去的八旗子弟,最是爱好拎着鸟笼子逛进国子监,时值清朝立国不久,对旗下子弟虽然约束却也是管得不紧,象拎着鸟笼子进入学堂之类汉人视为有失体统的事,他们却行来甚是轻松,甚至不以为耻.
　　徐元文对此深痛恶绝,为此曾在堂上大肆批判,奈何收效甚微,那群恶劣子弟屡劝不改,徐文元终于大怒,这一日吩咐国子监门前侍卫,但凡有人拎着鸟笼子进来,一率将鸟笼子夺下,放鸟归天.
　　此举一出,那些纨绔子弟便对徐文元暗地里恨得半死,纳兰成德背地里劝过先生好几回,让他小心些防着,徐文元嘴上答应,其实并不曾放在心上,他自从经过奏销案⑵一事,早已不把官位当做一回事,抱着得过且过的心思,只不想浪费肚子里那点墨水而已.
　　今见爱徒担心,也只好口头上答应,安慰了几句.
　　纳兰成德却隐隐不安,他一直怕先生梗直的个性容易得罪人,这次砸了人家的笼子放了人家的鸟,还不知道那些性子暴躁的八旗子弟会做些什么出来,自打前年康熙扳倒敖拜夺回了政权,并且宣布了将以儒学治国,满家的子弟就纷纷的想进入国子监,以求个儒生的印象,也好叫康熙皇帝青睐了去.
　　他叹了口气,青布小轿却晃晃悠悠的停了下来,轿夫在外面道
　　“少爷,国子监到了.”
　　话没说完,却听见一阵哄闹,仿佛有人在门前闹事.
　　纳兰成德伸手撩起轿子门帘,朝门前一望,眉头一皱.
　　原来是那几个被放了鸟的少爷,骂骂咧咧的挡在国子监门前,带了不少随从,不晓得要做什么.
　　门口的侍卫紧张的拦着,想动手又不敢,怕一个不小心打到人,反倒落了不是,到底都是权贵家中的少爷.又不敢放他们进去,照这架势,进去了估计没好事.
　　轿夫看了这架势,有点怕,回头道
　　“少爷,要不咱们先回府去罢?”
　　纳兰成德望了他一眼,弯腰一撩帘子出了轿子,道
　　“你先回去罢.”
　　轿夫紧张道
　　“那少爷怎么回去?”
　　“我昨儿的马没骑回去,还栓在院里呢,不碍事.”
　　说着,整了整衣衫上前淡笑道
　　“几位同门好兴趣，大清早的带了人来逛街?”
　　领头那人回头一看是他,也不敢得罪,哼了一声道
　　“那老儿放飞了我们的鸟,今天非要他赔给我们.”
　　另一个人仗着平日与成德有些面熟,恬着脸凑到成德面前道
　　“一个汉家的学子罢了,竟也不把咱放在眼里,若是这会子不给他些教训,谁知道以后他还怎么着嚣张呢!”
　　他只道容若是满族子弟,定会附和几句,谁知纳兰成德竟一挑眉道
　　“皇上去年才下的旨意,遵崇儒学,尔等如此大闹,也不怕给皇上脸上抹黑,叫人家汉人以为咱们满人竟是些说大话的.”
　　和成德说话的人脸上一僵,碍着明珠的面子,讪讪的退下不语,带头的那人却哼了一声
　　“不就是给皇上做了几年陪读么,哪里就能想到皇上的心里去了,别自以为是了.”
　　纳兰成德听了这话只觉得一股子怒气哄的一下窜上了心头,他冷冷瞥了一眼在场的几个人,朗声道
　　“皇上的心思在下确实猜不到,在下只知道,今日你们若是要进这国子监,除非从我纳兰成德身上踩过去,否则,就休想进去闹事!”
　　那群人中一人顿时跳将起来
　　“纳兰成德,你还是不是咱满人,竟帮着汉人说话!丢咱们满人的脸,那老匹夫有什么好的,值得你这么维护他!”
　　“就是,怎么就不见你帮衬着咱们满人,你到底是满人还是汉人,吃里爬外的家伙!”
　　“成德眼中没有满汉之分,成德只知道先生学问性情皆是上佳,当年先帝爷在世曾称赞先生为佳状元,若是你们在场的人,能有先生一半的学问,成德亦能为他做到如此地步!”
　　”纳兰公子肝胆照天,在下佩服.”
　　人群后传来清冷的一声佩服,着藏青色袍子的少年,眉梢眼角俱是笑意的走了出来,只是他眼神甚为阴冷,那笑,却终究不能到达眼底.
　　纳兰成德应声望去,却不由身形一滞,面前少年眉清目秀,身形体态煞是风流,眉宇间一股轻愁不散,却为何,依稀觉得是故人归?
　　他只觉得面前少年眼熟至极,却想不起曾经在哪里见过这等清秀人儿,正想着,那人却来到他面前,深深一辑
　　“许久不见,纳兰公子可安好?听闻公子身体安泰,在下与皇……与朋友,心中亦是安慰.”
　　听他一说,纳兰成德更是纳闷,绞尽脑汁也想不起面前人的身份,却又隐隐觉得来人面上话中皆讽刺意味甚浓,正在寻思,见少年又上前一步,袍子上雪白的梅花络子随风舞动,那络子打得甚是精致,与他那年在宫内见到的差不多.
　　宫内?!
　　纳兰成德顿悟,猛然转过了头望着那少年,颤抖道
　　“莫非你是曹寅?!”
　　曹寅两字一出,四周皆惊,满朝中谁不知道,近几个月皇帝忽然格外亲信起身边的一名叫做曹寅的侍卫,衣食住行样样亲自吩咐过问,这曹寅的来历大家是不清楚,却隐约晓得是太皇太后派给皇帝的人.
　　曹寅嘴角含笑,微微颔首
　　“一别多年,承蒙纳兰公子还惦记着,在下不胜惶恐.”
　　纳兰成德只觉得一阵头晕眼花,朦胧中仿佛又听曹寅道
　　“他也来了.”
　　他?!哪个他?!
　　纳兰成德不愿去想,最不想记起的身影,却偏偏从人群里一点点的挪动出来,月白色绣金边长袍,滚着流云纹绣着麒麟兽的玄色坎肩,捏着一把象牙骨子的折扇,微笑的站在那里,一双被锻炼得更加犀利的眼眸,在阳光下几乎让成德无法看清,只觉得那遥遥一望,竟恍如隔世.

　　备注
　　徐元文⑴
　　徐元文，江苏昆山人。字公肃，号立斋。生于明崇祯七年（1634），卒于清康熙三十年（1691）。清顺治十六年（1659）状元，授翰林院修撰。徐元文初冒姓陆，出仕通籍后恢复徐性。他与兄徐乾学、弟徐秉义以文名显于世，世称"昆山三徐"。顺治帝称徐元文为佳状元，赐冠带、蟒服、乘御马等，恩宠有加。之后还会提到他的哥哥徐乾学~那可是给容若起草墓志铭DI有名人@_@
　　奏销案⑵
　　顺治帝死后，其八岁的第三子玄烨即位，是为康熙帝。在四大臣辅政其间，徐元文受到了“奏销案”的强烈冲击。当时清廷降旨严议，将一万余绅衿尽行禠革，并将其中情节严重的3000人全部披枷带锁，押解京师。与徐元文同科及第的“探花”叶方霭仅欠一厘钱，也被革去功名，故而有“探花不值一文钱”之谣。徐元文也名列逋赋册中，依例议处，降调銮仪卫。

　　清初对汉族知识分子的态度可谓乍暖还寒．因此徐元文的仕途生涯亦随之载沉载浮。奏销案过去四年后，徐元文官复原职。康熙八年（1669）充陕西乡试正考官，不久迁秘书院侍读。他在主持陕西乡试过程中，注意选拔人才，录取者多为力单寒苦力学之士，在陕西很有影响。当地人说，学子奋厉读书，自此榜始。

　　康熙九年（1670），徐元文擢升国子监祭酒，充经筵讲官。此间，他条规整肃，士风端正，监士勤奋好学，讲究礼仪，敬重师长，他严格考试制度，审慎咨进，使国子监“学政大饬”。由于他举止娴雅，学识广博，讲授课业词达而声宏，学生都敬服他，颇受康熙帝称誉。在徐元文离任后，康熙曾对大臣们说：“徐某为祭酒，条规严肃，满洲子弟不率教者，必加挞责，至今犹畏之，后来那得如此人。”康熙十五年，举行武科考试，康熙离京前封旨留给内阁，对阁臣们说：“朕自与一好主考。”开封后，主考官就是徐元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