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赝品》泠萸

137、part 137

　　花海没能见成他的准岳父，龙一一早就带夏影去医院了，把招待花海的事交给了夏夜。夏夜昨晚差点挨顿揍，不敢再挑衅心情恶劣的恶龙哥哥，权当不知道他把这事交给自己办其实是对他儿子让步。
　　当地人办事效率一般，私人医院也没好到哪里去，需空腹检查的项目一直到医生午休结束再上班才做完。在医院附近的餐厅吃午饭时已经是下午了，夏影给代为招待花海的夏夜发了条信息，问他花海回去没有，该说的说完就早点送人回去。
　　他已经从夏夜那里听说花海不听劝告反而隔空挑衅的事了，花海确实莽撞了，受点教训也好，不然难保他再惹祸，真把龙一惹毛了，那就不是被关个两天的事了。
　　夏夜直接打了过来，夏影也没避讳，直接接了起来，夏夜先忍俊不禁的开了口：“狗子来的时候不知道他凶残的准岳父不在，以为主菜就是要他狗命了，进门见了我跟我念叨，也不知道他小爸还能生嘛，早知道这样就早点让他们要二胎了。”
　　夏影无奈道：“是你不让轩耀告诉他吧？”
　　他怕晟卓去接花海把花海吓毛了，直接推开窗户从十二楼跳下去，就安排了轩耀去接人。
　　夏夜瞥了眼在院子里擦车的轩队，啐道：“你小弟不会做人，把咱们这唯一的厚道人给得罪了，怪的着我吗？要怪也要怪你这老大教导无方。”
　　无论轩耀为谁做事，论人品，都是轩耀比这妖孽更厚道更可信。夏影不信轩耀会存心不说龙一不在，给花海增加压力，认定这事就是他授意的，无奈更甚的问他：“你没再吓唬他吧？”
　　夏夜道：“我没忍心，他昨晚多半又一宿没睡，皮那么黑都看出黑眼圈了。不过从他没有连夜逃走，也没报警申请保护来看，他还是比较信服你的。”
　　夏影苦笑：“得了吧，谁会信服罩不住自己的老大？”
　　夏夜玩笑道：“这话可别当着我哥的面说，他会觉得你在骂他。”
　　夏影怔了下，抬眸看向坐在对面的龙一，恍然想起，他最初选择信赖这个人，只是想在那种陌生无助的环境里寻个依靠，寻求一份心理上的安定。龙一把他从夏家接回西库迪，在他预期之外，事实上龙一已经给出了超出他期望的照应和庇护。
　　只是之后几年的朝夕相处，龙一对他的抚养和耐心教导，两度共同涉险，给了他他可以多期望一些的错觉，让他从别无选择的信赖，到由衷的信奉，待到待到喜怒哀乐，惊恐忧思，全部围绕着这个人，直到龙一给不出他想要的东西，他便在那求不得里生出了怨愤。
　　其实一切都是因为求不得，抛开那些想一想，留在帝都念书，来赫那念书，甚至为这个人挡枪，不都是他自觉自愿的吗？他在那里自我感动，理所当然的认为对方该如何如何，对方没有如他所愿，他便心生怨愤，觉得自己一腔深情被辜负了。
　　真幼稚，夏影你可真幼稚，你看看你自己，多像个要不到糖就撒泼打滚的小屁孩。
　　你真的该毕业了，不要仗着那句“在爸爸这里你还是小朋友。”就把自己当孩子了。
　　电话那端的夏夜还在说着什么，夏影却恍若未闻，他仿佛被人当众甩了耳光，剥光了衣服，狼狈难堪的无所遁形。
　　龙一叫了他两声，他才回过神来，仓促的收回视线，对电话那端的夏夜道：“没事，我在想餐后检查的项目有几个，我先吃东西了，回去再聊。”
　　检查结束要回去了，夏影有心坐前车，又怕被误会还在赌气耍孩子气，到底还是和他现在不想面对的人同坐了一辆车。
　　来时只是气氛沉闷，回去时在沉闷之余多了尴尬。
　　夏影低头摆弄着自己的通讯器，心思也不在上面，无意识的划着屏幕，划过来再划过去，忽然嗡嗡响了两声，关机画面弹了出来。
　　夏影楞了一下，想起快一周没给它充电了，无奈的将断电关机的通讯器塞进口袋，改为摆弄临时代替颈环的手环。这条手环是问夏夜借的，大品牌的高端货，夏夜还给它镶了两排颜色净度很好的蓝钻，当装饰品用。夏影那手跟猫爪子一样碎，不一会就抠掉半排，猛地反应了过来，心道完了完了回去又要挨骂了，低头去捡抠掉的钻石。
　　龙一看着他侧身蹲在两排座椅中间，低头捡拾那些掉在地垫上的钻石，忽然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夏影下意识的一缩，有点被吓到了似的看了他一眼，对上那深邃而温和的眼睛，不知该作何反应的楞了下，握着找到的几粒钻石坐了回去。
　　龙一知道闹成这样怪不得别人，可想到上次通电话的时候，夏影还亲昵的跟他撒娇，和他开玩笑，问他寒假回家的门票涨价没有，现在坐在一起，却连话都说不上了，就看不到一个无辜者。
　　他亲手选中的孩子，花费了那么多心思抚养教导，养的那般喜欢可心，几乎养成了一块心头肉，却被一刀一刀的剥离了，他又成了一个人，家又成了住处。
　　谁无辜？连他自己都不无辜，谁又敢说怪不得我？
　　车子开进院子，龙一下了车却没进去，转身走进花园，在仲秋时节便透出些萧索凉意的亭风里坐了下来。他不想迁怒于人，倒不是顾全大局脸面之类，而是他迁怒起来不是吼骂两句就了事的，以免一个克制不住真把那个现成的迁怒对象宰了，惹得夏影对他更加不满，还是自己消解吧。
　　晚饭准备好了，佣人来请他进去吃饭，被守在花园外的晟卓挡了回去，或者说劝返了，晟卓低声说：“你不会想过去的。”
　　夏夜亲自来请也没请动，咕哝着别再蹭人家轩耀烟抽了丢了盒烟在桌子上，离开前又补了一句：“别把我的花园点着了。”
　　抽惯了口感浓郁丰富的雪茄，再抽这种混合型的香烟，会觉得寡淡还刺鼻，龙一随手捏开了爆珠，再吸便混入了甘冽的花香，龙一不禁叹了口气，也不知这是弟弟难得的贴心，还是嫌他太理性太克制存心诛他的心。
　　天黑下来就更显凉了，夏影过来的时候拿了件外套，晟卓见状便放心的放了行，看着夏影的背影若有所思。
　　夏影上前把外套拿给只穿了件衬衫的人，借着壁灯投下的光线看了看这人的脸色，也没在那张情绪寡淡的脸上看出什么。信息素让人有些压抑，但那不是压制信息素，只是带着一点无从掩饰的情绪。
　　龙一不认为他是来给自己送衣服的，主动找来必定有话说，但没有催促，只示意他坐。
　　夏影坐下来斟酌了下才开口：“你放心回去吧，我不会再闹了。我都想明白了，没人要委屈我，是我太孩子气了，你们为我好，我却不识好歹。以后不会了，我会专心念书，把心思放在正事上。”他顿了顿，继续道，“我那天在天台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孩子话而已，忘了吧。”
　　他的神情平静而认真，声音里没了嘲弄，眼睛里没了怨愤，也没了孩子才有的天真澄澈。
　　这才是最深最狠的一刀，割在龙一心头，他出于不同目的与心境，但自始至终都只想保全的，这个孩子未被坎坷多舛刮磨掉的，难能可贵的天真，偏偏毁在了他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