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结》风间灵月

12、第 12 章

　　走进亭子，红绡面无表情地立在一旁，道：“请公子在亭内稍坐。”
　　我自动忽略她口气中的轻慢，淡淡一笑：“水宫主何时会来？”
　　“宫主的事，我们不敢揣测。”回答依旧生硬。
　　看来她对我成见很深，只不知为何。
　　我不想深思，坐定之后，为自己倒了茶，浅嘬一口，只觉得入口清新柔滑，丝毫不觉生涩，不由赞道：“好茶。”
　　不料，这次红绡反而主动开了口：“煮茶的水是极寒天梅花瓣上的雪，皇宫大内也未必喝得到。”
　　我笑道：“原来如此珍贵，多谢红绡姑娘了。”
　　红绡轻哼一声：“这雪极难得，每年只能收得一小坛，宫主宝贝得紧，平日里自己也舍不得喝，我可没那胆子私用。”顿了顿，又道，“是宫主交代替你准备的。”
　　我一怔，却忽然听到身后有人轻笑：“月公子久等了。”
　　熏风亭三面环水，我正背水而坐，面对玉桥，闻言愕然回头，就见一人踏波而来。
　　天水相接处，兰阁翠榭。
　　流光胭色，美人如画。
　　蓝色的衣裙映着碧水，轻若浮云，翩若鹞蝶。飞舞的衣带偶尔自水面滑过，掠起阵阵涟漪。
　　就在我起身的功夫，水依然已由远及近，飘然入亭。
　　我还没开口，红绡已俯下身去，恭声道：“宫主。”
　　水依然没去看她，只是挥了挥手，红绡便退了出去。
　　她款款坐下，眼角瞥见我的杯子，抿嘴笑道：“你就不怕我在茶里下毒？”
　　我笑笑，坐回去：“水宫主要杀我，根本用不着下毒这种法子。”
　　她颇有兴趣地看着我，道：“那我该用什么法子？”
　　我道：“只需用飞雨来威胁我，南宫踏月便任由处置。”
　　水依然脸色一变，片刻，忽然冷冷地道：“你倒真敢说。”
　　我淡淡地道：“没什么不敢说的。飞雨在哪里？”
　　“你来这里，就是为了找萧飞雨？”
　　“是。”
　　“你就那么有把握她在我这里？”
　　“原本没有，但如今有了。”
　　她没问原因，却道：“萧飞雨对你真的那么重要？”
　　我不答反问：“水宫主到底想怎样？”
　　她突然道：“我不喜欢你叫我宫主。”
　　“那么水姑娘？”
　　她轻轻一笑：“叫我依然。”
　　我皱眉道：“水姑娘，你我相识并不算久。”
　　“你与箫飞雨相识也不久，为何可以直呼其名？”
　　我讶然道：“你派人查我？”
　　“不错。”她把玩着手中的杯子，目光随着杯子转，“你的事我都已查得清清楚楚，所以，你根本骗不了我。”
　　不等我开口，她又道：“南宫踏月，二十七岁，是近年来崛起的年青代高手。三年前，黑白两道因争夺武林奇宝血如意而相约庐山一役，他只身一人连续挑战十二个高手，并在谈笑间化解了这场几乎一触即发的争斗。经此一事，他声名雀起，被江湖誉为‘月公子’。”
　　我顿时哑然。
　　她果然在查我。
　　见我不语，她一笑又道：“庐山一役半年后，在琵琶岭，他只凭一曲琴音，便救下威虎镖局二十八条人命，也保住了为南平郡王押运的二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至此，便有了‘琴剑双绝，白衣笑君’的名号。一年前，太湖十二水寨内讧，他一散千金摆下渔乡宴，令十二寨的寨主化干戈为玉帛。七个月前…”
　　我淡淡打断她：“够了。”
　　纤纤玉手托着下巴，她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怎么不想听了？”
　　“水姑娘的消息如此灵通，在下佩服。”
　　“要查一个无名小卒不易，但对你，实在太容易。这些年你与天涯山庄根本毫无接触，又如何识得箫飞雨？”
　　“水姑娘，很多事，并非依靠消息网查就能查到的。”
　　“那你告诉我啊。我想知道。”
　　到这个时候，我还不明白她的意思，就是傻子了。
　　我摇摇头：“水姑娘，过去的事我不愿多说。我来，只想知道飞雨在不在此处。”
　　水依然望向远处，目光渐冷。“月公子，箫飞雨的确在我这里。不过，恐怕你已见不着她了。”
　　我心中一紧，惊怒道：“水姑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悠悠笑了起来：“南宫踏月，你知道么？若是不想让自己无路可退，就千万莫要将自己的弱点给别人知道。”
　　我冷冷地看着她：“你敢伤她，我发誓定会铲平水寰宫。”
　　“我带你去见她。”

　　水依然带着我，沿另一条路走去。
　　理智告诉我不该如此大意，但我已无心去注意有没有危险。
　　心底的恐惧，竟越来越大。
　　“你的脚步声杂乱，气息不稳。”水依然忽然道，“传言中沉稳如斯的南宫踏月，竟会为了一个小姑娘而沉不住气么？”
　　我紧闭着嘴，没有答话。
　　“知道箫飞雨有事，你的心很乱？”她又道。
　　我依然没有开口。
　　她幽幽叹了口气，没有回头。“南宫踏月，箫飞雨在你心目中，竟真的那么重要？”
　　我淡淡地道：“水姑娘，无人可以替代飞雨。”
　　水依然没有停下，脚步却在刹那间滞了滞。
　　不知走了多久，她终于停住。
　　我顺着她面对的方向抬眼看去，心中猛地一震！
　　小舟一叶，漂浮在水面，随波荡漾。
　　我一眼便看见舟里的人。
　　她一动不动，毫无生气地躺在那里。
　　苍茫天地下，是万载轻波，可世界突然没有了声音。
　　心底某处，仿佛一瞬间塌了下来。
　　“飞雨…”我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心底一片空灵，寂如死灰。
　　依稀看到她的笑，看到她拉着我的手飞奔，快乐如小鸟。
　　一切的一切，恍若昨日初逝。
　　我的飞雨，从来都是快乐的，是我生命中仅存的一抹阳光。
　　我曾经答应过，要给她最快乐的日子。
　　可如今，她就这样静静地躺在那里，不会再对我笑，和我闹，不会再拖着我和她偷偷溜出墙去玩。
　　我纵身跃到船头，颤着手拥她入怀。
　　她的头轻轻靠在我胸口，面色苍白，双眸紧闭，原本娇艳的唇也失了血色。
　　“飞雨…”我呓语般低喃，喉头忽然一甜，猛地张嘴喷出一口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