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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第五十训:没有人能折断武士的骄傲 ...

  •   “你们家老大,用她自己把我换回来了。”
      银时说这句话时低着头,额前头发挡住了他的眼。他的声音很低很平静,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卫子手指抖了抖,银时衣领从她手中滑落。她看着面无表情的银时,咬了咬牙,捏着拳头想要揍向银时的脸,却在要碰到银时脸颊时生生停住了拳头。
      她深呼一口气,似乎是怕自己会后悔一样,匆匆跑出这间房屋。良久,银时才枕着双臂,慢慢躺倒回席子。
      夜半时分,残余的攘夷军基本都已经休息了,黑暗中银时却忽然从席子上爬起来。
      爬起的动作牵扯到之前的伤口,他呲牙咧嘴的小声叫了一声疼,悄悄走出房屋。
      隔壁还亮着灯,估计是高衫和假发还在讨论对策,银时蹑手蹑脚绕过亮着灯的屋子。悄悄离开如今的据点。
      高衫假发有他们的方式,而他坂田银时也有自己的方式。
      冷静下来后他也想明白了一些事,如果阿文真的死了,幕府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可以打击到攘夷军的机会,他们应该会大肆宣传才是。
      在他一脚跨出庭院时,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嗓音:
      “银时你身上还有伤,这是又想乱来吗?之后又是我和高衫给你擦屁股。”假发的声音听上去是要多无奈有多无奈:“松阳老师不是说过‘半吊子要在晚上夜游还早了一百年’吗,你想和地鼠一样被老师一拳敲进地里吗?”
      “呵——”银时轻笑一声:“家长什么的,男人底下长毛后就不应该再麻烦他们了啊。”他歪歪斜斜倚着破旧的门框,没有回头:“身上的伤其实还是蛮痛的,其实银桑我也蛮想躺着不动,可是有条讨厌的线拉着我让我不得不从地上爬起来。没办法啊,不爬起来的话感觉像是会被这条线扯出什么重要东西一样,不爬起来的话,会被扯断的啊。”
      “重要东西吗?”假发若有所思道。
      “嗯,很重要的东西。”银时面无表情严肃的点了点头:“我的蛋○蛋……嗷——!!!”
      银时被拐角出现的高衫一脚踢到了院墙上,假发垂着眼抱着臂,一脸严肃的清咳了一声:
      “银时,虽然你能打起精神来很好,但是请不要蛋○蛋这样污秽的……嗷——!!!”
      高杉把脚放回地面,他站在院子中央,院中早已经集合好的衫组士兵们神情肃穆,整军待发。
      “所有衫组成员,我不是你们的首领,但这一次行动之所以只带上你们,是因为要救的人是你们的头儿。”
      “我不是吉田文,没他那么好的脾气耐心哄着一群大爷,如果行动中有违背我命令者,杀无赦,如果有人觉得受不了委屈,觉得哪怕只是暂时也没办法在我手底下做事,那么这一次行动你也不用跟随了!”
      “十分感谢鬼兵队总督亲自带队救我们的头儿。”来岛卫子代表衫组众人表了态:“只要能救出头儿,怎样都无所谓,所以总督大人,请把我们当成手脚一样使用。”
      “很好,那么我们出发!”高衫下令后,回头对假发示意:“这里的大局交给你了。”
      “嗯,一定要把阿文带回来。”假发点了点头。
      银时仿佛是因为震惊而愣在原地,直到高衫不耐烦的想抽刀子砍人,他才嬉皮笑脸的跑到高衫旁边勾肩搭背道:“你其实也很担心那家伙的吧?担心就直说嘛,银桑我不会怪你的,嗯?傲娇的矮杉……嗷——!!!”
      ……
      监狱里,阿文左一圈又一圈的环视着松阳。
      “阿文,看够了没有?”松阳眉眼弯弯笑道。
      “没看够!”尽管松阳笑得有点让人发怵,但阿文还是斩钉截铁一点犹豫都没有的说道。
      “那有什么变化没有?”
      “哥哥你侧面的呆毛翘得更厉害了,果然是因为性格越来越扭曲……嗷——”
      狱友们听着这兄妹俩多年重逢后的对话,越听越黑线。一般人不会都说“你变瘦了是不是吃不好穿不好受苦了啊”这种话吗?为什么这姑娘纠结着她哥哥的呆毛?果然是松阳先生的妹妹,一开口就跟一般人不一样……
      阿文泪眼汪汪捧着爆栗一脸控诉:“哥哥你以前没这么暴力的?”
      “啊啦~那是因为作者直到最近才从猩猩那里知道我的人设啊~”
      狱友们纷纷决定,还是睡觉吧。
      松阳笑弯的眉眼舒展开,他目光柔和的看着阿文:“倒是阿文,个子长高了,也变漂亮了呢。虽然在哥哥面前还是孩子气的样子,不过想必现在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吧。”
      阿文缩着脖子,脸色有点苦:“抱歉,哥哥……我曾听坂本七平先生说,你为了救助几位落狱的攘夷志士,把能用的关系都用了,却唯独没有找过坂本家。哥哥唯独留下坂本家是为了给我和银时找个庇护是吗,可是我没听你的话,我最终还是跑到战场上来了……”
      “阿文看上去受了不少苦呢。”松阳揉了揉阿文头发,避过找关系的话不谈。
      “不苦,一点都不苦。”阿文使劲摇着头:“我和银时那家伙从来都不需要什么庇护啊,因为哥哥答应过我们,会接我们回家,我相信哥哥,一直相信着,一直。所以一点也不苦哦!”她抬起头,眼神里仿佛是有水光晃了晃,亮晶晶看着松阳,语气里有些期待:“呐呐,是真的吧,哥哥会接我们……回家的吧?”
      松阳抿了抿唇,良久,唇微微扬起,却没有说话。
      “不是真的吧,哥哥曾经策划刺杀将军的事情;不是真的吧,哥哥会被处以极刑的事情;不是真的吧,他们说得那些——”
      “是真的哦,阿文。”
      “那些传言,都是真的。”
      看着阿文的表情,松阳伸手再一次揉了揉阿文脑袋,重新挂上眉眼弯弯的微笑:“不要说我了,村塾的大家都还好吗?”
      阿文顿了顿,把头撇到一边,不看松阳:
      “大家……都很好,都活着,都在等你……回家。”
      “啊啦~那我就放心了呢~”身旁不知情的松阳弯着眉眼,一脸愉悦道。
      “既然你不会接我们回家,那么就由我们接你回家吧。”阿文重新转过头,眼神清亮,后背笔直:“尽管哥哥你总是说我们是半吊子,但即使是半吊子,也有无论如何都放不下必须背负起来的东西。孩子长大了就不能总让大人接送了,我们都已经是,可以背负得起哥哥的年纪了。”
      “这样啊……”松阳垂下目光,狱窗透过点点滴滴月光,洒在他上扬的唇角。与那年村塾被毁后他被逮捕时的笑容那么相像。
      他的声音很轻,轻到他身边的阿文都听不真切:
      “你们都长大成人了啊,那我也放心了呢。”
      ……
      五年前。
      吉田松阳因“结党营私,传播攘夷思想,意图颠覆这个国家”被捕,押送江户。在被下达流放之刑后,他亲口承认了谋划刺杀将军图谋。
      之前被抓的刺客乃“受人蛊惑”,腰斩改为流放。吉田松阳与尊王攘夷派的□□一同收监,等候问斩。世人皆知,吉田松阳是因“结党营私”和“刺杀将军”被捕,谁也不知道重重把守下、天守阁里的那段对话。
      “想保住你的学生,就自己承认刺杀将军的事情吧,老夫记得你那些学生们……最大还不过13岁吧?”
      “尽管如今我已经入狱,但我想吉田松阳这个名字应该能鼓动很多人站出来给幕府找麻烦吧,所以您最好能记住我们的约定。”
      向来尔雅的教书先生此时的眼中没有任何笑意:
      “我可以背负任何欲加之罪,但若有人胆敢动我的学生,我也不在意真的颠覆这个国家。”
      ……
      十年前。
      三月春时,染井吉野开满了整个村塾。巧手的教书先生曾经用麦秆编成的鸟窝已经住上了一家子。樱花树枝间鸟儿婉转的啼鸣在讲义室门前流转。
      “呐呐,哥哥内心中的武士,到底是怎样一类人?”
      “武士和武士之间也是不尽相同的,但我始终认为,真正的武士,是斩断了内心的弱小,为了心中的守护,灵魂笔直而不屈的人。”
      “那怎样才能成为一名武士?”
      “成为武士是不需要资格的,就算出身卑微,就算没有保护的君主或战斗的家,也能秉持着各自的武士之道,成为各自内心中的武士。”
      “那……哥哥的武士道又是什么?”
      “唔……想知道你们以后成为什么样的人,想看着你们长大,这或许就是我所秉持的武士道吧。”
      ……
      松阳还记得,在阿文来到松下村塾不久后,阿文曾在村塾盛开的花树下问过他关于武士和武士道的事情。那年樱花如云如雾落满了学生们的书桌和他的砚台,那年小姑娘还蓄着短短的头发,还有一双短短的腿。
      他还记得自己的回答。直到今天,他的回答也依旧不变。
      “阿文……长大了呢!”松阳揉了揉小姑娘如今及腰的长发,微笑着。
      阿文,看着如今的你,我仿佛能看见银时他们长大后的样子。我想我的武士道已经实现了。
      真正的武士会信奉着内心的武士道,终其一生不断的为其努力,而我很幸运,在三十岁前达成了我一生的目标。我愿以身殉道,不为国家,而为我的孩子们。倘若能以我一命换得你们的未来,那么我也算死得其所。
      战争,也该结束了。
      ……
      长长甬道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两名身穿斗篷手执禅杖的天人走到松阳和阿文所在的监狱牢房。
      “吉田文,出来!”
      松阳挡在阿文身前:“舍妹年纪小,几位如果有什么事可以找在下。”
      “只是有几句话要问令妹而已,和松阳先生你没有任何关系。”那名天人阴阳怪气道。“地球的猴子总是喜欢做力所不能及的事情啊!”
      松阳眼神变冷,一动不动依旧挡在阿文身前。
      “哥哥。”阿文拉了拉松阳衣角。“没关系,你让我去吧。”她压低声音附在松阳耳边道:“没准是一个能把你救出去的机会呢。”说完阿文整理了一下衣服,站在身走到那名天人身前,她想起哥哥平时温文尔雅的样子,想起他曾经被捕时也从容冷静不失礼节的样子,想起再困难再狼狈时他也能眯眯眼笑出来的样子……
      她还想起银时挡在众人身前白袍染血的样子,想起高杉和假发彻夜讨论军情的样子,想起井上和前源的样子,想起死状惨烈的同窗们的样子,想起攘夷军前赴后继牺牲的样子……
      她想一拳把身前叫嚣着“猴子”的天人打翻,她想将这个国家的侵略者全部驱逐,可是她微笑着,挺直了脊梁,一只手在背后,朝着松阳撬起拉过勾的小指,另一只手伸到天人面前,掌腕和手臂弯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她声音温和有礼,平静一如那夜被捕时的松阳:“还请带路。”
      高贵不存在于血脉,而源自于心中。
      没有人,能折断武士的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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