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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相见不如怀念(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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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你的他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俊是丑,同一件衣服,你永远觉得他穿着最好看。
——惜吟浅唱之二
褚云逸下了班就往老城区赶。
他五点下班,动作快一点的话路上稍微堵一堵也就过去了,若是耽搁一会儿,车子会越来越多,密密麻麻的堵半个小时也不见动一下。
国内的上下班高峰期也着实是一道奇异的风景。
近十几年来,原先那些老房子拆的拆,改的改,大多都已被后来竖起的新楼替代。只剩下老城区那一片,参差不齐地排列着年代已久的旧屋,仿佛一座孤岛。
褚云逸的幼年便是在那里度过的。
那是一栋两层的小楼,大约七十平方米,楼梯安在外边,是简单的水泥梯。房屋表层没有刷漆,红砖暴露在空气中,接受着日复一日的风吹雨淋。二楼隔了两间卧室,一个卫生间。
厨房在楼下,是那种烧柴火用大锅做饭的灶间。大锅前头用水泥漆高,竖成一道屏障,这道屏障后边摆个小长椅,供人坐那烧柴火。褚云逸小时候常在那后边煨番薯吃,火光照得他的小脸红扑扑的。
大锅子烧出来的饭有锅巴,外婆常铲了来淋上几粒盐,涂点调料,卷一卷拿给他吃。锅巴嚼起来嘎嘣脆,他特别喜欢。
那时候他爸妈忙,便把他放到外婆这里养着。那时候外公还在,外婆还年轻,爱笑。
“外婆。”褚云逸沿着楼梯上到二楼,推门而入。
老太太正颤巍巍地捧着碗吃饭,见到褚云逸明显高兴起来:“小逸来啦,快过来吃饭。”她朝厨房的王阿姨喊了声:“小王,给小逸盛碗饭来。”
楼上已从客厅隔出一块做了厨房,王阿姨正在里面忙活着。
褚云逸坐到老太太身旁,含笑看着她:“今天这么精神哪,喊起人来都有劲儿。”
老太太呵呵呵笑开了花。
老太太几年前得了帕金森,身体一直不好,老伴儿过世后,她的两个女儿想把她接过去住,可她不乐意,非要留在这儿。大家拗不过她,就请了个靠谱的阿姨跟这照顾着。
老人家没什么事做,看电视嫌吵,没事就跟保姆说说话,精神头好的时候能下楼和附近老爷老太坐坐,或者上对面小店里看人打麻将。褚云逸每周会来两次,陪老太太吃吃饭聊聊天。
老太太吃了两口饭,忽然想起来什么,侧过头问褚云逸:“小岚哪?没和你一起来啊?”
褚云逸并不奇怪,他已经听了很多次这样的问话了,这次仍耐心地回答她:“小岚走了,出国了,跟您说过很多回啦。”
老太太呆了一会儿,像是想起来了,哦了一声低头继续吃饭。随后又瘪了嘴可怜巴巴地看向褚云逸:“你是不是嫌弃我老了记性不好?”
“说什么呢,我要嫌弃您还会三天两头往这跑啊。您哪,要好好吃饭,把身体养好了比什么都好。”
“好好,我吃饭。”
人老了,性子反而像个孩子,喜欢撒娇,喜欢儿孙哄着她高兴。“返老还童”大约也还有层这样的意思在里边。
同一时间,孟惜正和梁米安在商场逛街。梁米安非说市中心不好停车,拉着她打了出租车过来。
梁米安是公司里的出纳,比孟惜还小一岁,来自孝城边上的小县城石鞍。石鞍基本算是个小山区,经济不好人口不多,年轻一代大多都跑到孝城或是再过去点的西武市工作落居。
但梁米安身上是半分也看不出家乡的痕迹的。她讲一口好听的普通话,穿衣虽不是件件大牌却也没有上不了台面的。对了,她有一只路易威登经典花色的包包,是平时最爱拎的一只。与公司其他同年纪的女孩比起来,她可算得上是女神级别的了。
她有好几张信用卡,每月算着记账日刷,哪张还款日迟就刷哪张。到了还卡的时候,她只还最低还款额,欠银行的钱跟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为此孟惜和她提过一次,委婉地跟她说消费应当量力而行。她却满不在乎,只说自己心里有数。
这天的梁米安不知为什么没有了往日逛街的劲头,只拉着孟惜漫无目的地晃。
孟惜自己也没什么兴致,脑里想的全是上午和褚云逸见面的情形。她并不愿意这样,却怎么也忍不住。他的眉眼他的笑,在她眼前晃来晃去,挥之不去。
褚云逸的眉毛浓细正好,没有剑眉那么强势,也不会细长地显女相,只能用标致两个字形容。
只是有些眉压眼。
相学上说,眉压眼的人,往往小时候家庭不和睦,父母感情不好。还有一说,眉压眼是晚婚的标志。
家庭环境如何孟惜不知道。至于晚婚,呵,相学这样神神道道的事情果然是不可信的。
孟惜努力使自己集中注意力看周围的各式美衣,却一眼看到眼前的男装店挂着件淡绿色格子衬衣,里边一个相当帅气的男人正穿着那款衣服站在镜子前。
穿着没有他好看。她心说。
眼前景象一点点模糊,一抹淡绿带着她掉进时间缝隙里。若不是梁米安用手肘拱了她一下,她不知会不会一直,一直掉下去。
“看什么哪?”梁米安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眼睛亮了亮,“哟,眼光不错嘛。要不要上去要个号码?”
“是你想要吧。”孟惜淡淡笑。
梁米安扬了扬脑袋,如同女王傲视天下:“这家店档次不够,我看不上眼。”
“你是说店还是说人啊?”孟惜抬头看了眼店名,心说还不错啊。
“都有。”梁女王果然没有一分兴趣,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了。
梁米安拉着孟惜到楼下买奶茶喝。两人一人一杯布丁奶茶,站在店门口当门神。
“你冷吗?”孟惜捧着热乎的奶茶暖手,仍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冷。”梁米安跺了跺脚。
“那为什么我们要站在这里?”
梁米安往隔壁咖啡厅看了一眼,说道:“走吧,过马路去打车。”
两人刚走到斑马线前,就听见有人兴奋地叫她们:“孟惜!米安!”声音上扬,十分惊喜的样子。
回头看去,只见郑家祥站在咖啡厅门口冲她们乐,但视线明显胶着在孟惜身上。
“小郑总。”孟惜淡淡向他问好。
相比较之下,梁米安就热情多了:“小郑总,这么巧啊。”
“去哪儿啊?我送你们吧,我这刚好要走呢。”郑家祥一脸殷勤。
“不用了。”“好啊。”两人异口异声,前者是孟惜说的,后者自然是梁米安。
孟惜看了眼梁米安,微微皱眉。
“走吧小惜,你看人这么多也不好打车。”梁米安凑到孟惜耳边小声说。
郑家祥见梁米安帮着他煽风,心中一喜,自个儿也点了把猛火:“孟惜,你这样可就太不给面子了啊,老板和员工之间就应该保持和谐的关系嘛。”说罢还洋洋得意一番,自觉这话说得非常有水平。
孟惜一时没了言语,郑家祥就当她默认了,颠颠地跑去将车子开过来,招呼他们上车。
孟惜想了想,上了后座,梁米安则自发坐到了郑家祥旁边。
郑家祥是大老板郑家吉的弟弟,两人差不了几岁,能力却差了一大截。郑家祥在公司里也就是做做样子,正事儿不干,就爱玩。不过性格倒是不错,也不怎么摆架子,很多员工都挺喜欢他的,亲切地叫他“小郑总”。
小郑总看上孟惜不是一天两天了,无奈孟惜油盐不进,跟块石头一样又臭又硬,偏他还就喜欢她这样。这回总算逮着她了,得抓住机会好好交流感情,然而孟惜只是默默坐在后座玩手机,跟她说话她也是简单敷衍。
倒是梁米安时不时地出声给他圆场,还讲了两个笑话,挺逗。他往边上瞥了一眼,在对面远光灯照耀下,梁米安的小脸白白嫩嫩的还挂着甜甜的笑。
嘿,挺好看一姑娘,不比孟惜差。
于是一路上,两人相谈甚欢。到了公司,孟惜下去开车,郑家祥却以与梁米安顺路为由提议送她回去,梁米安也没有拒绝,只说:“小惜你小心开,回家给我发个信息。”
郎有情,妾有意,她还能说什么呢。同事之间到底不如相处已久的好友,有些话也只能点到为止,人家不听也就罢了。
回到家,孟惜觉得这一天过得特别累,想好好洗个澡睡一觉。
偏偏洗澡的时候,雾气缭绕间她看到褚云逸的笑,就像白日里他给她夹鱼片一样,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躲到被窝里闭上眼,她又看到他穿着那件淡绿色格子衬衫,递给她一杯暖暖的开水。
她简直要疯了。
孟惜噌一声从床上跳下来,跑到吴芳房里,劈头盖脸就是一句:“妈,我要相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