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宫》李安宁

17、吉凶·噩兆

　　莺时晃晃脑袋，眉头紧锁作出一副十分不解的模样，手指悄悄指着方才夫妻二人离去的方向：“可看着将军的情绪，似乎又不太愿意让二郎君与小娘子接触。”刚才还在说不许小娘子与二郎君单独相处呢，这又是什么趋势？她年纪还小，又是自小就跟在了小娘子身边，也没个家人，自然不了解为人父的心晴了。

　　“你不懂！”一把扒下她恨不得戳在自己眼前的手指，清清嗓子一副对事情了如指掌的神色，“将军那么疼爱小娘子，恨不得放在心尖儿上，怎么会这么轻易就让旁的人抢了他在小娘子心中的地位呢。”

　　将军明显是对二郎君不满了，从前小娘子可是只缠着将军撒娇玩耍的，就连四郎君都没有将军在她心里来的重要，如今却多出来这么个人，分了小娘子些许的关注，将军怎么可能就如此轻易饶了李家二郎君呢。

　　“这。。。”她倒是没有想到，“那四郎君三番五次捉弄李家二郎的原因，也是如此了？”
　　“孺子可教也！”这要是放在她身上，自己亲眼看着长大的妹妹，就这么被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男人给夺了去，她还不得上去把人皮给扒了？

　　“你们俩蹲在这里嘀咕什么呢？”燕寻端着小厨房里做的点心，大老远就看见这两人蹲在墙角落里，脑袋凑的极近，只差贴在一起了。
　　“嗬！”两人被吓了一跳，直接跳了起来，转身发现是燕寻时，顿时又松了口气，双双拍拍自己的胸口处，“燕寻姐怎么走路都不见声儿的？可吓死我了！”

　　“你们自己躲懒，还怪起我来了？”燕寻提一口气，要不是手里端着点心，早就戳上她们的眉心了，“夫人吩咐你们在门口守着，以免小娘子有何要事而找不到人，你们倒好，跑来这里说小话来了，被夫人知道了，当心罚你们去扫雪。”
　　“好姐姐，这天儿这么冷，我可不想去扫雪，好姐姐就饶了我们吧！”莺时年纪最小，还有些小孩子心性，扯着燕寻的衣袖左右摇晃着撒娇，龇牙一笑。
　　槐序见状也上前一步，讨好似的为她捏捏肩膀，蹭着她说道：“燕寻姐，我们也是在为小娘子担心呢。”

　　燕寻“嘶”一声，偏着头说道：“小娘子如今好好的，有什么好担心的？”身子骨也渐渐养回来了，食量也增大了，眼看着要赶上了幼时的康健，回洛阳这么久，当初离开边城的不愉也放开了，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我们方才听到了将军与夫人的话呢。”莺时凑在她耳边小声说道，在她眼神看过来之际，又悄声在她耳边说了早先将军的思绪。
　　听完之后，燕寻倒是没有她们两人的喜悦，只沉吟半晌，眉头渐渐紧锁：“如此说来，将军是有意让李家二郎与小娘子接触的喽？”可早前将军并未有任何征兆，就连小娘子的婚事也没有提及呢，虽李家二郎与四郎君交好，将军却也未多想，怎么现如今却突然有了如此念头？

　　燕寻比她二人近府早，年纪也比长孙灼华与她们大上几岁，在长孙府里待得时间也是最长的，考虑的自然要比她们多。
　　将军身为一家之主，又常年征战，伴随君架，行事自然谋划众多，必是考虑周全才会出手。
　　若是有这念头她们猜测不了也不奇怪，可怪就怪在将军甚至都没有向小娘子透露过一丝一毫，他是那么疼小娘子，若是有这想法，必定是要询问小娘子的主意的。
　　许久之前还说要为娘子招上门婿，就怕娘子受了委屈，现下却如此急匆匆为娘子选夫，莫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越是想要猜测，思绪越是抓不住，燕寻忍不住使劲眨了下眼睛，想要把心中不好的想法驱除掉。

　　“燕寻姐，你怎么了？”见她思绪恍惚，神色怪异，槐序被影响，心里有些发颤，忍不住推了推她。
　　莺时一脸懵懂地看着两人，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明明方才还是好好的，怎么现在脸色突然间就变得这么难看。

　　“哦，没事。”燕寻一惊，忙回过神来，把手里托着点心的托盘交给了神情紧张的槐序，“小娘子刚与将军外出归来，又在受罚，想来是有些饿了，这是给小娘子准备果腹点心，你们给小娘子送进去吧。”

　　“可夫人不是说小娘子不抄完，不许饮食吗？”
　　槐序白了一根筋的莺时一眼，恨铁不成钢似的说道：“你傻啊，将军舍得让小娘子受罚吗？”不过是跟着将军出了完了一趟而已，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夫人也不是当真要罚她，就算要罚，不还有将军拦着嘛。

　　“哼，我才不傻呢！”莺时扯着脸颊朝槐序做了一个鬼脸，哼一声反抗道。
　　槐序一看她的鬼脸都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了：“嘿，你这丫头。。。”
　　“行了行了，快给小娘子送进去吧，以免小娘子当真饿着了。”
　　“看在燕寻姐的面子上，不与你计较。”槐序朝她皱皱鼻子，头一撇就走了。
　　莺时连忙追上去：“哼，我也不与你计较。”

　　待两人推门进去之后，燕寻转过身背对着门，忍不住伸手使劲揉了揉双眼，甩甩脑袋，深吸一口气后重重的吐出来，不停的在心底安慰自己，可能是近期未休息好的缘故，而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坏事。

　　燕寻到底是女儿家，且又是下人，猜不透主子的想法很正常。只她这些猜测，却在不久之后悄然而至，逐一印证。
　　那一件事的发生，对于整个长孙府而言，足以成为致命的打击。更对这大隋有了些许的影响，还直接导致了长孙灼华心性的巨大转变。

　　回了洛阳之后，日子似乎要比在边城来的娴静，京中贵女喜爱之事与边城子女着实有很大差别。自那日父女几人偷跑出去之后，高氏虽未真正惩罚她，却为了磨磨女儿被丈夫养出来的匪气，硬是狠下心来，坚决驳回了想要挽救女儿于水火之中的丈夫的请求，明令禁止不许偷溜出门，不许拿木剑与丈夫比划，也不许无忌偷偷接济，断了她一切的希望。

　　“呜呜呜，阿耶，阿娘好狠的心！”被关在家里许久，这会儿长孙灼华正瘪着嘴抱着自家阿耶粗壮的胳膊嘤嘤的诉苦，“阿娘天天让我在屋子里绣花，还要我天天学琴，手都受伤了，好疼，呜呜，阿耶救我！”
　　长孙晟见女儿哭成这样也心疼啊，把她抱在怀里也想掉几滴男儿泪：“呜呜，阿衡，我也想救你啊，可你阿娘说我要是再带你偷溜出去，就一年不给我酒喝啊！”正男儿怎能没有烈酒作陪？这可是要了他半条命了啊。

　　“嘤嘤，阿耶！”
　　“阿衡，呜呜！”
　　父女俩坐在地上，旁若无人似的抱头痛哭，无忌坐在一旁，看着阿娘咬牙切齿的闭上眼，感觉她额角的青筋都在暴跳，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爆发了；眼见着情势有些不对，拉着一旁抱着苹果啃的正欢的无逸往旁边挪了挪，争取远离暴风区。

　　高氏低头，揉揉自己发疼的额角，摊上这么一对父女，也不知是福是祸，乖的时候让人恨不得疼在心坎儿里，捣乱的时候就恨不得掐死他们，就知道不该放手让将军去教。

　　见着她们俩偷偷用眼角瞄了瞄自己，然后见她看着他们的时候，父女两人马上埋头，嚎的更起劲儿了，实在忍无可忍，高氏咬着牙根说道：“行了行了，你们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我不管了。”
　　再这么嚎下去，都要传到府外去了，教外面人知道这父女俩如此撒泼，像什么话？

　　“以后都不管了？”长孙灼华在长孙晟的怀里漏出一只眼睛看着高氏，桃花眼眨了眨，吸吸鼻子，“不再让我绣花，也不强迫我弹琴了，阿耶的酒也不禁了？”
　　“你。。。”居然还敢要价还价？

　　见高氏又要说什么，明显不会答应，长孙灼华赶紧把脸全部埋在阿耶宽厚的怀里，继续嘤嘤哭诉道，“呜呜，阿耶，我们好可怜，阿娘逼人家做不喜欢做的事，还不给阿耶酒喝。”
　　“你阿娘也是为我们好啊。”长孙晟搂紧了女儿，也吸吸鼻子安慰道，说是安慰，却又像是告状的模样，委屈极了。

　　又来？
　　高氏都被气乐了，女儿这一身的匪气绝对是十成十的像足了长孙将军了，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家里要是有人说厚脸皮胆子大心眼儿多，她称第二都没人敢越过她去称第一，连将军都被她压下去了

　　“行了行了行了，以后都不逼你们，自己爱做什么就做什么，这样总可以了吧。”高氏被这对父女俩磨的没办法，节节败退，为免自己以后耳朵根子清净，不得已答应了。
　　“真的？”父女俩同时看着她，眼神简直是洋溢着期盼与希望。

　　高氏哭笑不得，长叹一口气想要抒发心中的郁结：“自然是真的！”
　　“阿娘最好了！”长孙灼华呲牙一笑，那模样，哪里能看得出来是刚才那不顾形象大哭的女子？“阿耶，阿娘答应了，咱们中元节过后就去骑马打猎。”
　　“好，咱们中元节过后就去！”

　　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长孙无忌作为一个旁观者，可真是看了一出好戏，对于妹妹的情绪控制简直是叹为观止，也亏得自己那好兄弟把她当成心尖儿放心上，以为她是弱女子，事事为她考虑，还担心出门在外会受了欺负，还想着专门为她去做一把防身的兵器呢。

　　长孙无忌不禁想要仰头长叹，这哪里是他小时候见过的妹妹啊，阿耶你到底是怎么养的啊？把他那个可爱热人疼的妹妹还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