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古英雄侠客梦》kirsten

3、近乎完美的武侠男主

　　侠气纵横三万里，一剑光寒十九州。

　　武侠文学，其实源远流长，古有传奇志怪，中有侠义公案，近有修真飞升，然而使武侠成为主流通俗文化的，却是自上个世纪中叶崛起的一批新派武侠作家，其中翘楚，当然就是金古梁三大家。而在经历了几十年的辉煌后，武侠小说也不能脱离流行文学的必然命运，终于渐渐走向了衰颓。后期的武侠作品不但无法于大师名作比肩，更陷入前人前作陈旧的套路定式当中，就如侦探推理文学一般，开山鼻祖爱伦坡写出了推理故事的五种模式，无数后人，甚至是大师级如柯南道尔、阿加莎克里斯蒂之辈，亦没有再超越这五种模式。

　　所谓江湖，是个武侠作品中的神奇世界，那里有一群飞天遁地的奇人异士，他们不遵循世俗的法理律条，以暴力维系着世间的道义正邪。这样仿佛存在于平行时空的的虚拟世界，为现代社会中循规蹈矩的压抑人群，提供了一个精神上的释放点，所以描写江湖的武侠小说，被誉为成年人的童话。

　　绝大多数武侠小说，很像带着角色养成因素的RPG游戏，让读者走进一段虚拟的人生，陪着故事的主角踏入江湖，一点点褪去懵懂无知，一次次流下鲜血眼泪，千山万水行遍，悲欢离合历尽，渐渐踏上人生的巅峰。也许弹指惊雷，剑试天下的武功，只是作者凭空的想象，而这种角色养成般的经历，却能影射真实的人生，永恒相通的人类的情感，更可以引发读者和角色的共鸣。

　　侠之所以为侠，不仅是武功盖世，不仅是纵横江湖，更是一个信念，一种风骨，一段磨难，和一世奔波。然而看众多武侠小说的男主角，却或多或少都有遗憾，金古梁三大家中，古龙笔下的浪子，个个出神入化，却没有几个侠客；梁氏行文古旧，武林不脱世俗功业，男子少有神采；再看金庸群侠，郭靖忠厚却愚钝，杨过自私而无行，胡斐中正但乏味，张无忌被动且不决，令狐冲超脱并油滑，陈家洛清傲更懦弱，他们都称侠，可他们都有缺陷。

　　曾经以为，萧峰应该算是个完美的武侠男主角，尽管他也曾因仇恨而激烈鲁莽，犯下终身痛悔的大错，那个箭折人亡的惨烈结局，可以称得上侠的巅峰。然而这想法，却在看到云潇潇的时候，被全盘颠覆。

　　云潇潇：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用审视武侠小说的眼光来看，《凤在江湖》甚至算不上平庸之作，人物繁杂却几乎个个如跑龙套般面目模糊，故事琐碎且完全看不出起承转合的波动，可是就是这样一部失败的作品里，却出现了云潇潇这样一个出色得跟整部戏极不搭配的角色。稍微细究一下，就能发现编剧在处理云潇潇这个角色的养成时，近乎完美的运用了武侠小说中的一些定式桥段，使得云潇潇的整个故事线，相对来说更合乎逻辑，前后一致，成为《凤》剧之中突出的亮点。

　　武侠武侠，武和侠不分家，武功是为侠者不可或缺的技能。归根结底，江湖到底是一个“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强权世界，只有拳头够硬，拥有足够程度的武功，才可以在这个世界中安身立命，才有资本秉惩恶扬善之念，行除强扶弱之侠。

　　至于如何学到高深的武功，武侠小说中无非是名师和奇遇两个途径，放眼泱泱武林，如果没有奇遇，无师而通自学成才者虽不是绝无仅有，也算得上凤毛麟角了。所谓奇遇，其精髓即为四字――“机缘巧合”，使一个人的武功达到从平庸到绝顶这样质的飞跃，而严格意义上纯粹的奇遇也并不多见（《侠客行》里的石破天算是难得的一个，《天龙八部》里的虚竹也勉强算上），拜一位高手为师，或是修习一套有前途的上乘武功，才是出人头地的硬道理。

　　且看金庸笔下，群侠荟萃，高手如云，绝大多数都是走了从名师这个模式。郭靖脑筋够差，但有洪七公、周伯通传授，萧峰师从少林、丐帮两大名门，陈家洛、袁承志皆是不世高手的亲传弟子，令狐冲也从半仙似的风清扬处习得“独孤九剑”。还有几位高手，杨过，张无忌，狄云，和胡斐，他们武功大成，并非有名师指点，但所修习的武功，玉女心经，九阴真经，九阳真经，乾坤大挪移，神照功，血刀刀法，和胡家刀法，不论正邪，无一不是，套用一句玄幻小说中的说法，神话级的华丽武学啊。

　　就连不循传统，旨在求变的古龙，极少交代人物的来龙去脉，却也难以完全摆脱名师高徒的强大力场。展梦白之“怒剑”多亏蓝大先生与萧王孙的青睐栽培，楚香帅风流倜傥，出场时已武功大成，纵横无敌，但追本溯源，这一身绝世武功却得传于夜帝本人。

　　可是抱上了名师或者神功的大腿，并不是晋身绝顶高手的保证。同样是学到残缺不全的九阳神功，张三丰和郭襄的成就却大大不同；师从天下第一的重阳真人，全真七子却熬到古稀耋耄之年才勉强挤入顶尖高手的行列。可见名师也罢，神功也好，若非良材美质，或者坚毅过人，武学的巅峰，只是个可望而不可即的梦想而已。

　　《凤在江湖》的武林世界里，燕山是根基雄厚的名门正派，掌门赵霆峰武功盖世，威名远扬，云潇潇身为赵霆峰首徒，燕山大弟子，走的也是名师高徒的成名之路。只是名师与高徒之间，并非总是理所当然的一脉传承，燕山门下，除云之外，人才凋零，一众庸徒跑跑龙套还时常失职，竟无一个可堪大任，赵掌门传道解惑的本事，也就可见一斑。

　　如果横向比较，祁山大弟子卓雄完全可以来做云的对照组，同样出身于可执武林牛耳的门派，同样受教于修为独步江湖的师傅，同样浸淫于正道中上乘的武功，然而剧中卓雄在与云潇潇的数次公平交手中，无一不以惨败收场，修为上的差距一目了然。

　　在如此一个“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的环境中，云潇潇能够脱颖而出，成为江湖年轻高手中的第一人，靠的是他在武学上不凡的悟性和过人的资质。甫一出场，白衣翩翩，剑光霍霍，风华正茂，年纪轻轻却已侠名远扬，领袖同侪，并隐隐有青出于蓝，同前辈高人分庭抗礼之势。没有什么评语，比敌人口中的赞美更加真实，云潇潇是燕祁之争中决定胜负的关键，只一出手，就让携徒寻隙，来势汹汹的姚震天知难而退。

　　初露面就有这样的风采，很像《天龙八部》里的萧峰，“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高于岸，流必湍之”。既然已站在顶尖的位置，那么接下来，就只能向下走了。和萧峰一样，接下来等待云潇潇的，是一场毁灭的试炼。

　　“人在江湖飘，哪有不挨刀”，既是武字打头的暴力世界，PK算常态，群殴也不少，暗算为点缀，走火是倒霉，受伤当仁不让成为武侠作品角色养成中最为常见的桥段，一个武者□□和精神上的双重痛苦，最直接的模拟了人生的坎坷不平，也是以武力为基石的暴力世界中最简单的挫折磨难。修为强悍如萧峰，仍有聚贤庄车轮大战后的落魄；性格洒脱若陆小凤，亦有被西门吹雪千里追杀的狼狈，身处巅峰的顶尖高手尚且如此，武林世界中受伤之必然性可见一斑。

　　受伤这个桥段，说来简单，其中却又分出数个环节，如何受伤，是英勇御敌还是阴差阳错，伤势程度，是小损怡情还是奄奄垂危，怎样疗伤，是自力更生还是得遇救助，养伤模式，是独自憔悴还是美人旁侍，以及伤愈之后，是一蹶不振还是更上层楼。若是有心花费力气细描某个环节，往往能对情节推动或性格塑造起到重要作用。柳随风于灵堂上护棺苦战而断臂，显其忠挚；云铮在决斗中誓不服输而重伤，示其倔犟，受伤的起因经过，突出了人物性格中最为重要的层面。郭靖黄蓉牛家村密室疗伤，巧妙成为数条支线故事交汇发展的舞台；张无忌被周芷若一剑穿胸，却直接化解五大教围攻光明顶之厄。

　　云潇潇的数次受伤，无一不显示其为人为侠的风骨，也同时促进了各种矛盾的激化。初次受伤，虽是卓雄偷袭，却跟云潇潇反出燕山密切相关。祁山姚震天来犯，颇有趁人之危的意思，而两派相争，彼时倒也还上升不到正邪之战的高度，所以赵霆锋那句除恶务尽，无非是在正义的大旗下铲除异己而已。云潇潇不愿斩草除根，与其说是对姚雁怜香惜玉，不如说是他内心自有坚持，姚震天罪不致死，对重伤且无还手之力的人出手，便不再是捍卫师门，而是恃强凌弱，与他所信奉的道义完全背道而驰。“杀人之剑，无非利器；饶人之剑，已属神兵”，比起他那位武林泰斗的师尊，他除了扶正辟邪的责任感，更多了一份得饶人处且饶人的悲悯之心。

　　云潇潇出身白道名门，虽然洁身自好，却没有赵霆锋那种僵化刻板的正邪之念。与旁人相处，他总是少一分批判，多几度宽容，剥去世俗定义的身份地位，看入为人的本性，所以对于徐在飞、梅蝶这种在正派人士眼中的鸡鸣狗盗之辈，他依然可以倾心相交，舍命相护。为了维护徐在飞和凤凰，他不得不再次迕逆师父，身受三掌，武功尽失。

　　比起师父的不理解，被逐出燕山的落魄，来自姚震天的压力给云潇潇的精神带来了另一种痛苦。道不同不相为谋，姚震天的拉拢本来对云潇潇没有任何诱惑，可是偏偏有姚雁的存在，使得他没有办法完全摆脱祁山派的骚扰。

　　坚持自己的信念，说来容易，可是一生之中，谁没有遇到过情势比人强的时候，走在屋檐下，绝大多数人都难免低低头。难得的是云潇潇这样的性格，刚烈到了极点，即使头破血流也不愿服软，无论是面对赵霆锋的师徒情义，还是面对姚震天的威逼利诱，竟然始终不肯说一句违心的话，做一件不义的事。

　　当然，受伤桥段最常见的用途，是为男女相识或相恋提供一个契机。令狐冲幽巷听琴，邂逅他的真命天女任盈盈；杨过陋室闻箫，却只是遇到程瑛这位炮灰角色；展梦白内伤沉重、缠绵不愈，于是粗鲁豪放的萧飞雨放下身段温柔相伴；王怜花中掌吐血、武功难展，终被娇纵蛮横的朱七七抓住机会狠命折磨。如果不是受伤，也许他们根本不会相遇，也许他们根本不会深陷，也就当然没有后来的缱绻缠绵或是黯然神伤。

　　云潇潇跳崖的情节，就是将这个用途发展到了极致，可是在细说这点以前，必须要提到所有武侠作品之中必然出现的桥段——多角恋爱。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爱情应该是最频繁出现于文学作品中的人类感情，千百年来，男女之间这种神秘而美妙的吸引，令人孜孜不倦，反复吟咏。爱情好像数学中的二元一次方程aX + bY = c ，看似简单，正解却因人而异。两个人的爱情方程，如果上天眷顾，再加苦心经营，或许可以功德圆满；更多的人终其一生，寻寻觅觅，却也没有碰到他（她）宿命中的那个Y。两个人的方程已经如此艰难，如此复杂，若是再加入第三个变量，应该注定无解。

　　为什么在武侠小说中恶俗而狗血的多角恋爱会成为描写爱情的公式，为什么不得众多女子倾心的男人就没有资格成为故事的男主角？答案没有人知道。若是非要探究出一个原因来，也许只能怪大师们开了个坏头，带歪了风气。古龙的作品中，女人大多不成女人，所以也就几乎没有什么常态的爱情，不提也罢。梁先生方正传统，描写的爱情通常按部就班，即便如此，钟情于云蕾的张丹枫还有脱不花以死相救，和谷之华有婚约的金世遗仍然跟厉胜男纠缠不清。三大家中，以金庸写情最受推崇，然而金氏笔下，陈家洛周旋于霍青桐、喀丝丽姐妹之间；张无忌与四女同舟，心意摇摆不定；木讷专一如郭靖，除黄蓉外，仍有华筝这位官办的未婚妻；杨过随小龙女归隐古墓，却要一众女子失意终身为他陪葬。待得《鹿鼎记》中见色起意的韦小宝坐拥七美，《覆雨翻云》里的韩柏以练功为名行NP之实，武侠文学中的爱情已然彻底沦丧。

　　云潇潇做为《凤》剧的男主角，也是当仁不让的命犯桃花，先后有青梅竹马的小师妹青蜂，英雄救美倾慕暗生的梅蝶，一见钟情不得相守的姚雁，和患难扶持修成正果的凤凰。剧中前面两位基本是匆匆提过，做为点缀的枝叶，后面两个才真正浓墨重彩的细描，做为云潇潇爱情的主干。

　　云潇潇和姚雁的相遇，先是英雄救美的俗套，然后就立刻进入了一见钟情的模式。这种天雷勾动地火的戏码并不罕见，比如金世遗对谷之华，又如胡斐对袁紫衣，爱情来得排山倒海，却到底不是那么理所当然。

　　云潇潇为人沉稳，行事得体，是因为他身为燕山首徒，一举一动，无不关系到整个门派的名声地位。师父对他期许重视，众师弟对他敬重倚赖，似乎每个人都忘记了，抛开武林新锐的光环，云潇潇只不过是个普通的年轻男子，对异性的憧憬和向往正是他这个年纪的一种本能。那时在他的身边，只有年纪相差较远的师妹青蜂，对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女孩，很难生出什么绮念。想必他在练剑的间隙，对着满山云林，也曾幻想过跟爱情的蓦然邂逅，也曾在脑海中勾勒出模糊的影像，一个人默默期待着，那位未来的，不知名的，温柔美丽、武功高强的女子。祁山的姚雁，符合他对爱人的种种臆想，在恰当的时机出现在他的眼界中，所以一下就俘获了云潇潇的爱情。

　　一见钟情的爱情，其根基无疑是薄弱的，主观随性到让观者很难对这份感情产生认同感。于是编剧设计了云潇潇的第一次受伤，为他们提供一个患难扶持的契机，让小两口在私奔的途中好好培养一下感情。这样的用意也许是不错的，但总有揠苗助长之嫌。云潇潇反出燕山，主因是跟师父赵霆峰的理念相悖，救下姚雁只是顺带行为。姚震天利诱云潇潇不成，便指使卓雄暗算之，在道义上将姚雁推到了与父亲翻脸的地步。云姚二人本来只是互有好感，尚处于彼此试探的暧昧阶段，如此一来，不得不迅速进入到朝夕相守互相依靠的境界，与其说他们主观选择相爱，倒不如说事态的发展逼得他们走在一起。在这种孤立无援，四面受敌的环境里，因为被亲人所背弃的孤独和痛苦，他们的感情迅速升温，暂时的和谐美好掩盖了两人性格深层次的不合，为日后的分离埋下了隐患。

　　云姚相恋的另一个俗套，是罗密欧与朱丽叶式的身份设定。这一公式同样广受武侠作者的喜爱，如果男主角和女主角开开心心的相恋，顺顺利利的结合，那作者还有什么搞头。于是，邪道浪子萧十一郎，对正道美女沈璧君一往情深；而抗元的明教教主张无忌，偏偏被蒙古郡主赵敏看上，仿佛没有正邪之分的阻挠，家国之恨的障碍，爱情的本身就会黯然失色一般。

　　祁山燕山之争，是贯穿《凤》剧的一条主要矛盾，姚震天更是成为剧中首席反角，哪里需要就在哪里登场，“我是革命一块砖，天南地北任党搬”，兢兢业业，十分尽责。云潇潇跟姚震天的冲突，已超脱了门派之争，更是正直与奸邪，坦荡与阴险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姚雁正处于这一冲突的中心，有时成为两者的缓冲，有时则促成矛盾的激化。做为祁山派的大小姐，姚震天的独生女儿，姚雁的背景设定十分中性，不邪不正。她本来是姚震天的力助之一，对父亲争权夺利的种种举动，虽不曾过分热心，倒也没有激烈反对。由此可见，在理性和见识上，她差出云潇潇一大截，对正义和侠情的理解之浅薄，倒和青梅竹马的卓雄更加接近。

　　指导姚雁行为的，一直是她的感情，而不是她的信念。因为对云潇潇的好感，初犯燕山之际，她暗中传信，第一次背叛了父亲，其后在燕山之麓与父亲决裂，也是因为卓雄刺伤云潇潇。爱恋之情，让她坚定的跟随着云潇潇，并一度有背离父亲的勇气；而父女之情，使得她始终无法真正和姚震天划清界限，最终只能渐渐远离爱人。拥有对立的身份，意味着对爱情的坚持和付出要更胜寻常，姚雁虽有女侠的强势外表，其实个性却偏向于软弱，在《凤》剧之中，大多时候都是听天由命，面对父亲和爱人的对立，她无力改变任何一方，又不想割舍任何一个，无法跟命运抗争，便注定了自己悲剧的结局。

　　最后造成云姚分离的，是横亘于二人之间的杀师之仇。整件事情看似上天捉弄，误会层层，其实却暴露了姚雁对云潇潇的不理解。云潇潇其人，事师至孝，又极重朋友之义，因为徐在飞、凤凰而忤逆赵霆峰，虽占义理，却有违孝道，是以赵霆峰的三掌，云潇潇受得心甘情愿。如果姚雁明白他，就该知道赵霆峰在云潇潇心中的地位，如果姚雁明白他，就该知道逼云潇潇跳崖的罪魁祸首究竟是谁。又或许，姚雁根本就明白这一切，只是无法大义灭亲，痛失爱人的悲愤又无处发泄，便打着为云潇潇报仇的旗号找赵霆峰的霉头罢。

　　和云姚从一开始就刻意渲染的苦情不同，云潇潇和凤凰的相遇，平淡无奇，普通得完全看不出凤凰会是日后让云潇潇重生的重要女性。她是大将军的千金，却没有娇纵矜贵之气，反而天真烂漫，活泼顽皮，镇日怀着行侠江湖，为民除害的梦想，在公侯府邸中小打小闹的习武。最初，云潇潇对凤凰，完全是对待小妹妹似的关照和管教；凤凰对云潇潇，则是彻头彻尾的英雄崇拜，而这种感情，实在太容易进化成爱情了。

　　这种模式里的武侠人物，最著名的应该是萧峰和阿紫，杨过和郭襄，令狐冲和仪琳了。三个女子当中，阿紫最是积极，对萧峰死缠烂打，可惜性格太过恶毒狠辣，除了制造麻烦以外，并没有引起萧峰丝毫关注。郭襄态度适中，先是暗暗倾心，又用行动委婉示爱，可惜她的对手是已走上圣坛的小龙女，这一份角逐，未曾开始就已经败了。仪琳的感情，在三人之中最为纯洁，因君喜而喜，为君悲而悲，已经到了“为爱而爱”的神之境界，只是在爱情的领域中，她的被动注定了失意的结局。

　　遵循套路的话，凤凰也该跟她们一样，用花一般的生命，凭吊一份无望的爱情，可是偏偏的，凤凰修成正果，跟云潇潇联袂携手，傲笑烟霞去了。凤凰的爱，集中了那三位女子爱情的精华，有阿紫的坚定执著，有郭襄的善解人意，有仪琳的无私奉献。对云潇潇的感情，在她来说是一种荣耀，一份珍宝，来路光明正大，无须遮遮掩掩。云潇潇爱姚雁，她不强求回应，只是在云潇潇孤身一人，重伤垂危之际，追随他至死境，默默守护在他身边。凤凰用她的热情和勇气，让万念俱灰的云潇潇重新燃起了生的欲望，她的爱，一如她的名字，是涅槃重生的否极泰来。

　　共患难的风雨一途，让云潇潇劫后重生，而凤凰自己，又何尝不是脱胎换骨。开朗大方的表象下，浮现出敏感细腻的心思，不谙世事的小聪明里，孕育了自省改过的大智慧。当自己的付出对云潇潇造成情感上的负担时，她盈盈一拜，用兄妹的名分圈住了即将脱缰的心意。不问而取是为盗，无论劫富济贫听起来如何潇洒，做出来怎样拉风，毕竟行为的本身已是以武犯禁，贫富之言，不过是用结果的合理来掩饰行为的不合理罢了。明白了这个道理的凤凰，在农舍悄悄留下首饰，那个当上雌雄大盗恣意妄为的小姑娘，此时已然冰消雪融，不见踪迹。如果只是一厢情愿的付出，还并不能动摇云潇潇对姚雁的情感，凤凰的魅力，就在于她的成长，爱情是她的助力，磨难是她的砺石，云潇潇亲眼见证，她从笨拙的幼雏化为灿烂的神鸟。

　　让云潇潇在姚凤二人中最终做出决断的，是返回燕山后，凤凰功成身退，悄然离去。凤凰此举，难免让人想起厉胜男和程灵素二人。厉胜男倔犟自负，视情场如战场，宁肯以生命为赌注，让金世遗承认对她的爱；程灵素隐忍清傲，陷入无望的暗恋，索性用死亡做代价，永远留在胡斐的心里。厉程二位，都是心机极深的女子，她们爱得骄傲，爱得执著，更爱得激烈，只是死者已矣，生者何堪，金世遗和胡斐都是终身抱憾。凤凰的爱，同样骄傲，同样执著，却没有那种玉石俱焚的激烈决绝。她的离去，保存了爱情的纯粹和平等，不要感恩，不要怜惜，不要歉疚，她期待的回应最简单也最困难；然而生命的存在，本身就是希望，她的离去，同样给了云潇潇一个机会，让空间驱散心头的迷雾，让时间沉淀纷乱的情感，最终得以做出忠于自己的选择。没有人能在面对这样的女子时毫不动容，即使是云潇潇也不能，他的变心，至此已是顺理成章，水到渠成。

　　在塑造云潇潇这个人物时，编剧显然是倾注了极大的热情的，然而从创作的技巧上看，编剧仍然局限在大量运用武侠定式桥段的水平，只有在描写云凤恋处偶有推陈出新之举。然而谈及云这个角色的成功，必须要在最后说到的是，云潇潇的大半风采，仍要归功于扮演者赵鸿飞的表现。云潇潇待人至诚，态度恳切，从内而外散发出英挺正直的气质，赵鸿飞的本色演出，起到了画龙点睛的效果，使得这个人物真正拥有了打动人心的灵魂。

　　夕阳骏马，英雄年少，那是云潇潇最后的身影，前路悠悠，未来如何，都只能付诸想象。江湖弟子江湖老，然而他和她在一起，却永远不会老。于是记忆中在属于武侠的那方天地里，永远刻印下那一道身影，只剑可擎天，衣白不沾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