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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塙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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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仅飞了不到半个小时的路程,随之而来的妖魔袭击就不得不让两人降落到下方的深山里。
剑尖滴着血,阿尔托利亚往前踏了几步,吩咐骠骑照顾陷入虚弱发着高烧的景麒。
她在半空中一剑杀死随之而来的妖魔,虽然极力避开了景麒的方向,却依然有血花溅到了他身上。
景麒差点当场陷入昏迷。
麒麟昏迷,使令也会无法行动。当时两人一骑身处半空中,如果景麒真昏迷了,绝对是一起从空中坠下的结果。还好景麒支撑着,直到骠骑降落于地,方才放松下来。
阿尔托利亚提着剑,在景麒不远处站住,警惕地望着妖魔袭来的方向。
山谷之外,重重的脚步声响起,地动山摇,夹杂着树木咔擦折断的声音。一股浓烈的妖魔味道随风而来,满含血腥。
剑尖对准森林处,红发少女双手握紧剑柄。很快树木倒倾,幽暗森林里踏出一只宛如山高的类似巨牛的妖魔。
发现了目标,妖魔一声兴奋的嚎叫,大踏步走向了山谷处的少女。
阿尔托利亚双手握剑,朝那山般庞大的妖魔冲了过去。景麒就在身后,无论如何,她也不会让这妖魔靠近他。
阿尔托利亚剑术十分出色,不过几个回合,她就刺中了妖魔的致命之处。妖魔轰然倒塌。
危机解除,阿尔托利亚回身收剑,却没有到景麒身边,而是离得远远的,怕自己一身血味,让原本就虚弱发烧的他更难过。
“主上。”
骠骑恭敬走到她的身旁。
阿尔托利亚停下擦拭剑身,抬头望过去。日光透过山谷落了下来,谷中阴影处一抹金色的反光极为耀目。她这才发现,不知何时,景麒已经又变回了麒麟兽型。之前从麒麟变回人身时,女怪芥瑚给他找的黑色长袍,散落了一地。
“台辅虚弱无力,发烧不止,甚至无法保持人形。”
少女一惊,倏地起身,却在踏出一步后,蓦然停下。
她刚干掉了一个妖魔,虽然小心避开了妖魔的血,但周身缠绕的血味却是一时无法消散。
阿尔托利亚倚着剑起身,扭头望向骠骑:“塙麟的使令,还剩下谁?”
骠骑回答:“主上……这个不太清楚。每个麒麟的使令都不一样。使令只是麒麟在黄海收服的妖魔,用以自保,虽然不会太多,但除了麒麟的王和女怪,其他人不会清楚具体有哪些使令。”
“王的话,麒麟绝对服从?”
“是。”
一阵沉默后,阿尔托利亚突然开口:“这个世界,只有麒麟才是金发?”
话题转得实在太快,然而骠骑也只是愣了一下,随即恭敬回答。
“是。”
阿尔托利亚神色肃然,身姿挺拔宛如笔挺的长枪。
忤隗袭击时,她在森林深处见到的那一抹金色,就是塙麟。骠骑也说过,在那个断崖旁的森林里,发现了塙麟的踪迹。
少女火红的头发随风拂动,碧绿的眸子里满是凛冽之色。
她一把拿起杵在地上的长剑,回身一指虚弱无力匍匐于谷中的景麒,满脸怒容:“麒麟不喜杀伐,景麒沾了血就成了这样,那个塙王……身为塙王,竟然驱使自己的麒麟……亲手沾上血腥?!”
骠骑忍不住垂下了头。
“塙王,这是在侮辱麒麟!”
红发少女捏紧剑身,碧眸深处燃起熊熊火焰。
这些都轻而易举让她想起圣杯之战时,与她惺惺相惜的Lancer,是如何被他的主人折辱!如何被他的主人使用令咒,强制让他……亲自践踏属于骑士的荣耀。
让麒麟杀人,就像让骑士背叛他的荣耀一样,都是无法原谅的折辱!
这是不可饶恕的罪恶!
“主上请息怒。”
骠骑深深地俯下身子。
阿尔托利亚蓦然转身,大步往景麒方向走去,却刚走了一步,想起什么似地又停了下来,转而吩咐骠骑,将虚弱的景麒带到山谷的另一面。之前匆忙降落时,她瞧见那边粼光闪闪,有一条清澈的河流。
骠骑走了几步,又回头。
少女手握长剑,转身走向水流的下游。就算身着异世的衣服,她一身气势依旧宛如那传说之中的骑士王,如一柄凛然的出鞘之剑。
“一身血味,不宜靠近景麒。我先去下流清洗一番,你照顾好景麒。既然麒麟收服的使令不多,这一路塙麟损失了这么多使令,想必一时半会不会再来。”
她背对着骠骑停下,望着森林外那穿谷而过的粼粼水光。
“骠骑。”
“主上。”骠骑望着她。
“如果你死了,景麒会伤心吗?”
骠骑爪子刨了刨地,似乎是在思量景王殿下问这个问题的目的。半晌,它才答道:“会。不仅是我,麒麟是仁慈的神兽,任何生命死在台辅面前,台辅都会难过。”低头又刨了几爪,骠骑补充,“哪怕是追杀我们的那些妖魔。但如果涉及主上的安危,台辅就算悲悯,也不会说出来,造成主上您的困扰。”
似乎觉得自己说的这些太过逾越,骠骑深深垂首,然后转身就奔去了浅金色长鬃的麒麟那里。
阿尔托利亚不再停下,穿过不是很茂密的森林,来到了河流旁。
一直在河水里浸泡到日落西山,夕阳余晖洒落了一地,河中尽是金色碎光后,少女方才一步步走上岸,穿上早已晾干的衣物。她抬起手臂,确定毫无血味后,方才提着剑前往景麒所休息的地方。
然而刚走了几步,远处空中就传来尖利的雕唳,她仅仅来得及抬头,就见空中骠骑重伤坠入谷中,鲜血漫天。
阿尔托利亚赶到时,就只见幽幽山谷里,两头金色麒麟,正独角抵着独角,身上散发着发动秘术时的灵力波动。骠骑正躺在不远处,生死未卜。
施术成功,景麒金色的麒麟长角上,显出了血色的秘符。重伤的骠骑,随着施术成功,也渐渐隐去了身形。
虽然成功封印了景麒,塙麟的眸中却毫无喜色,唯有快满溢而出的悲色。
她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一把剑瞬间横于两头麒麟之间,红发少女长剑顺手一划,将塙麟逼退后,执剑护住身后的景麒。
“塙麟。”
塙麟又往后退了一步。
虽然眼前这个少女,就是杀了她众多使令的人,但是……塙麟不得不承认,她根本恨不起来。
她也没有理由,恨这景王。
阿尔托利亚握住手中之剑,神色间充满了肃杀之意:“持剑杀伐这种事,王来做就可以了。塙王的麒麟,告诉我,塙王在哪里。”
那头淡得近乎黄色鬃毛的麒麟,神色悲哀地又退了几步,直到谷口,它才停了下来。塙麟的女怪,也立刻现身,挡在了那头麒麟的身前。企图一旦那个景王有异动,就算抛弃性命,也要护住她的麒麟。
阿尔托利亚执剑直指对方,碧眸熠熠生辉:“塙麟,你还要无谓牺牲吗?”
塙麟静静站在那里,未曾攻击,亦未曾逃跑。
一人一麒麟对峙许久。直至明月从塙麟的身后缓缓升起,照亮了谷里的一切。
阿尔托利亚收起了剑,望向那被自己的王命令杀伐的可悲麒麟,她放低了声音:“它叫什么?”
塙麟终于动了,她扭头望了望山谷的另一面,之前阿尔托利亚遭遇妖魔袭击的方向,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悲伤:“丹崆。它叫丹崆”
她望了一眼那个紧紧护住自己的麒麟,掷地有声地亲口说出“持剑杀伐这种事,王来做就可以了”的景王,淡蓝眸子里流露出浓郁的悲哀,随即转过身,飞快地踏空而去,很快和女怪一起消失在夜幕的尽头。
少女警惕地又等了一会,见塙麟的确是离开后,才转过身望向被封印的景麒。
麒麟那双淡蓝色的眼眸,正专注地望着她。
阿尔托利亚拿过长剑,捧起庆国宝重碧双珠,小心地触碰到身前麒麟的独角上。
碧双珠发出柔和的盈盈绿光,那血色秘符亮了亮,随即渐渐隐去。很快麒麟的独角,又恢复成原先的圣洁模样。
“谢主上。”
景麒的声音响起。
“不必谢我,”阿尔托利亚站起身,神色懊悔,“这次是我太大意。我早该想到,塙麟会过来替她使令收尸。”
提到塙麟,景麒就异常地沉默了下来。
“骠骑还好吗?”
“并无大碍,不过亦需要休养一阵。”
景麒漂亮的鬃毛上沾满了骠骑的血,他摇摇欲坠地起身,在阿尔托利亚的带领下,向着不远处的河流走去。
阿尔托利亚禁不住捏紧了手中之剑。
竟然……塙王竟然卑鄙到教授自己的麒麟这样的无耻之计!
塙麟当时到底是怀着什么心情,重伤骠骑,洒了自己同胞满身鲜血?
宽大的衣袖被什么扯了扯,阿尔托利亚回过神来,就见身旁的麒麟松开衣袖,站到了她的身前。
少女站在星光点点的河流旁,那孤高不恭的麒麟低下头,将代表圣洁和力量的长角,抵到了她的脚面。
“从此以往,不离御前,不违诏命,誓约忠诚。”
麒麟的一生,是为了王,为了它的国家而存在。
选王,是它们背负的天命。
毫无选择。
又必须选择。
对王的忠诚,是麒麟与生俱来的天性。
然而,此时此刻,在已经签订了王之契约后,景麒却再次叩头跪拜。
如果说,之前的契约是依天命而为,那么现在,在这河边,跪拜在他的王身前,则是依他本心而为。
似乎是明白了什么,红发少女手按腰间长剑,碧眸凛然,慎重应之。
“吾誓死捍卫汝之忠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