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球！！]Why Don’t You Kiss Her》阿熙达卡

34、第 34 章 归来

　　天气一点一点地降温，公园里的草地被/干冷的秋风吹成青黄不接的颜色，人们把自己裹得越来越厚，好抵御刀子似的一下一下介开的皮肤的萧瑟凉薄。只有运动社团的少年们依旧大大咧咧，训练结束后挽起袖子或者裤腿露出的滚烫紧实的皮肤，横冲直撞的如同驱散冷空气的最热烈的火苗。灰羽其实很怕冷，虽然身体里有着一半属于俄罗斯的血液，他在每天出门后一定要抬头呼一口气，看看是否能顺利制造出白花花的雾气。“好冷啊——”他往往在打完喷嚏后哆哆嗦嗦地这么大喊着，虽然每天社团训练回家后又是一身汗淋淋热腾腾，毫不在意地把脱下来的外套随意地搭在肩头。
　　他用皮肤上最直接的感官和最单纯的方式检测着空气里冰冻因子的聚集量，时间跟温度都不紧不慢地顺流而下，一切井井有条，他心脏里的期待情绪上蹿下跳如同一只猴子，迫不及待地盼望着年末的那场大雪能提前到来，这样一来，异国他乡的那个女生就能跟着轰隆隆的飞机一起降落在东京的机场。
　　再过一些日子就是灰羽的生日，他在好多好多礼物里扒拉出了一个不起眼的包裹，拆开来之后喜出望外了好久——是条墨绿色的围巾，朴实无华，却是跟他绿莹莹的眸子很合称的颜色。一圈一圈地缠上他修长的颈，他低头把半张脸埋进柔软厚实的毛线中，能嗅到衣服柔顺剂留下的薰衣草香。
　　没有署名的包裹甚至没有夹着一片写着祝福语的精致贺卡。
　　可是——
　　“香香的。有乔乔的味道......”
　　他缓缓地抬起头，镜子里那个男生的嘴角咧到了耳根子，对着自己露出一个明晃晃傻乎乎的笑。

　　可纵然围巾那么暖，灰羽列夫也整天欢天喜地地裹着去上下学，可结果他还是感冒了。
　　——世界上有一种人的体质就是那种从不轻易生病可一病起来就是卧床不起的严重，灰羽列夫就是这种体质。其实不过是小小的感冒，只是他太大大咧咧，全然不在意病毒刚刚侵袭身体时发出的警告，等到鼻音越来越浓咳嗽越来越剧烈，甚至早上一起床头晕脑胀的时候才感受到糟糕了今天要向社团请假了，可是为时已晚。
　　其实那天灰羽列夫还没意识到自己在发高烧，只是觉得身上的力气跟着自己的咳嗽都被毫不留情地抽走了，爸妈出门了他就一直懒洋洋地窝在床上睡觉。昏昏沉沉间他听到家里门铃响了，然后头重脚轻地踩着乱七八糟的步子去开门时居然看到了林乔渐渐泛红的耳根和她嘴角悄然上扬的弧度——
　　“糟糕，都出现幻觉了啊。”他用力搓揉着酸涩的眼眶好让自己恢复视力，扶着门框的手越发地使不上力，他一边开心地笑起来一边又觉得很苦恼，“......还没下雪呢，乔乔怎么会回来啊......啊，一定是在做梦......”
　　喉咙干得要冒火，他忽然声调一顿，两眼一抹黑就软塌塌地歪了下去。

　　漫长而真实的梦接踵而来。
　　灰羽也不知道为什么十分肯定那是梦。
　　——音驹高中的围墙很高很高，碧绿的爬山虎郁郁葱葱，穿着音驹校服的女生蓄着毛茸茸的栗色短发，坐在墙头悠然地晃着小腿，阳光又暖又亮，在她垂下来的纤长睫毛上晕开细小的光圈。然后灰羽就一直这么站在这个距离看着她，说不了话也挪不开步子，旁观者似的望着这幅画面，日出日落月盈月缺，从温暖和煦的春到明媚热烈的夏再到萧瑟爽利的秋，她一直优哉游哉地坐在墙头，垂着睫毛浅浅地笑。
　　可是，背景里始终没有出现白雪皑皑的冬。
　　“对不起，我等不到下雪了。”
　　她好不容易扬起睫毛，他却从她的黑色眼睛里读到深深的无奈。
　　然后灰羽一阵没由来地心慌，挣扎了半天猛地睁开眼，明晃晃的日光灯悬在头顶，即使知道那是个梦还是心惊肉跳了好一会。他坐起身来，掀开被子坐着大口喘气，胆战心惊地揪了揪领口，脖子上抹过去是涔涔的汗。直到摸到了手边蹭上床铺来撒娇卖萌的折耳猫，手掌中柔顺的皮毛和温软的质感这才让他一点一点找回身处现实的踏实感。
　　灰羽抓乱了头发，脑袋一片混动沉甸甸的。其实他还记得自己在玄关失去了知觉但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的，大约是梦游？要不就是爸爸妈妈回来了。
　　房间里的窗帘只拉上了一半，初冬的到来让黑黢黢的夜幕格外漫长，冷飕飕的空气从没关好的窗户蹿进来，搅得人呼吸困难，可是......“啊啊，还是没有下雪呢。”灰羽失望地拉上窗帘，扫了一眼桌上的台历，他的生日都已经过了大半个月了。
　　“果然......只是梦啊......”
　　灰羽带着浓重的鼻音嘟哝两句，揉着咕噜噜地叫着的肚皮，虽然食欲不佳可还是不能虐待自己的胃。
　　踩着拖鞋下楼，塞住的鼻子嗅不到什么味道，只听到了厨房里笃笃笃地切菜声和咕嘟咕嘟烧水声。
　　“妈妈，你是煮粥了吗？”灰羽揉了揉乱糟糟的银发，走向厨房。“那个，我想要腌萝卜配粥吃......”
　　看到围着围裙的人转过来的瞬间，灰羽列夫不知所措地冻在原地。
　　——厨房里不是妈妈手忙脚乱的慌张模样，锅炉旁不是妈妈带着结婚戒指的手在握着汤勺耐心地搅拌着炖煮的汤，果盘里码得整整齐齐的不是妈妈总是切得横七竖八的苹果和蜜瓜......不是妈妈总不愿意束起来的银灰色卷发，更不是妈妈那祖母绿一样的碧色瞳仁。

　　“你......回来了啊......”
　　“嗯......我回来了。”
　　“还没......下雪......”
　　“对不起列夫，我等不到下雪了。”
　　她深深呼了一口气，闭了闭眼睛，垂下来的长睫毛遮住漆黑的瞳仁，不安分地轻轻地颤栗。
　　“我自己大约也是个笨蛋......所以才会那么想念另一个笨蛋吧。”
　　灰羽列夫抿着唇走上前去，弯下腰，紧紧地把林乔抱在怀里。

　　林乔自己也不知道她的突然出现算不算一个惊喜——她只是很单纯地想着，机票了赚够了，学校又放假了，乐团的演出结束了，还有什么理由不回来呢。
　　只是她积蓄的所有勇气在站在灰羽列夫家的门口时就瞬间告罄，手指放在门铃上却久久下不去手，最后踌躇了好久才一咬牙一闭眼飞快地摁了一下，叮咚叮咚的声音一响起来她便规规矩矩地把手藏到身后去，惴惴不安地低着头，心虚的目光来回扫视着暗红色雪地靴上面那截白色裤子的褶皱。
　　没人应门的几秒钟漫长无比，她努力在脑子里寻找着合理又不矫情的措辞，好让自己这次看起来急不可耐的回国显得顺理成章。
　　红色的围巾和手套都被林乔拆下来攥在手里。相比天寒地冻的西伯利亚，日本暖和得多。她抬手碰了自己的脸，那个热乎乎的温度吓得她迅速甩着指尖，如同不小心触到了烧开的水壶。
　　当门被打开时那双绿莹莹的眸子毫无遮拦地看过来，林乔的思绪瞬间全都凝成灰扑扑的浆糊，无法从中摘出一点漂亮话。
　　当她终于想起要说什么时，灰羽列夫自言自语了一会，一个笑容还没完全展开就苍白了脸色，晃了晃就失去了站立的力气。
　　她眼疾手快地上前一大步，接住了他忽然瘫软下来的身子，他柔软的银发无精打采地蹭在她的侧脸，粗重滚烫的呼吸全数扑在她的颈窝。
　　——这个傻子，都不知道自己在发烧吗？！
　　林乔很用力地抱着灰羽列夫，努力站直，支撑着他坍塌而无力的身体。
　　所有梗在喉咙里的解释，最后只剩下简单踏实的几个字。
　　——“笨蛋，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