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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初秋 ...

  •   林乔摘下面具的时候,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没有灰羽列夫的影子。
      夏日的祭奠跟着最后一朵烟花一起结束,人群慢慢涌动。林乔四处望了望,然后逆着人群散开的方向去找灰羽,小摊小铺都收起来了,灯笼开始一个一个灭掉,热闹的祭奠逐渐降了温。可是满眼的人影却看不到那个高高个子银发碧眼的男生。
      其实灰羽就躲在一棵高大的树干后面看着林乔到处找他,看她绕过一块人形泡沫板时不死心地伸头过去看一下以确定他是不是藏在后面;看她到后来走得越来越快还被什么绊了一跤;看她揪着他送她的缎带朝着空荡荡木桥那边大喊他的名字。林乔跟人群背道而驰的孤单背影就像一尾逆流而上的鱼,看得灰羽列夫有点难受。
      灰羽想起自己很小的时候,爸爸妈妈爆发了自他懂事以来最天崩地裂的一次争吵,妈妈一气之下带着小小的灰羽千里迢迢地回了家乡。
      迎接他们的是一如既往地伴着皑皑白雪和干冷空气的西伯利亚的冬季,机场里来来往往鼻高眼深的面孔占满了灰羽的视线。被妈妈裹成一个胖鼓鼓的小粽子一样的灰羽很快就在新住处跟一群与自己语言不通的小鬼在厚厚的雪地里撒欢。踩着月光回到家,兜满了雪的皮帽子被他拎在手里,整个人瑟瑟发抖却也兴高采烈,看起来就像只刚在雪地里打滚的小狮子一样精神奕奕。
      妈妈问他,列夫,你喜欢这里吗,我们住在这里好不好。灰羽抽了抽鼻子,却诚实地摇摇头。
      妈妈显然没有意料到这个答案,轻轻蹙眉,抬手顺了顺他银色的头发,“为什么呀。”
      “太冷了。”灰羽扬起冻得通红的脸,“妈妈,这里太冷了。我想回日本,回东京去。”
      妈妈愣了一瞬,紧紧抱住五岁的灰羽,滚烫的眼泪一颗一颗地掉进灰羽的领口里。
      “是啊,太冷了,因为没有向日葵,最温暖的植物还没有开花。”
      三天后,灰羽的爸爸穿着黑色的长风衣,捧着一束新鲜的向日葵不言不语地在门外的雪地上站得笔直。那个季节怎么会有向日葵,可他怀里那抹显眼的亮黄色温暖得似乎要融化一整片皑皑的白雪。妈妈打开门的瞬间红了眼眶,扑进爸爸怀里嚎啕大哭。不善言辞的爸爸沉默地抱紧了妈妈,也不知道有没有说出那句最肉麻的情话。
      妈妈总是抱怨爸爸嘴巴笨,可如此笨拙的爸爸当年到底是怎么追到美得气焰嚣张的俄罗斯美人呢,妈妈说,当时自己一个人漂泊在异国他乡,第一次见到最朝思暮想的向日葵花,那是爸爸花了半年的时间为她亲手种下的。
      向日葵是世界上最温暖的植物,它永远仰着笑脸孜孜不倦地追着太阳。而跟花朵的欣欣向荣不同,向日葵的花语是沉默的爱——妈妈就是被沉默寡言的爸爸种在心上的向日葵。
      妈妈总是说,列夫以后也要找到自己的向日葵哦。

      灰羽列夫找到了,可他现在舍不得把她摘下来。

      开学第一天,林乔拿着灰羽留下的狐狸面具走进教室,照着他毫无防备的后脑勺敲上去。
      “痛——”
      “下次再敢不声不响的消失试试?”林乔把面具搁在他桌上,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我让你练接球练到死哦信不信!”
      “不,不敢了!”灰羽睁大了眼睛委屈地双手捂着脑袋,头摇得像拨浪鼓。看着林乔拉开椅子坐下来,他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往那边蹭蹭,“......你不问问我那天为什么......”
      “你肯说吗。”
      “暂时......不想说......”
      林乔摊开双手,一副“看吧我就知道是这样”的无奈表情。
      “那......等想说的时候再告诉我吧。”
      灰羽愣了一下,随即裂开嘴角笑起来,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随之而来的春高让所有人都紧起了神经。上次的IH预选赛中音驹虽然顺利通过第一轮,却在第二轮的首战就遇上了去年全国大赛的冠军,大比分落后而惨败。刚进社团没多久的一年级生犬冈走看着不会再被翻动的比分牌,一米八四的大男生像个小孩子一样嚎啕大哭。林乔顶着红彤彤的眼眶忍着泪,给从球场上下来的队员递上毛巾和水。
      “不赢到最后就一点意义都没有。”黑尾喝了口水,“但是别忘了我们还有春高。机会还在,想赢下去的就给我打起精神来!”他转过身去敲林乔的脑袋,“想哭就给我哭出来,不需要忍着。哭完擦干眼泪,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至少今年的三年级生,会在春高结束后才退出社团。
      清水洁子跟林乔说,乌野这边也一样。
      “那天啊,大家一边吃饭一边哭,我都担心他们把鼻涕流到饭碗里。”洁子抿着唇笑起来,镜片后面的眼睛弯得像两只小月亮。她把最后一只排球收进篮子里,伸了伸懒腰,“——我啊,春高结束后就会把经理的职位给仁花了,多少有些舍不得,可更新换代的事情不是我们说了算。乔乔和仁花一样,请多多加油......虽然这种话由我说出来多少有些任性,但是,无论他们是摔倒还是成长,希望你们......都不要离开。”
      林乔坚定地摇摇头,“不会。”
      洁子故作惊讶地眨眨眼,“哦?这么爽快。当三年经理可真的不轻松呢。”
      “当都当了,那就陪他们走一遭吧。”林乔抿了抿唇,“......我们社长也说了,有总比没有强。”
      洁子被林乔的话笑得肚子疼。收好球网的仁花跑过来凑热闹,三个人站在没有关紧的大门口聊天,初秋开始泛冷的风吹进来把三个没穿外套的女生冻得一个寒战,仁花抬手紧了紧领口缩缩脖子,“天气越来越凉了呢。”
      “不过有些人却热得跟蒸馒头似的。”
      林乔和仁花顺着洁子指过去的方向,看到刚刚结束训练的队员穿着短袖短裤浑身热气腾腾,好像真的刚从蒸笼里跑出来一样。女生们哗啦啦笑开,坐在地上正拆护膝的月岛抬起头往这边看了一眼,视线不小心撞上,林乔的笑声被挤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只有尴尬地咳嗽两声。她低头摸摸耳垂,有点烫。
      “我要去跑步了。”林乔找了个似是而非的借口,蹲下身子紧了紧鞋带,“先走一步。”
      “哎?可是还没吃晚饭啊。”
      “我跑完步再吃。”
      林乔回身冲两个人挥挥手然后匆匆离开体育馆跑向操场。林荫道的水泥地上落了金色的梧桐叶,被她细碎的脚步踩得刷拉拉的响。旁晚的风渐渐刺骨起来,她抱着手臂搓了搓皮肤,活动了一下四肢就开始慢跑。这是她的习惯,因为一直不曾参加过体育类的社团,所以为了增强体质她总是在天气刚刚开始转凉时去操场上跑个三五圈。
      跑到第二圈的时候身体开始发热,肌肉的劳累感使得四肢很快沉重起来。她慢慢调整呼吸,保持匀速。可是心里头梗着一些事情所以脑子有点乱七八糟的,本来就不平稳的气息现在更加乱了套,刚跑完第三圈林乔就累得不行,不得不停下来撑着膝盖弯腰喘气。
      ......又开始了,那种乱糟糟的感觉。心脏不受控制地跳乱了节奏的感觉真不好。林乔仰起头对着漫天暮色撇撇嘴,无力地把自己像张大饼一样摊平在红色的塑胶跑道上,闭着眼睛听着耳旁呼啦啦的风声,好让心跳在初秋清冷的空气里慢慢平稳下来。
      有脚步声由远及近,林乔倏地睁开眼,一下子撞上低头正看着自己的浅金色眸子。
      “我听说白痴是不会感冒的,不过你真的想验证一下吗。”
      “......请不要拐弯抹角地骂我笨。”
      林乔哼了一声坐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身体已经冷下来了,薄薄的一层汗迅速被风干,只剩下凉飕飕黏糊糊的冷意抹在皮肤上,林乔摸着手臂上一粒粒鸡皮疙瘩,也不想跟月岛打嘴仗,站起身抬脚往食堂走。
      只是没走两步她就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哈?玩逞强?也不看看自己的身子骨几斤几两。月岛盯着她穿着短袖体恤略微单薄的背影,习惯性地挑着高低眉露出嘲讽的笑容,拉开拉链,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丢在她头上。
      清爽的薄荷味儿从头顶落下覆住周身,像兜头泼下来的水一样把她每寸皮肤都浇了个遍。
      “......我不要穿。”林乔把外套摘下来丢给他,撇开头说了违心的话,“汗臭。”
      接过衣服的月岛额角青筋乱跳——他从没见过这么不识好歹的人,还是个女生!
      “爱穿不穿。”月岛攥紧自己的黑色外套迈着大步离开了。
      林乔不声不响地站在原地,操场的路灯闪烁着亮起来,把她一个人的影子照得又瘦又长。她抱了抱肩又捂着鼻子打了个喷嚏,越来越凉的风从领口和袖子里进去,她被吹得有点头晕脑胀。
      看着月岛似乎有点生气的样子,林乔其实明白月岛是因为好意被拒绝了所以脸上挂不住,可是——马上就要春高了,这个时候用不着跟她讲什么绅士品格,他把外套给她万一自己感冒了要怎么办。对运动员来说身体就是本钱,这一点没法开玩笑。
      林乔朝食堂的方向走,随脚散踢了一棵树下堆了薄薄一层的梧桐叶。
      ——真是的,到底谁才不知好歹啊。

      第二天,林乔像被诅咒了一样患上重感冒。合宿和练习赛是很珍贵的训练机会,她不想缺席更不想让自己这么弱不禁风地倒下,于是早餐过后她一次性服了两倍量的感冒药,猛灌了一大杯热水,对着镜子瞅了瞅,确定自己没有什么病态才赶去体育馆。
      但不知道是感冒药里的扑尔敏开始起作用开始林乔的身体越来越不适,早上的训练时间才过了两个小时她却感觉异常难熬,捏着笔的手在抖,困意粘在眼皮上赶不掉,站起来帮忙捡球的时候头重脚轻,一不小心被另一颗滚到脚边的排球绊了一下险些摔跤。
      身边的夜久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
      “喂喂,经理你今天行不行啊。”
      “没事。”林乔揉揉眉心,“没问题。”
      “.....”黑尾用手背蹭了蹭鼻子,“别逞能。”
      “是。我可以。”
      结果早上信誓旦旦地说着自己很OK的家伙到了下午窝在床上起都起不来。重感冒使得林乔浑身酸痛嗓子冒烟,她本想强撑一下,但如果在众目睽睽之下晕倒那就太难看了,于是不得不请了假,歪在床头叼着体温计。
      下午的阳光难得暖了起来,九月份里特有的天高云淡印玻璃窗上在就像风景画一样漂亮。林乔从嘴里取出体温计放在桌子上,和着热水吃下正常剂量的药然后蹭进被窝里,明晃晃的阳光隔着玻璃照得她又暖又乏,眼皮很重,没过多久就沉沉睡了过去,一点没听到宿舍门被推开的声音。
      月岛站在虚掩的门前停了停,做了许久的思想斗争最后还是推门进去。他伸长了脖子往床那边看了看,很好,林乔睡着了。他缓了口气,盘腿在她床边的地板上坐下来,抬手探了探她额头的温度,还是有点点烫。身为闯入者自然什么都不能做,月岛只能低头看着床铺上昏睡得不省人事的姑娘,默默出神。
      ......糟糕了......
      ......她安静睡着的样子......让月岛萤有点想......吻上去......
      ......没人看到......近一点......再近一点......加油快碰到了......再一点点就可以......

      “乔乔你好点了吗——”
      灰羽列夫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如雷贯耳。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 17 章 初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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