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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今年的雪特色的白-10 ...

  •   “案子就这样结了?”邹清荷问请他们吃晚饭的小陈。他们明早就要离开了,听说渡口开禁了,新渡口开始动工修建了。“是的。蒋老回去,又重新验尸,证明叶江食用了将近三年的草药,形成了慢性中毒,五脏六腑终于停止了功能。”
      “唯一的疑点就是叶江为什么要在佳江旅馆登记时用假名?”柳下溪放下筷子。“从我们得到的资料来看,他不是这种藏头露尾的人,不符合他的性格。”
      小陈双眼闪闪,今天结案,他还受到了表扬,记了大功啦,并没有由于搜查不到位而受批评,心情好得不得了:“不如吃完饭我们再去佳江旅馆看看?是不是有什么给忽略了?”
      “也好。”柳下溪与邹清荷眼睛同时发亮,一个案子若是留有小小疑点,必会挂在心上的。
      他们三人再次来到旅馆,这次他们没有上楼,只找当时值班的服务员问话。
      “我那天是下午六点接班的,与我交班的小李等着回家过年。我一来他就走了。那天根本没有客人,我一直在打瞌睡。后来,进来了一位客人,也就是后来的死者,看上去他身体不大好,脸色苍白,人也有点摇摇晃晃。他先没有登记,在大堂里坐了会儿,后来打了一个电话。打完电话后就出去了,大约过了四十来分钟,他又回来了,登记了房间住下来,吩咐我明天无论如何要在七点十五分之前叫醒他,说是第二天只有一班七点四十五的车到乌县,错过了的话要再等一天,他是等不及了。”
      “听到电话内容了没?”小陈与柳下溪交换了一个眼色。
      “没注意,说得很小声。”
      “那天,有没有客人留言?”柳下溪沉默了会儿问道。
      “留言?”服务员摸摸自己的头,不好意思道:“那几天大部分人都回家过年了,他们把留言簿收了起来。”
      “现在呢?”小陈不耐烦道。
      “有呢。”服务员小心翼翼道,“其实是我的错,那天没有翻到留言本。真的不是故意的,不是要瞒公安同志。”
      “拿来。”小陈加重语气。
      摊开留言簿找到那一天,上面只有一个留言:“江,不好意思,已经多等你一天,你还没到,我今天坐上午十一点的车走了,你看到留言后来乌县找我。枫留。”
      “有人约他!”小陈关上留言簿。
      “他与人有约。”柳下溪重复一句。
      “那天上午当班的服务员是谁?”
      “啊,小吴,正好,他今天下午才回来报到。我去叫他。”服务员因不小心漏过了留言簿的事,正怕着呢,此刻有机会离开,自然是脚板底下抹猪油——开溜。
      “那天的事?”吴姓服务员虽然才回来,却早已听说过这件案子了。“那天只剩下一位客人了。他显然在等人,一直有吩咐我,有一位叫李子江的人来就告诉他,说是他哥哥,那位客人姓李名枫。瞧,这里有住宿登记,他住了两天。”
      “这么说,叶江并不是孤儿,还有个弟弟?莫不是他找到了自己的家人?”见柳下溪不懂,小陈便把从山民那里听到的有关叶江身世的事告诉了柳下溪。

      小陈与柳下溪准备离开,邹清荷却立着不动,柳下溪回头问他:“怎么了?”
      “我还是有点不明白。”邹清荷摇着头,有些还没有成型的东西堆积在脑里。
      柳下溪敲着他的头:“不明白就问。”
      小陈也走过来,有兴趣地道:“说说看。”
      “不是验出来那糖水桔片罐头上有毒性反应么?那毒又是谁下的?真的是叶江的妻子要毒死他么?”然后邹清荷把目光转向先前的那位服务员,“不是有规定没有身份证明不能住宿么?”
      那服务员脸有些苍白,分辩道:“当时客人没有找到身份证,估计是在路上给丢了,看他也不像坏人,又是大过年的,也没有什么客人,当时他的身体又不太好,也不能让他在外面过夜啊。”
      “与人方便自己方便。”柳下溪淡淡道。拉了邹清荷的手臂,等走到外面,才叹了一口气说道,“估计当时叶江给了服务员钱,求他包容吧。也许就在没有找到身份证的那一刻,他才想到用假名吧。”
      “有用假名的必要么?”邹清荷还是不解。
      “这是他的个性了,只要想到他在旅馆才住一宿,就把所有东西都分开藏匿,就可以推测他应该有点‘被害妄想症’的倾向。”
      “那是怎么样的……倾向?”邹清荷不懂。
      “我们来假设叶江计算好从云南回来的时间,先约在佳江旅馆与李枫见面,可是在途中他的妻子约他在南水县碰头,他改了行程,浪费了两天时间,见到了蓝华芯,谈到了离婚的事情。不知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态,他改变了行程却没有通知李枫,让李枫白白等待。不过,叶江还是急于想见到李枫的,或者可以确定,他了解自己的身体到了极限,怕时日不多,才想在死前与某个人见上最后一面吧。”
      “那糖水桔片罐头呢?”邹清荷接受了这个推测。
      “你不说我真把糖水桔片罐头瓶口有毒性反应的事给忘了。”小陈撇嘴,“检验报告上说的是□□,但叶江的尸体里是没有□□的成份的。”
      “你是说……另外有人喝下了含有□□的糖水桔片罐头?”柳下溪与邹清荷异口同声问道。
      小陈同时也被惊到:“这是……这是……还有一桩谋杀案?”
      柳下溪心一震:“我去打一个电话。”

      接电话的是李果,他把医院的电话告诉了柳下溪:“秋菊?……她脱离威胁了,早就醒了……嗯……你们明天回来啊?……好的……我会转告……你有事问她?想问什么?……想问她坐在驾驶室时有没有看到谁喝下糖水桔片罐头?……好的,我问她,你二十分钟后再打电话过来……嗯……先挂了。”
      回到病房,邹秋菊正坐在床上,她苍白的脸上略有了血色,李果的母亲在给她喂鸡汤。邹秋菊见他进来,脸上有了羞怯的轻笑。李果现在是幸福的。家里人都喜欢秋菊呢,醒来之后的秋菊第一眼就见到了他,那么水汪汪的眼睛里有了他的影子。
      秋菊是勇敢的奇女子!为了救人而差点付出了自己的生命!这在现今社会是多么好的品质啊!连县长也亲自来慰问了,医院安排了最好的病房给她,医药费当然给公费报销。总之,这件事闹得极大,影响也极大,相邻两省的治安机关全部猛力打击车匪路霸。秋菊单位领导保证,等秋菊伤好回去上班,安排她做站务员(那本是只有正式职工才能得到的工种),是怕是被那些扒手再报复吧。
      “什么事?”先出声的是李果的母亲。
      “有同事想问秋菊,过年的那一天,客车上是谁吃了糖水桔片罐头。”
      “那天的事?”邹秋菊回想,“就是那件毒杀案的事?我想一想,(秋菊沉思了小会儿)是那对一看就知道是情人的人,他们大约在快到站的时候,两个人同喝一瓶,当时是一人一口一会儿就喝完了。”
      秋菊伸出没有血色的手指,绞在一起:“我弟弟什么时候回来?”
      “坐明天的车回来。”
      正说着邹父推门进来,提着饭盒,李果陪笑上前:“大叔,您不用带了,我妈已经带了饭菜过来。”
      邹父只是憨然地笑了,看着病床旁边的小桌上有保温瓶装还冒着热气的汤,还有各色难见到的水果。
      “好点了么?”他问女儿。
      “好多了。”李母代她答道,一边扶她躺下。
      “大叔,清荷他们明天回来。”
      “嗯。”

      等柳下溪第二次挂上电话,满脸阴沉地过来,小陈迎了上去:“有没有看到是谁喝下了糖水桔片罐头?”
      “坐在第3与第4号座的那对情侣,两人一人一口地喝了下去。”
      “殉情自杀?可是怎么没有在车上死掉,毒发时间是极快的呀。”小陈不解。
      “快到站了才喝下去的。”柳下溪叹了一口气。
      “我去查查。”小陈急忙走了。
      “死了两个人怎么就没人报案?”邹清荷不解。
      “这可说不好。”柳下溪心情沉甸甸的,漫散地回答邹清荷的提问。
      两人回到招待所,心情特沉重。“柳大哥,你说李枫是叶江的弟弟么?”邹清荷突然问,“我在营地看到一本书上的读后感,字迹跟留言簿上的一样,我觉得李枫应该是叶江办事处的同事。”
      柳下溪坐在床上:“是啊,应该是同事,我在营地的值日簿上也有见李枫这个名字。天下巧合的事虽多,也不会巧到这样吧。从挂在墙上挂的那些他们的集体照上看,也没有长得与叶江相似的人。我有些在意的是……”在营地里那晚,蒋老看着草药后的失神……王队长看着摆在叶江床头拦板上的某本书发呆,当柳下溪想去看的时候,对方防贼似的目光……柳下溪故意转过身去,装着被别的事情分了心,偷偷瞄去,只见王队长翻着某本书的书页……后来干脆把书装入自己口袋……
      “还有一点,柳大哥,你说由老郎中带大的叶江真的是自己吃错草药了么?”
      “结案是有点草率。那位蒋老的反应也很奇怪,依他的经验实在不应该有尸检错误。”
      “那柳大哥得出的结论是什么?”
      “蒋老隐藏了一部分事实。走!我们找蒋老问问。”柳下溪跃下床,邹清荷比他手脚还快,连鞋子也飞快地穿好,原本他刚好准备上床。
      他们用电话联络到王队长,约在某家小酒馆见面。等他们到了的时候,蒋老已经喝醉了,正捶桌大哭,王队长坐在他对面,见他们来,只是苦笑。
      “这是?”
      “叶江在草药上只懂得皮毛,他东抄西拣,其中有一部分抄的是蒋老所著的《中草药百汇集》。其实,中草药的药性有时还与人的体质有关,蒋老一直自责,认为自己也是杀死叶江的凶手之一,此案了结,他自动请辞了。”
      “那个叶江的养父不是老郎中么?”邹清荷还是有点怕王队长,小小声道。
      “叶江七岁的时候老郎中就死了。叶江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山里人心实,每家轮流出钱供他读书。哎!可惜,他却未能在生前认识蒋老。”王队长重重叹息,“叶江此人,书呆子气,过于相信书本里的知识……回来后,我打电话联络过叶江的同事们,那些草药的确是叶江自己配制的,他们对叶江的死都极为伤感。叶江对陌生人极度不信任感,但对朋友,同事,被他接纳的人却可以掏心掏肺。甚至对动植物,对石头,对大自然的一草一木都倾注了过多的爱。”

      半夜里小陈的敲门声依旧铿锵有力。
      “查到了,没有死呢。”小陈兴冲冲进来,头上还冒着汗气,“当时,那两个人步子乱乱的,几乎走不稳,被好心人发觉不妥当,叫了急救车,幸好毒药的剂量不重,洗胃清肠及时,救回了二条命。”
      “太好了。”邹清荷拍掌,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连柳下溪也笑了起来。
      “有什么故事?”
      “老掉牙的一套:城里的女子看中了乡下的娃,女方家里极力反对,悲伤的情侣见不到春天,说是要沉睡在这冰冷的雪日里。现在,女方父母已经不反对了。”
      “真是的。”柳下溪叹了一口气,“大过年的。”
      “是啊,大过年的,本该是喜庆的红色,怎么觉得今年的雪特别白呢。”不知何时,小陈警察的眼里泛上了水汽。
      “那个李枫来认领尸体了。”小陈警察突然道,“是他自己找来的。他是叶江的同事,特哥儿们的那种。他们也是大学里的同学,不同系,李枫是专攻畜牧的。叶江与蓝华芯结婚是有原因的,叶江是大好人,当时蓝华芯怀孕了,她没有说出谁是孩子的父亲。结婚后,两个人基本也没有在一起,后来蓝华芯的孩子遇到事故流产了。他说叶江除了肺不好,心脏也有问题。叶江不肯去医院,他的钱全部用在山里了,不少树苗是他自己掏钱买的。办事处认为山里的冬季对叶江的身体不好,所以,以考察的名义让他去气候温暖的南方出差。如果不以这个名目,叶江是不肯离开山里的,他对那里倾注了全部热情与生命。”
      “有没有问那句话:‘这样活着不如死去’是什么意思。”邹清荷还年轻,许多负面的沉重的情感进入不了他的内心,他还无法体会小陈警察与柳下溪两人之间的沉默所含有的重量。
      “当然问过,这是叶江的自我鼓励:他认为人没有目的茫然的活着就跟死了一样。所以活着就应该认真地活着。”
      柳下溪望向窗外,雪还是白得刺眼。
      怎么跟邹清荷提起他姐姐受伤的事呢?无论什么时候说,他都会受到伤害吧?

      终于静了。
      自从她醒过来,身边就没有断过人。
      厌烦啊,她更喜欢清静。
      她还是保有着自己的冷静,不因为周围的人赞扬一片,就当自己真成了英雄。有人问她:“当时在想什么?”
      她虽然在笑,心还保留着当时的感觉:想什么?
      什么也没有想,只有茫然,一片空茫,与外面的雪是一样的……也许有过那样的念头吧:“这样活着不如死去。”这句话是从哪本书里看到的?她已经记不起了,只是当时带给她强烈的震憾。
      追寻着什么而不得,自动抽离的精神舍弃了□□吧,当时的自己是不是这种感觉呢?这具行尸走肉茫然地活着是种无意义的事吧?
      窗外,有人轻快地走过来,是李果那张娃娃脸在灿烂地笑着。
      她轻轻地笑了。
      心想,这也不坏了,把关闭的心门打开,有些温暖会自动流进来。
      “秋菊!”人还没有进门声音先到了,“我妈今天要开会,我给你送饭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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