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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 第十八章 除去巫山不是云(一) ...

  •   【壹_走两步退三步】

      那人哑言。
      宁泽正将如意放到后座,动作很小心。车门关上,他们的对话,如意并听不真切。车子没熄火,暖风始终开着,恍如隔季。那人递钥匙的动作很犹豫,目光有意无意,瞥向车里。她立刻躲身,神经质地将双手扣牢。

      “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车子很快带离这片是非之地,一路上,这句话快被他问烂了。如意仅是点头摇头,不愿开口。还记得曾看过的书,故事中主人公遭人报复,被扔到一处荒废尾楼。报复她的人,不要她死,偏要看她苟延残喘的模样……

      之前的她。
      或许还能打趣情节的设定。
      可现在,却只能感叹“好险好险”。

      24时药店。
      宁泽正付钱时,出纳见他伤口处理太粗糙,不觉皱了眉。等收据条的功夫,招手叫店员拿了瓶碘酒棉,和一卷纱布。探头在收银窗口,建议道:“伤口可别马虎喽,年轻人!”他这才顾到自己,笑了笑:“多谢,一起结算吧。”

      ***

      她本以为,是送她回家,没成想去了酒店。行李员上前,被宁泽正抢先,拉开车门。略回身,或许是下意识,很绅士地说了句“Sorry”。行李员识相,向斜后退了些。宁泽正半弯腰,挡住了旋转门的光。看不清表情,只听他很轻地说:“可以走路吗?”

      他的意思很明显。
      如意点头,慢慢钻出了车。

      脚下的运动鞋略有些大,是宁泽正下车买药时,顺带回来的。因为不清楚尺码,特意买得大了些。旧鞋,断掉的鞋跟还在鞋盒里躺着。他原本提议扔掉,却被她拦下。这是迟海,错别七年的礼物。她不舍得就这样,轻易扔掉。

      在他身边。
      永远会被照顾得很好。

      好比现在,休息区。服务生端上的咖啡,已然是经过“吩咐”的。汤匙旁,三块方糖,确保甜蜜得不带丝毫苦涩。如意撑着下巴,望向中庭喷水池。钢琴曲旖旎清婉,哗哗流水,竟带几分抚逸的魔力。

      不知何时。
      宁泽正已坐回位子。

      办好Check in,将房卡和身份证叠在小圆桌上:“对不起。因为我的缘故,只能勉强你住在酒店。这里安保很强,什么都不要怕。有需要的话,叫客房服务就好。”他留下一串数字,笔迹未干“我对这里很熟,所以不用为我省钱。”

      如意将纸片握在掌心:“好。”

      ***

      房间在顶层,19层。
      梯箱上行,如意握紧了横栏。垂下的眼眸,目光笃静,盯着手腕的勒痕。宁泽正是后进的,因而站在她身前。彼此沉默着,他微侧头,望她腕间的紫褐,胸口愕然疼了起来。嘴唇几动,却终没能吭声。

      送与她回房休息,便匆匆离开。

      ……

      酒店设施齐备,浴袍叠好放到浴室的铁架。如意一件件脱下衣服,赤着脚走进浴室,将水温调节到身体所能承受的最高温。花洒下,水柱不算激烈,将她彻底浇透了。水温微烫,皮肤很快就泛起连片的红晕。

      痛的也好,怨的也罢。
      权当过去了。

      擦干头发。
      她将所有灯,一并打开。客房顿时灯火辉煌,压下心底些许的不安。包里东西都在,手机也在,不过是没电关了机。可偏就她,没带“随身充”的习惯。包里还剩小半瓶绿茶,拧开一口口喝着。

      门铃响了。

      是他。
      宁泽正送来了药袋,还有只充电器。从洗澡到现在,半小时,足够他将这些东西准备齐全。门口,他保持着很礼貌的距离,递来袋子:“我有些话想说。”

      如意想了想,略身让他进屋。

      “它对跌打损伤很有疗效,每天记得涂一次。”他扯出说明书,攒成团丢进垃圾桶,只将药递给如意“抹太勤,皮肤会造成反噬。”

      “医嘱还是说明书写的?”

      他笑得很疲倦:“医嘱。”

      ……

      其实手腕已经不疼了,只是颜色吓人。涂上药膏,化作透明薄膜,附在皮肤上,像要将水分把干。刚抹完,怕蹭到,索性支着胳膊。才猛地想起了,宁泽正的左手来:“你的伤处理了吗?”他用右手挡住左手,故作轻松:“没事。”

      塑料袋。
      还有瓶碘酒棉和纱布,显然是他忘记拿出去。如意叫他洗净了伤口,摊开眼前时,触目惊心得令人震颤。她的那下子,用力极狠,皮肉已然被带得外翻。几乎是斜穿整个手掌。宁泽正是主刀医生,更何况是左手主刀。以伤势来看,即使没学过医,也清楚严重性。

      夹着碘酒棉球,她的手颤个不停。
      他接过手,沿伤口轻轻擦拭着。全程,他眉宇舒展,甚至专注得非于常人。纱布被如意握得变了形状,直至宁泽正放下镊子,右手伸向她,这才有所反应。他语气轻松:“包扎,我自己完成有些困难,能帮个忙吗?”

      她尽量手轻,包得乱七八糟。幸好,还算说得过去。只是,她并不清楚,伤得那样的伤口,需要紧急缝合。也并不清楚,他或许日后……再也无法执刀。

      “我知道今晚的事,是恬院长。她关我,就是想既不把事情闹大,又能达到目的。你既能找到我,就说明她要的东西拿到了。”如意没料到,自己能平静的,说完这段话。腕间氤氲的热气,所剩无几。她挽下袖子,“所以,你甘心吗?”

      宁泽正不语,走到窗边。

      “其实,从你因父亲查起时。我就知道事情,绝不简单。有些事,开始了,就再难回头。恬院长会抓住这点,所以无论何时,只要我还在E城,就是危险的。所以,想再问你,甘心吗?”他的背影,颀长孤单。手插口袋,露出左手掌心刺眼的白。如意站过去,脚步轻得没声音,“还有很多事,是你不知道的,她牵扯到的……更是我忘不掉的。”

      满野霓虹,闪烁得迷醉人眼。
      宁泽正望着落地窗中,反映出的她的样子。只有轮廓,眉眼并不清晰。她就在他身旁,两拳相隔的地方。可她却又像镜中的海市蜃楼,虚幻得抓不到。

      “什么。”

      “她的手下,荃姑。八年前,诡计败露,跑路前枪杀了我的父亲。你不一直想知道,大学的时候,我为什么会怕很多东西:与人说话,怕红色,怕爆破的声音?答案都在里面。大一报道那天,天很热。我在等他,一直等,车都险些错过……”她的语调极慢,慢到每个字都含着泪和痛“他终于来了,只是形式特殊了些。”

      他不敢打断,心情随之低沉。

      “他一左一右,都是警察。手拿着衣服,其实是用来挡手铐。那天他没能抱我,甚至连话都没说上几句。荃姑派人杀了他,好多血,好多人,很乱……”她坐下来,靠在窗边,将脸埋在掌心。宁泽正知道,她在哭。而自己,根本没立场去抚慰。“后来警察许诺,一定抓到他。一等,就是七年。”

      如意仰头。
      后脑勺抵住落地窗,眸光熠熠。

      “说实话,我比任何人都希望她落网!间接、直接,她害的人绝不止我和宁伯伯。正所谓,一步错,满盘皆输。你好傻,傻到只会考虑到感情,全然不顾大局。”

      宁泽正垂下视线。
      低声问:“如果换做迟海,你的选择呢?”

      “我从不做无谓假设。”

      ***

      B1车场。
      远远便见有人等在那儿,走近才认出是康澄。她没穿羽绒服的习惯,藏蓝色呢子长衫遮到脚踝,许是等得久了,人冻作一团。搓着手,围着他的路虎绕圈。宁泽正扬手,车子服帖地哼唧了声,吓得她连退三步,脊撞到了立柱。

      “来了。”
      宁泽正毫不意外她的出现。拉车门进去。车灯把康澄的影子拽得老长,她在车灯前站了会,在不耐烦的嘀声中,迅速钻上副驾驶。

      在迅速的反客为主后。她搓着手,放在风口:“快走。”

      车子很快驶出地库,开上主路。
      左拐右拐,一通海堵后终于甩开了,后面紧跟的两辆别克。一旦跟丢,恬易楠肯定会追来电话。宁泽正索性关了机,要来康澄的,一并替她也关了。放慢车速,寻找泊位。汽车影院人还算少,买了票,停到最靠边的角落。

      今晚放的是《分手大师》,车里没开调频。只有屏幕上,杨幂被狂扁到喷鼻血的模样。康澄常年泡影院,光这部,票房就贡献了三次。再经典的剧情,也经不起翻来覆去的看。她瞥了眼,收回视线:“学妹,她还好吗?”

      他看了眼她,说:“不好。”

      康澄瘪着嘴,没吭声。露天影院,灯光暗得很。屏幕是唯一光源,光线不断变换,映在宁泽正脸上,时而柔和时而质硬。不知怎的,周围应急灯“唰”地全部亮起,又“唰”地熄灭。明灭间,她注意到了他的左手。

      “怎么回事?”她拽过他的手,纱布内侧已然变成红褐色。伤口未缝合,不停渗血。是救人时伤的吗?他不是医生吗!会蠢到连最基础的,应急常识都没有?越想越气,她替他解开安全带,轰他下车。自己换到驾驶室,掉头向医院开“Alston,are you crazy!(你疯了吗)”

      带血的纱布,丢在托盘中。
      失血严重,宁泽正的左手凉的像冰。医生对伤口进行紧急处理,缝合时,康澄比他还要紧张,双手紧攥,捏得出了汗。皮肉穿线,怎会不痛?手术收尾时,他拍了拍她:“行了,结束了。”

      医生摘下手套,口罩半挂在右耳上。双眼像贼鼠,瞧了瞧宁泽正,又瞧了眼康澄。叹了口气:“我说年轻人,生活不得预备点急救常识呐?早知道被带铁锈的锐器伤了,就得赶紧就医,打破伤风。伤口破成这样,不怕截肢呀?谈个恋爱,非得弄出点血腥味儿。”

      宁泽正嗯了声。

      “姑娘,你去缴费,陪他挂水。”
      康澄不敢怠慢,忙不迭地缴费去了。回来时,见那上了年纪的医生还在耳提面命,丝毫没住口的打算。宁泽正好好听着,不时点头称是。医生见了她,又唐僧道:“你男朋友幸好伤的是左手,要是换做主动手,起码停工一个月。”

      她抿了抿嘴。
      医生又补了句:“年轻人,你干嘛的?”

      宁泽正站起身,臂弯挂着外衣。这么看来,更突显海拔优越。他抬起左手,艰难得做了个拿刀的姿势。在医生越发诡异的眼神中,低声道:“外科医生。”

      ***

      一天之内,竟俩人轮着挂水。

      点滴室人不少,康澄费劲巴拉才说服能用点滴架。长椅刚被擦过,全是消毒水味,有点刺鼻。康澄素日最反胃这味道,现在只能忍着。手缩进袖口,遮住嘴。声音听上去,嗡里嗡气:“我爸到港了,明天转机来内地。”

      他望向她:“康澄,对不起。”

      康澄愣了些许,笑道:“你莫名其妙,早说过你亏欠我的不是一两件了,我这个人,就是大度。不跟你一般计较,欠我的就算喽。咱俩熟了,‘I’m Sorry’的话,就不必了。”

      “不是,这次不一样。”左手动不了,他错过手,右手牵住了她的。康澄向来不是多疑之人,自然不会料想很多。翻过手,握住他微潮的手掌。有些事,宁泽正还不能说。
      面对她的信任。
      他,却只能孤注一掷。

      康澄闭了下眼,并指发誓:“我会永远,无条件站在你那边。”宁泽正不动声色,却眼眶殷红。她从未见过他哭,即使是父亲去世,也只是到背人的地方,默默流泪。血丝迅速攀上眼白,却终没落泪,他说:“谢谢你。”

      她撞着他的肩。
      就像小时候棒球赛那样。

      “除了恬伯母,我是这世上唯一陪你最久的朋友。朋友就该挺你到底,现在到了该选择阵营的时候了,朋友自然挺你。你要是实在过意不去,就多陪我几次。陪我看电影、买衣服、环游世界……”

      康澄倏地笑了,抬起眼:
      “然后试着看,会不会爱上我。”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第十八章 除去巫山不是云(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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