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宣纪事之步步为营》李克用程敬思

25、第 25 章

　　龙虎将军闵岳谦一路被抬回了京城。偌大的将军府遍搭白棚，这一日，夫人洛氏三七。
　　一见灵堂，将军伤口迸裂，又昏死过去。
　　睿亲王世子陈傅纶领太医登门探望。几位太医断定，龙虎将军伤及根本，没有三五载是养不好的。
　　次日，闵岳谦上表朝廷，要为发妻守孝三年。自古只听说为父母守孝在家丁忧的，这给亡妻守孝的，还真真的少见。朝臣们个个称赞龙虎将军夫妻情深，皇帝就坡下驴，进闵岳谦为荣禄大夫，虽说只是个虚衔，可也是天下武官梦寐以求的荣耀了。
　　龙虎将军府内，闵岳谦正在喝一碗黑漆漆的汤药，闻着，就苦得很。
　　对面落座的梵音对着一盘子红枣又在发愁，到底挑哪个好呢。
　　“他还是不愿见我？”汤药，闵岳谦一饮而尽。
　　算了，还是挑最初相中的那一颗。梵音应道：“舅舅就在大理寺，将军若得空，坐顶轿子就去了”。
　　“终是我对不住他”。
　　“当然对不住”，梵音咬一口红枣，“女儿都有两个了，我舅舅可是尚未娶妻。本姑娘正琢磨着，选哪家的女子当舅母”。
　　闵岳谦将空碗重重扣在桌上：“你敢！”
　　梵音凉凉道：“本姑娘有何不敢的，将军这是欺负我林家没人不成”。
　　闵岳谦忽泄下气来，伤口阵阵抽痛，却不及心痛十中之一。“同在洛阳城，他都不肯见我一面，竟连夜走了。也好，那日遇袭，若他在，我护不了他”。
　　小梵音翻个白眼，这二人一样的榆木脑袋：“大理寺又不远，将军若有心，常去便是”。
　　“你不怕林家无嗣？”
　　“那是舅舅该想的事，关我作甚”，小梵音跳下圈椅，负手而立，颇有大将之风：“血缘这东西，既靠得住又靠不住。不过你记住，我只给你这一次机会。三月之后，舅舅若仍不愿见你，本姑娘就昭告天下，找舅母！”

　　天家震怒，将福王一脉斩草除根，府内男主子一个不留，有品级的女眷皆令自裁，奴仆远徙琼州，世世代代不得离岛。
　　河南总督在半途一命呜呼，巡抚倒是个身子骨硬朗的，每日不住的喊冤。押解进京的皆是河南一地五品之上的官员，那五品之下的关在开封、洛阳两地大牢中，等待吏部裁断。
　　偌大的中原几是县县缺吏、府府少官。赶来救急的直隶总督左孝同便请了特旨，组织百姓疏通河道、修建驰道，用的自然是福王府司库搜出来的银子与粮食。
　　河南沃野千里，三十余年收不上税，原是早被福王府吸干了。皇帝是铁了心要整顿地方，便由着左孝同去折腾。
　　龙虎将军闵岳谦帐下吴雄也走马上任，为正三品的河南都指挥佥事。这位容貌凶狠的吴将军将帐下官兵分为三路，一地一地的剿灭山匪，缴获而来的珠宝、绢帛、木料悉数上交朝廷，余下的马匹、粮食、药材就留着自用了。
　　曾有谋士悄声进言：吴雄如此行事莫非存着不臣之心？
　　身兼直隶、河南两省总督的左大人正在各抱地势、钩心斗角的福王府内巡视，没了人烟的房子有如丧家之犬，顿时衰败下来。“圣上自有裁断，本官心中有数，闵将军麾下皆是忠君爱国之将，先生多虑了”。
　　这大庭广众之下，真以为小声说话就无人听到了么。到底是自诩清高的读书人，怕是见不得武将气势在文臣之上，又或是有了别的心思，方有此番言论。若不是信任的那位身子骨实在不好，又怎会把身边这位带来河南？
　　左大人正盘算，洛阳府的一个推官近前行礼：“禀大人，吉时已到”。
　　天光正是辰时正刻，左大人点点头：“去做罢”。
　　那推官向远处打了个手势，准备妥当的众工匠们齐齐动工。
　　福王一脉绝嗣除国，这福王府是再也用不得了。左孝同上折奏请将王府改为文庙，兼具祭祀、府学、考院之能。
　　皇帝的朱批着实将左大人褒奖一番，又命福王府后院拨出院子房舍若干改为医馆，以泰宁大长公主之名，延揽名医布施乡里。

　　河南之事尘埃落定之时，京城内已是初冬时节。
　　荣禄大夫闵岳谦身子略好了些，进宫面圣谢恩。
　　按礼制，武将骑马，可闵大人重伤未痊又不良于行，便乘轿至东华门。下轿递了腰牌，闵大人缓缓走进深深的城门洞子。
　　今日阴冷，风里夹杂细细雪粒迎面扑来。
　　闵岳谦立于原地，四肢无一不骸。开封府遭袭，还道自己命休矣，捡回一条命，日后却上不得战场了。
　　“岳谦？”
　　前方影影绰绰走来一人，闵大人一阵晕眩，怎会是心心念念之人？自己老矣，他却仍是那般清隽少年模样？“少予…”

　　荣禄大夫在城门洞子里晕倒，又原路抬回将军府。
　　皇帝遣太医院院使前去诊治，回禀说闵大人伤及根本，日后难以领兵上阵杀敌。
　　帝后共进午膳，内外伺候的自是格外小心。
　　皇后说宁嫔也病了许久，问天家可要迁居别苑养病？
　　三个月不曾翻宁嫔的牌子，宫里都道皇帝薄情，见大将军身子垮了，也懒待宁嫔起来。弘宣帝沉思片刻：“大将军为国尽忠，朕如何能伤了卿家的心？后宫干系着前朝，梓潼当替朕分忧”。
　　周后脸色略僵，皇帝这是何意，倒怪罪她来着。“妾身愚笨，皇上厚待宁嫔自是应当的。不过美人于氏有孕在身，更是喜事一桩，不如一道赏了”。
　　“这一科秀女俱是好的，还有淳嫔，得体大方，朕也欢喜”，弘宣帝扣下金箸，“既如此，便来个锦上添花”。
　　午时方过，皇帝下诏：晋宁嫔为宁妃、淳嫔为淳妃、美人于氏为贵人。
　　皇后于寝宫内闷坐许久。闵氏背后有龙虎将军、郑氏的娘家是咸宁伯，皆不受她掌控，外加康贵妃，中宫之位隐隐有架空征兆。
　　八年了，皇帝的疑心始终未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