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柬（上部）》叶归尘

16、第 16 章

　　到机场已是夜晚，飞机起飞不到一个小时，林云便不住的打盹，不多时，就睡了过去。被叫醒时，天际已开始泛白，她依然有些惺忪：“这是哪？”
　　“慕尼黑机场。”
　　“我们要去哪？”
　　“因斯布鲁克。”
　　因斯布鲁克？恁地耳熟！
　　将这几个字在脑中打了几转，终于想起，她不禁“啊”的轻呼了声，顿时引来一旁几个高大的德国男子为之侧目。
　　他将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小声点的手势，笑着看向远处：“似乎看过那部电影的女生，都会喜欢这座小镇。”
　　浪漫的爱情故事，罩上皇家的外衣，怎能不让人目眩神迷！
　　脑海中，登时浮现那部电影的许多片断，林云的心底，也渐渐开始雀跃起来。

　　因斯布鲁克，和想象中一样的美丽。阿尔卑斯群山环抱着这座宁静的小镇，将外界的喧嚣和浮躁悉数挡住，茵河静静的从市中心流淌而过，举目远眺，是葱茏的翠绿，间或闪过晶莹的光芒，或许，是勃朗峰上还未融化的皑皑白雪，将阳光传递给了小镇的居民。
　　走在玛丽亚特雷西大街上，林云好奇的看着街道两边装饰精美的建筑，印入眼帘的，是极具“流动”和素雅的楼宇，一旁的巴洛克式大门和连拱走廊，阳光下，尤为精巧别致，尽头，是高耸入云的山峰，与之相接的，是湛蓝的天宇，澄澈而空灵。
　　一切，是这般的幽静和恬淡，连经过的路人，都带着一种与世无争的悠然自得。
　　林云耳畔，很自然的回响起记忆中清脆的马蹄，以及辘辘的马车声。

　　“到了。”沈渊海忽然打破了两人的沉默，笑着指了指头顶，“黄金顶！”
　　林云抬首，是座颇为精致的建筑，尤以阳台最为突出，布满了华丽的装饰，屋顶，更是金光闪耀，可是即便如此，依然没有它的名字那般富丽华贵。
　　“十五世纪末，马克西米利安大帝为了观看广场举行的仪式，建造了此处，楼顶，更是镶了两千多枚金箔，以显示其身份和地位！”
　　林云笑，的确是有钱人，才能做的事。
　　来到王宫花园时，沈渊海忽然停下了脚步，靠在一旁的墙垣。
　　林云也跟着停了下来，转身时，看见那座雕像时，顿时明了，心，蓦地“扑通”狂跳了一下。
　　弗兰茨·约瑟夫，曾是她少女怀春时，神往不已的白马王子，当年的每一句“皇帝陛下”，都能让她心弦为之一颤。
　　想及，她不禁幽幽叹了口气。
　　“想什么？”沈渊海走近她，笑着问道，“怎么，有点失望？”
　　林云摇头：“没看到这座雕像之前，我就已见过他的画像。”
　　他凝目看她。
　　“当年，我迷的，只是电影中的那个弗兰茨，或者说，是卡尔海因茨·伯姆的奥地利皇帝！”林云对他笑笑，转身走向另一边。
　　“很多人，都会给自己喜欢的事物加上美丽的外衣，时间越久，加的越多，到最后，连自己都扯不掉这些外套，于是，只能骗自己，眼见的不会是虚。”
　　听到这句话，林云脚下忽然一顿，忍不住回头看他。
　　“我们进去吧！”他轻拍她肩膀，笑道。

　　中世纪骑士般的欢宴，是一家餐厅的名字，店内的装潢，以及摇曳的烛光，无一不体现出中世纪特有的风格。
　　一进屋，便引来不少客人的注意，不时的打量。
　　或许，是这些时日，东方人甚少出现的缘故吧，林云暗道，可是，待看到那个侍者不断在旁边盘桓时，便真觉得有些不太寻常了。
　　忽然，他冲着两人大叫了一声：“Shine，是不是你？”
　　沈渊海一愣，抬头看他，须臾，恍然：“你是……”
　　“不错，是我，Papst。”
　　他笑着往旁边招了招手，一胖男子立时走了过来，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Shine，我还以为你已经放弃滑雪了呢！”
　　“怎么会呢？”沈渊海站起身，热情的和对方拥抱。
　　来人转向林云，开口，竟是生硬的中文：“小姐，欢迎你！”
　　林云连忙笑着站起：“谢谢！”
　　沈渊海介绍完彼此之后，邀请他们坐下。
　　两人都笑着摇头：“还有活没干完呢？”
　　先前的那个侍者盯了林云半天，转过头，轻声问沈渊海：“Shine，怎么不是上次那位女孩？”
　　他看了林云一眼，笑笑不语。
　　林云暗自苦笑，实在是太不巧，大学时，曾跟风辅修了三年德语，简单的对话，对她而言，并不难听懂。察觉到不断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她只得装作没有听清两人的话语，目光，刻意显得迷惘不解。
　　侍者又偷望了她片刻，耸耸肩，下了结论：“上次的比较漂亮！”
　　“这位小姐也很漂亮啊。”那位矮胖的和蔼男子又返转，端了几大扎啤酒，“请你和这位可爱的小姐！”
　　“谢谢你，科尔！”
　　他笑得有些腼腆，乐呵呵的腆着肚子离开。

　　吃完饭，和店内的两人告别后，他们沿街慢慢往前走去。
　　“我肩上停了蝴蝶么？”沈渊海突然问了声。
　　林云愕然：“呃？”
　　“不然为何有人会舍身旁美景，一直盯着我的肩膀？”
　　看见他眼神中的笑意，林云脸上微热，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
　　“小心！”在她差点撞上身后的小孩时，他伸手拉住她，微笑，“看来，你似乎更习惯我的侧面！”
　　林云心中“噔”的一声，忍不住盯住他依然拉着自己的右手。
　　他会意，松开手，看了看头顶：“还有半天时间，我们还可以去一趟萨尔茨堡。”
　　半晌，没有听到期待中的回应，他不禁侧首：“怎么？”
　　林云凝视他许久，末了，沉声道：“如果可以，我倒希望今夜可以在沈园休息？”
　　他登时哂然：“没想到你对沈园已有了这么深厚的感情！”见她不语，他上前牵起她的手，“要不，我们先找处地方休息一下？”
　　林云心念微动，噔噔噔往边上避了三步：“我想请问……你到底是沈二少，还是沈四少？”

　　他脸色微变，声音却依然平静：“为何这么问？”
　　“沈渊海的手，掌心和虎口都是厚厚的一层茧，那是常年累月做同样一个动作才会留下的痕迹。”林云挺直身，没有错过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异样，“就是复健运动。而你……刚才你握住我的时候，和一般的运动爱好者并无特别的区别。”她顿了顿，暗暗吸了口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该是沈家四少爷吧？”
　　他忽然笑了：“你怎么看出来的？”竟不再否认！
　　林云看了一眼他的双手：“玉姨曾说过你喜欢滑雪！”
　　他低头看了看，手掌间，的确是滑雪爱好者才会有的印记，再投向她的眼神，不由得多了几分激赏，忍不住问道：“你什么时候发现的？”见她不语，索性侧过身体，与其正视，“王宫花园？餐厅？你不可能仅仅因为刚才我握了一下你的手，就下那样的判断，对不对？”
　　“沈园！”
　　“沈园？”他大奇，“怎么可能？”
　　“双胞胎，像你们这般相象的，我的确是第一次见。”林云神色一正，“可是，再怎么相似，总会有不同，你可以把他的声音和神态学的十成，可是走路的姿势，你却怎么也不可能似他！”
　　他下意识的看了看地面：“怎么可能，三哥他……”
　　“很不巧，我真的看过他走路！”林云脑海中，立时浮现出当日在医院内的情形，彼时实在给了自己太大的震撼，所以，每一处细节，依然历历在目，“他的脚步，永远是脚跟先落地，每一步，都显得沉稳方正，而你……太过轻快利落。”
　　他笑着反问：“或许，是手术成功的缘故呢？”
　　“或许吧。”可惜，那般相似的背影，给人的感觉却如此的不同，沈渊海的逼人气势，在他身上，全然消失。。

　　他倏地抬高了嗓音：“选择在这个时候摊牌，不觉得太过冒险么？”
　　林云登时无语，早在刚才，她就已在后悔自己的冲动。
　　他挑了挑眉，重又抬腿往前走去。
　　这人！显然是故意的！林云眼神一黯，却也只能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既然在沈园就已经怀疑我不是他，你又为何跟着我来到这里呢？
　　——你不动声色，是想弄清我的意图吧？
　　——那现在，你找到了想要的答案了么？
　　走了几米，他忽然停步，连番抛出无数问题。
　　林云只能摇头。
　　他嘴角微扬：“在这异国他乡，你不觉得，要丢下一个人，再也简单不过么？”
　　林云头皮已开始发麻，却仍强作笑容：“香港对我而言，一样陌生！”
　　“至少，沈园对你而言，不算生疏吧，你大可在玉姨他们面前说出疑问！”
　　“我这陌生人都可看出你不是，玉姨又怎会看不出来！”林云不自觉的冷哼了声，“即便他们不会主动配合，至少，也不会当面拆穿你沈四少吧！”
　　“难怪……他会挑你！”
　　“不过……”他凝视她许久，忽然伸出手，“沈渊浩！”
　　“呃？”
　　“我的名字，浩瀚之浩。”
　　林云只得握住对方。
　　“既然你不愿意再和我一同出游，那么，走吧！”
　　“去哪？”林云心中一喜，他愿意送自己回去么！
　　“只怕你要失望了，去香港的飞机后来才会有。”他的眼中，又是满满的笑意，“我们，得先去找个休息的地方！”他目光一闪，大步往前走去。
　　林云只得加快脚步，一路小跑，才勉强跟上。

　　身处饭店的房间，她对着镜子中的身影懊恼不已，林云，林云，怎会如此沉不住气？原可以等回到沈园的……
　　望着窗外的明媚风景，愈加觉得此刻的自己，如坐针毡，她忍不住站起身，可是，又不知该做些什么，呵，真真是坐立难安。
　　索性抱头大睡，可是，周公老先生一直在半途拖延，迟迟不肯到访。
　　等到下午六时，沈渊浩都没有再出现。
　　林云开始不安起来，若是他真的就此把自己扔下……脑海中，立时出现以前看过的连续剧情节，流落异乡，饥寒交迫，沦为流莺……
　　想及，她不禁打了个寒颤：不会的，不会的，若是他真的想把自己丢在因斯布鲁克，根本不必带自己来这家酒店。
　　趁着服务生送来晚餐时，她假意随口问了声隔壁房间客人有无退房，得到否定的答案后，又不放心的问了句，是否支付了两天的房费，惹来对方怪异的偷睨。
　　最终都符合最佳答案，林云不由得舒了口气，至少，这两天，她可以不必担心食宿的问题。
　　胃口，也登时好了一半。
　　吃完饭，她拿过随身带的小包，离开沈园时，将陆辰君和沈园的电话抄在了包里的本子上，至少真的走投无路时，也可以有根救命的稻草绳。
　　轻轻拉开拉链，愕然发现，竟然空空如也。不仅是那本笔记，连自己的证件都消失不见。
　　怎会？！
　　一路上，都是把它带在身边的呀！
　　飞机！定然是在飞机上，他趁自己睡着时拿走的。
　　为什么？为什么他要拿走自己的证件？
　　林云的心，又悬了起来，沈渊浩，他到底想做什么？
　　一夜无眠，愁到天亮，隔壁房间，还是悄无声息。
　　终于明白，为何前人会说一夜头白三千丈。

　　中午十二点，门铃响起，林云起身，打开房间，门外站着的，赫然是一脸笑容的沈渊浩。
　　“怎么，昨晚没休息好？”
　　看着他眼中的促狎，林云也有些恼了：“不好意思，我认床！”
　　“听服务生说，你早餐都没吃？”
　　“昨夜吃的太多，所以减肥运动要多做几刻钟！”
　　他眼中的笑意不断的加深：“一起吃中饭，可以么？”
　　林云犹豫了片刻，只得点头。
　　途中，他忽然侧首问道：“不好奇我昨天去了哪里？”
　　“你昨天去了哪里？”
　　他顿时失笑，耸了耸肩：“既然没人愿意陪我去萨尔茨堡，那我就只有独自去走这一趟音乐之旅咯。”
　　萨尔茨堡，林云在饭店资料中已经看到，那里曾是影片《音乐之声》的拍摄地，心底，不禁有些小小的遗憾。可是，她抬首看了他一眼，和他一同前往，她宁愿呆在房间。
　　“我想问一下，我的证件，是不是在你这里？”
　　“不错。”他笑着挑了挑眉，“因为要给你办理回程的机票！”
　　在餐桌前坐定后，他状似无意的说了句：“三哥有没有跟你说过这句话，要想给人致命一击，首先得保证自己不要站在悬崖边上？”
　　林云心中一凛，触及到对方玩味的眼神时，立时恍然，难怪昨夜他会故意来一场“不告而别”！
　　很明显，他的人生信条之中，必有一条是睚眦必报，林云选择了沉默，很聪明的不再惹恼对方。
　　至少，她已确定，沈渊浩不会将她丢在这个陌生的国度。
　　是夜，依然睡得不甚安稳，白日里说的话果然成真，她竟真的认床，且想念的，是沈园的那个瓷枕。
　　已可知足，至少算得上风平浪静，她笑了笑，翻了个身，不多时，也渐渐睡去。

　　回到沈园时，已是周六的午后，进了大门不久，又看见顺嫂站在树荫底下。
　　“少爷，林小姐！”看得出来，她对两人的早归有些惊讶。
　　“顺嫂。”不知为何，看见她，林云心底忽然涌起一种冲动，她转过头，对着沈渊浩笑着说道，“这几天，多谢四少爷您的照顾了！”
　　在场的另外两人都愣了一下，沈渊浩率先反应过来，手指轻点了下自己的额头：“林云，你不觉得，自己越来越像我了么？”
　　逞口舌之快，林云读出他话中的深意，顿时噎住。
　　“我先进去了，你也该好好休息了吧。”
　　话音未落，身影已经消失。
　　“林小姐，我带您上楼！”顺嫂的表情依然怪异，看林云的眼神，似乎在探究，缘何半周时间，两人已变得如此熟稔！
　　林云只能暗自苦笑。

　　晚间，就餐时，尤为的热闹。打招呼，就费了半日工夫。
　　餐桌前，沈君安扫了孙子一眼：“回来了？”
　　“嗯。”
　　“听说你带林小姐出去玩了？”
　　“我是想三哥不在……”
　　“林小姐，”沈君安转向林云，“等小三回来，你想去哪里玩，让他带着你去。”
　　林云面色一赧：“知道了。”
　　庆幸的是，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挥了挥手：“都坐下吧。”
　　一顿饭，着实有几分食不知味。席间，不断收到如念疑虑的眼神，和沈渊跃似有若无的目光。
　　吃完饭，沈如念不住在她身边徘徊，几次想要开口，最终却什么也没有问。

　　此后的日子，林云行事愈加的谨慎，已不敢私自出门去找陆辰君，幸而期间程千璇几次来访，香港的报纸篇幅也够长，闲时，去书房挑几本书，偶尔跟着如念弹弹钢琴，所以，消磨时光倒也不是太难。
　　让自己颇为自在的，自那日吃完晚餐后，就再也没有见过沈渊浩。
　　这日午后，看一短篇小说，结局，皆大欢喜，每个人都找到自己的幸福，林云亦满心欢喜，忍不住和一旁的如念罗嗦：“真不明白，为何世上有这么多人喜欢写悲剧？”
　　有人在身后笑：“我们未必会记得送自己漂亮公主裙的阿姨，却一定不会忘记那个打破自己小瓷猪的小男生！”
　　林云回头，一修长女子，米色的长裙，面容颇有几分清冷。竟有人将米色穿得如此好看，她在心底叹了声。
　　身旁的如念早已从椅子上跃起，笑着奔向来人：“姐！”
　　之前已听如念念了无数遍，她，的确符合心目中沈如心的形象，林云也放下书，站起身。
　　沈如心搁下提包，伸手抚了抚小妹的肩膀，转向她：“你便是林云！”
　　“是，沈小姐，你好！”林云含笑以对。
　　“来沈园后，瘦了几公斤？”
　　林云不由得一怔，旋即恍然，笑道：“还没来得及去称，不过腰围似乎宽了一寸。”
　　她浅浅一笑。
　　大厅外，有人笑着走进：“看来大家身体都颇健康，想来是不需要我这位沈医生了。”
　　沈如心回头应了声：“二哥怎么走得这么慢？”
　　“二哥。”沈如念快速冲到对方怀中，将头埋在他胸前，“二哥，我好想你。”
　　对方一把揉乱她的头发：“也没多久嘛，头发也不过就长了半寸。”
　　沈如念有些不依：“人家昨天刚去剪的头发！”
　　他笑笑，伸手越过如念：“林小姐，你好，我是沈渊微！”
　　林云握住他的手，借机观察。
　　身材颀长，黑，且瘦，可是一双眼睛，却异常的明亮，炯然如日，又觉澄澈似水。
　　见过这么多位沈家人，他的眼神，最为让人心安。
　　“睡眠不好？”
　　听到他的询问，林云轻点了下头：“我比较会认床！”
　　呵，连声音都最为温润。
　　“待会我让陆妈给你配些宁神茶。”他笑着比了个ok的手势，“保管你夜夜好眠！”
　　“那我先谢了！”
　　“二哥，姐！”沈如念不堪一直受到冷落，抬高了嗓音叫道，“为什么大家都站着，你们不累么？”
　　“累死了！”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又同时大笑。
　　沈如心耸了耸肩：“同睡？”
　　他摇头微笑：“我先整理行李。”
　　“那我们先上楼了。”说完，两人同时往楼梯口走去。
　　“我去帮二哥收拾房间！”沈如念也跟着跑上楼。
　　转瞬间，又只剩下林云一人，她冲着几人离去的方向笑了笑，重又坐下，拿起书本。

　　也不知过了多久，顺嫂忽然拿着电话过来：“林小姐，孙家小姐的电话。”
　　孙家小姐？是谁？
　　林云有些狐疑的拿起话筒。
　　“云姐。”那头，是孙晓芸轻快的嗓音。
　　“是你！”林云不禁惊喜，“你回香港了？”
　　“是啊，所以想着要让云姐为我接一下风。”
　　“没问……”林云下意识的收了声，看了一眼身后的顺搜。
　　“林小姐要是想出门的话，”顺嫂笑着说道，“可以叫小陆开车带您去。”
　　那边的孙晓芸听到这话，笑着收了线：“云姐，那就这样说定了，我在家等你。”
　　林云反应过来时，对方早已挂了电话，她只能无奈的看着顺嫂。
　　“我这就去叫小陆！”

　　孙府离沈园不到半小时的车程，林云下了车，呈现眼前的，是一所石木结构的别墅，典型的英式风格，工整匀称，很有几分复古的风味。
　　“林云！”耳边听到陆辰君的声音时，林云不由得一喜。
　　“真是稀客啊。”一袭的低胸短裙，倒有几分似电影明星。
　　林云只能笑笑。
　　身着白裙的孙晓芸也出现在门口：“还是辰君的耳朵尖，一下子就听到了汽车声。”
　　几日未见，她似乎愈加的恬静。
　　寒暄了几句，林云无意中提到沈如心和沈渊微回港的消息。
　　话还未说完，陆辰君已不住的拿胳膊去蹭孙晓芸：“事先算好的，是不是？”
　　“怎么可能？”
　　“那你怎么解释，他沈渊微前脚到沈园，你后脚便回香港？”
　　孙晓芸苦笑：“这次，真的只是巧合而已。”见陆辰君一脸的怀疑，她轻叹了声，“我没有耐心，等不了一百年。”
　　“是么？”说归说，陆辰君也不再闹她，转而问林云，“最近被沈家关了禁闭了么？”
　　“怎么会！”林云将心底的好奇压了下去，孙晓芸，和沈渊微？
　　聊了一会，孙晓芸忽然站起来：“对了，我把拍的照片拿给你们看！”
　　“我顺便去泡杯咖啡，早就听说孙叔收藏的咖啡一级好味！”陆辰君也跟着起身，“林云，要不要加糖？”
　　林云点点头，趁着她们走开时，她顺手拿起一旁沙发上的报纸。

　　头版，是一绝色女子的死讯，华鑫集团千金昨夜在寓所自杀，留下遗书一封，字字句句，如带血泪，痛斥负心人。文章的副标题，颇为耸动：我死之后，必成厉鬼，使君妻妾，终日不安。
　　活脱脱一出霍小玉传奇，林云不禁唏嘘，若非情伤至深，断不会走上这般绝路。
　　“你可知道真相？”陆辰君已然回转，低声说道，“十年前的何咏心，的确是个绝美女子，丈夫对她百般宠溺，依然讨不得她欢心，绿帽子扣了一顶又一顶……两情缱绻，尚无法一生一世，更何况单方付出！”
　　林云顿时愕然。
　　“是她不知足，永远奢望高高踩着前夫的背脊，跳一出又一出的霓裳舞曲。而今不过是别人等的累了，想找个避风港，她却开始不依不饶，选择前夫新婚的日子自杀……”她嗤笑了声，“做的也真是够绝！”
　　“辰君，死者为大，不要说了。”
　　“晓芸，你小叔好不容易才摆脱阴影，现在……你还敢奢望他有幸福么？”
　　“时间会冲淡一切。”孙晓芸叹了口气，“何况，她对小叔，也不是也没有感情。”
　　气氛变得压抑下来，三人俱都沉默。

　　许久，还是孙晓芸率先开口：“你们可曾听过这句歌词，‘等待是人生最初的苍老’，总有一天，心会死去，然后，长出一个新的。回忆，其实是最靠不住的东西。”
　　“也对，现在科技发达，时代昌明，换一颗心，的确不是难事。”
　　陆辰君的一句话，顿时让大家轻松了许多。
　　林云看着面前的两人，心中，也千回百转，耳边，忽然响起那日沈渊浩的话语：“这个世界，到最后，会不会不再有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