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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楔子 ...


  •   林俐跳楼了,从22楼飞身而下。
      死了。死得很难看,全身关节尽碎,血肉模糊。

      林俐的名字很不错,属于难得的三好名字——好认,好读,好寓意。姓是二声的,名是四声的,一扬一挫,读起来朗朗上口。一些in,ing不分之人,偶尔会把她的名字读成“伶俐”。这也是当年她父母为她起名时的考量之一:往“伶俐”的谐音上靠,想让自家姑娘聪明又伶俐。

      在遇到杨学宁之前,林俐也的确如父母所愿,人如其名,聪明伶俐。上幼儿园时,林俐是大班班长。上小学时,林俐是班里学习委员。上中学时,林俐代表学校参加全市中学生英语大赛,得了第一名。上大学时,林俐是系学生会主席,文艺部长,经常在报刊杂志上发表诗歌,散文。工作后,林俐工作能力出色,深受领导器重。

      如果没有遇到杨学宁,而是另外一个男人,也许林俐就不会死,也许她会过得很幸福。即便不幸福,最起码也能过着平淡的日子。

      怀孕,生子,周六周日拉家带口去父母家,公婆家蹭顿饭,或是去饭店小搓一顿。吃完饭,再和老公逛逛街,看场电影,或者陪孩子去肯德基,麦当劳。等孩子再大点儿,接送孩子上下学,周末陪他去各种辅导班。

      然而这所有的假设,在一个初冬的深夜戛然而止——因为杨学宁。
      杨学宁是林俐的丈夫,一个出轨的男人,一个出轨的凤凰男。

      事发前两个多月,一个周六的上午,杨学宁接了领导一个紧急电话,匆匆离去。林俐洗完了澡从浴室出来,想上Q/Q和朋友聊会天。林俐以为电脑是关着的,结果发现只是待机。敲开电脑,联上网络,林俐发现杨学宁的Q/Q没下。也许是走的太匆忙忘了下,也许是没想到她会用他的电脑,所以压根就没下。

      林俐和杨学宁各有各的电脑,基本上谁也不用谁的。只是昨天林俐把电脑拿到单位去,忘了拿回来。今天又是周末,无论坐地铁还是自驾,都是一种折磨。前者挤,后者堵。反正家里就有现在的电脑,再说,她也没什么大事,犯不着去取。

      正当林俐要上自己Q/Q的时候,杨学宁的Q/Q头像闪了起来,有人在敲他。林俐盯着那个闪动的头像看了很久:点开,还是无视?这是个问题。

      她想无视,也想点开。无视,是出于对杨学宁的尊重;点开,是出于人类本能的好奇心。最后,好奇心占了上峰。然后,她懵了。

      敲杨学宁的,是个女人。

      女人给杨学宁发了两张照片,全是二人的搂脖抱腰照,看样子是在夜店里拍的。照片光线黑暗,两个人并肩坐在一起,表情很high,像是喝了不少酒。女人穿着吊带背心,搂着杨学宁的脖子,杨学宁搂着女人的腰。

      林俐的心突突地跳着,她颤抖着手,翻开了二人的聊天记录。不看不知道,一看……她的心一阵阵地发冷,一阵阵地绞着疼。

      全是肉麻的对话,肉麻到不堪入目。除了不堪入目的话,还有不堪入目的照片,有女人单人的,也有二人在一起的。有国内的,也有国外的——她看到了泰国的大皇宫和奈良的鹿。大皇宫和鹿都是背景,主体是两个拥抱在一起的人,亲密得仿若新婚,亲密得仿若亲两口子。

      林俐的目光像被微风吹碎在湖面上的波光,不停地微微闪烁。闪烁之间,她下载了所有图片,截下了若干聊天记录。

      杨学宁走的时候是上午十点多,到晚上五点多回来,将近七个小时的时间里,林俐不吃不喝,盘腿坐在床上,凝然直视前方,回想着自己和杨学宁的过往。

      林俐比杨学宁大两岁,大三的时候,遇见了入学不久的杨学宁。那时,林俐是系学生会主席,杨学宁是新加入学生会的干事。所谓干事者,其实就是学生会里听支使的:吹气球,挂拉花,去校园各处张贴活动海报,上学校打印社打印传单……总而言之,“干事”就是干事的,打杂的。

      林俐所在的中文系活动特别多,她和“杨干事”的接触,也因为这些活动,不可避免地多了起来。慢慢地,林俐喜欢上了杨学宁。

      杨学宁是个才貌双全的人。学习好,几乎年年拿系里的奖学金。长得好,一米八三的大个儿,白皮肤,大长腿。有才华,写得一手好毛笔字,填得一手好古诗词。每次林俐交派给他的任务,他都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极其圆满的完成。

      杨学宁是近乎完美的,然而世上终究无完人——他是个寒门子,家庭条件非常不好。

      来自某个边远省份边远农村的他,是他们村建村以来第二个大学生,也是他们村建村以来,第一个考上名牌大学的学生。他们村出的第一个大学生,考取的只是本省的师范学院。不像杨学宁,考取的是教育部直属的重点综合大学。

      杨学宁来学校的车费和第一年的住宿费,是他妈在村里抬钱抬来的。入学后,他申请了助学贷款。为了减轻家里负担,每天晚上,他都出去作家教。寒暑假也不回家,到市里的大型超市当临时促销员。

      林俐的家庭条件和杨学宁截然不同。不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吧,但怎么也能差出去好几百里地。

      林俐她爸是她所在大学的德语教授,她妈是该校校史馆副馆长。她爸她妈都是该校毕业的老毕业生,同校不同系的师兄妹。她有个姐姐,本科也是这所大学毕业的,不过硕士是在海外念的,学成归国后,在另一座城市的外企工作。

      林俐家的三亲六顾不是知识分子,就是大厂分厂的厂长,设计院的高工,虽不是特别有头有脸,起码正派体面还是名符其实的。

      大三下学期,林俐和杨学宁恋爱了,她追的杨学宁。一开始,杨学宁还不干,说自己穷配不上林俐。林俐说,你能穷一辈子吗?毕业之后有了工作,凭你的能耐还能总穷吗?你要是不喜欢我就直说,我不死缠滥打。听了林俐的话,杨学宁同意了。

      从那开始,到杨学宁大学毕业,林俐把杨学宁“承包”了。

      杨学宁生活费少,买不起贵菜,林俐心疼,不时往杨学宁的饭卡里充钱,哪回都不少充。杨学宁穿得寒酸,林俐心疼,偷偷网购了不少好衣好裤好鞋,不是特别贵,可也都是款式新颖,质量靠谱的正牌货。杨学宁的手机是二手的古董机,林俐用自己的稿费,给杨学宁买了一部当时最新款最时尚的手机。

      杨学宁毕业不久,二人结了婚。他俩的婚房是林家拿的首付,出的装修费。每月的房贷是林俐一个人在还。杨学宁的钱一分不动,全都存起来,他想买车。林俐的工资每月除了还房贷,还要支付家用。

      傍晚,杨学宁进了家门。
      林俐问他,“忧伤的大苹果是谁?”
      杨学宁一愣,“你偷看我电脑?”
      林俐静静地看着他,“对,看了。看得很清楚,很仔细。”

      “你这是侵犯人权,你知不知道?”杨学宁像只被激怒的公鸡,脸一下子涨得通红。

      林俐看着他,难过得心直打颤,然而脸上却是笑得风清云淡,“我的人权呢?我的人权谁来保护?”

      简短截说,这件事后,二人冷战了一段时间。林俐搬回了娘家,一住就是三个月,杨学宁一次也没来看过她。在这期间,林俐找了私家侦探,发现杨学宁和忧伤的大苹果一直有来往,二人甚至还在外面租了房子。

      通过私家侦探,林俐终于知道了忧伤的大苹果的底细——杨学宁的同事兼同类,一个凤凰女。二人同在一家文史出版社当编辑。

      当年她“包/养”了杨学宁,现在换杨学宁来包/养别人。也许用“包/养”一词并不确切,用“援/交”更准确些——各取所需。杨学宁用钱换大苹果的青春和肉/体,大苹果用青春和肉/体换杨学宁的人民币。

      林俐拿着私家侦探给她的照片找杨学宁谈判,要杨学宁净身出户。杨学宁如果不干,她就起诉。

      杨学宁一听,当场跪在林俐脚下,抱着林俐的小腿,痛哭流涕。边哭边抽自己耳光,说自己只是一时鬼迷心窍,说自己一定迷途知返,求林俐务必再给他一次机会。在他的内心深处,他还是深深爱着林俐的。

      可能杨学宁真的是林俐的劫吧,林俐心软了,原谅了他。一段时间里,杨学宁也的确表现得像个模范丈夫,家里家外,床上床下,无微不至。然而,好景不长。

      一年后,林俐发现杨学宁又出轨了。或者说,他从未停止过出轨。在这一年的时间里,他所表现出来的忏悔、愧疚,温柔,体贴全都是烟雾弹,他依然和忧伤的大苹果保持着不正当的男女关系。

      林俐彻底失望,彻底愤怒了。

      这次,她向法院起诉,要杨学宁净身出户。见林俐的态度完全没有转圜余地,杨学宁也变了嘴脸。一改一年来的温柔体贴,跟林俐耍起了臭无赖,他说产权证上有他的名字,他绝对不会净身出户。

      林俐和杨学宁打起了官司。

      打官司期间,杨学宁上林俐的单位和她娘家大闹。说林俐恶人先告状,其实是林俐出轨在先,他为了报复林俐才在外面找女人的。最可气的是,他乘林俐搬回娘家住的期间,找来锁匠换了门锁。林俐偶然回家拿个人物品时,才发现进不去家门了。

      当晚,林俐回到娘家,吃了整整一瓶安眠药,她憋气,她想不通,大学时代的那个杨学宁哪儿去了?所幸发现得及时,抢救了回来。从那以后,她爸她妈外加她姨家一个表妹,三个人轮班看着她。

      一个多月后,林俐跳楼的当天夜里,表妹陪林俐在客厅看电视。厨房的水开了,表妹去厨房关火,林俐乘着这个时候,迅速地拉开客厅的窗户,奔上阳台,从22楼跳了下去。

      她要用死来报复杨学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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