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不知处（女尊）》郁**裳

44、十二张机（2）

　　皇帝的命令一下，这件事情可谓是一拍即合。连燕国的使者似乎对这件事情格外的热衷，显示出了十足的诚意。两国联姻的消息很快就席卷了大街小巷，人们纷纷议论起来，从夏青宜本人到他的嫁妆，连他有几根眼睫毛都恨不得数出来。
　　然而，却没有关系夏百洽此刻的心情。但是知情的人心里都清楚，夏百洽这次和太女算是结下梁子了。但是这似乎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谁都知道，夏百洽现在已经不是圣上面前的红人。
　　就算太女这件事做得不怎么明智，可是这又不会带来什么后果。
　　——现在谁还会在意夏百洽这个失势之人呢。
　　穆云深的差事就算带领一队军人，护送着夏青宜和燕国的使者回燕国的京都完婚。
　　虽然离启程还有几日，可是穆云深丝毫不觉得轻松。这并不是一件好差事，这个好，包括各种意义。
　　然而即使没有韶光三番两次的提点，穆云深都知道这次的任务是多么的重要。
　　这份重要不仅对大秦。
　　终于到了出行那一日，穆云深早早的就来到了夏家门口。由于皇帝对夏百恰的冷淡，夏家门口早就不如当年的那般光景。夏府门外安静让人觉得可怕，仿佛前几日人们口口相传的盛事与这里无关似的。
　　夏百恰就站在门口，她神情憔悴，一言不发，只是仔细看却发现她两鬓变白，像是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夏青宜从门中缓缓的走了出来，他神色淡然，倒不像夏百恰那般伤感。
　　穆云深觉得，她此时此刻，倒真真称得上是宠辱不惊了。
　　然而穆云深却觉得他这份表情却让人分外难过，哪怕他此刻表情更难过一些也能让穆云深心情更好一些。
　　然而夏青宜为何要照顾她的心情？穆云深自嘲笑笑。
　　整个仪式不算隆重，连燕国时辰都在城外等他们，只剩穆云深麾下将士及夏府众人。
　　夏青宜果真一丝表情也没有，他轻轻抬手理了理衣服，昂首向穆云深走去。见儿子头也不回的走进了和亲的马车，夏百恰终于忍不住，叫住了他,“青儿，路上多照料自己。”
　　夏青宜停住了脚步，他回头望了望还不甚明朗的天色，“娘，早晨天凉，你回去吧。”
　　他说的平平淡淡，仿佛只是出去游玩一样平常简单。
　　夏百恰心中更是五味杂陈。
　　她把目光转而投向了穆云深，“穆将军……”她语气带了些哀求的意味，“路上还请你多多照拂。”
　　穆云深不知道夏百洽还记不记得自己这号小人物，只是她语气里的伤感与当日的神采飞扬的姿态不可同日而语，让穆云深也不仅生出一丝惆怅与伤感。
　　“宰相大人放心……”穆云深拱了拱手。
　　夏百洽并不知道面前的年轻人是否可信，但是如今，她没有选择。
　　夏青宜听了穆云深这话，歪过头来，朝着穆云深投过去感激的一瞥。
　　此次出行，夏青宜并没有带身边的仆从，虽然皇帝给他剥了一干宫侍·伺候，可毕竟不是自由伺候的，诸多不便不用赘述，连使唤起来也十分的不方便。
　　好在夏青宜也算御人有术，这些宫侍可算听话。
　　见夏青宜上了马车，穆云深跟夏百恰微微作揖，便号令众人出发了。
　　路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他们用余光偷偷的看着马车。穆云深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也知道他们在讨论什么。
　　穆云深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马车，幸好他看不到，也听不到。
　　马车平稳的出了城，顺利的与燕国使臣会合。两队人马虚伪客套一番后，又一起前行。
　　谁都知道，就在不久前两国人马还厮杀胶战在一起，如今却又都客客气气，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离京城越来越远了，穆云深甚至看到大片的稻田，远处零星几户人家。
　　突然一个人从旁边冲了出来，拦住了他们，“公子！”
　　“刺客！”侍卫们见了，连忙拔出了剑。
　　穆云深心里一惊，也连忙拔出剑做好戒备。
　　待前面的人探出了全身，前方侍卫的大刀都险些要落在那个人的头上。
　　“且慢！快住手！”穆云深喊道。
　　她已经认清了来人，正是一直跟随在夏青宜旁边的小童，名唤做点墨的那个。
　　那点墨也认出了穆云深，他朝穆云深露出牙齿，毫不害羞地一笑，“穆大人！”
　　说完他便跳了起来，似乎想看穿马车里的帘子，他着急的问：“穆大人，我家公子是不是在你身后的这个马车里。”
　　他是来找夏青宜的？穆云深有些迷惑了。
　　夏青宜虽然坐在马车中，也听到了外面的响动，他有些不安：“穆大人，发生了何事。”
　　点墨听到夏青宜的声音更加激动，他连忙叫道：“公子！公子！是我。”
　　“点墨？”夏青宜连忙掀开帘子，他脸上并没有喜悦，反而是一脸凝重与愤怒，“如今你连我的话也不听了？”
　　他们这是何意？穆云深有些不解了。
　　点墨被夏青宜训斥了，眼角有些湿润，“公子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不让我陪你去燕国。可是公子，点墨从小就伺候您了，你难道不要我吗？”说完，他连忙坐在地上耍赖道，“您要是今天不带我一起去燕国，点墨就一头撞死在车辕上好了。”
　　“胡闹！”出乎意料的，夏青宜的声音里有些怒意，“你回去。”
　　点墨倔强说道，“公子这一次去燕国，恐怕就再也回不到大秦了。点墨舍不得公子在那边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公子不必再哄我了，点墨心意已决，不容缓转。”
　　这时候，燕国的使臣从后面的马车跳了下来，她数落穆云深道：“穆大人，这好好地走着怎么突然停了？我已经禀明了国主回去的日期，若是耽搁了可怎么是好？”
　　穆云深道：“大人，出了一点情况，马上就出发。”
　　目送使臣离开，穆云深这才把眼光转回二人身上，她望向夏青宜，“夏公子？”她朝着夏青宜一笑，像是唯恐天下不乱似的，“我们不能再耽搁了。”
　　夏青宜无奈地妥协：“你上来吧。”
　　点墨朝着穆云深感激一瞥，高兴的跳上了马车。
　　送亲的队伍又继续朝着燕国行进了。
　　穆云深走在队伍前面，她望了望天，天上万里无云，她看了一眼前方，前方空旷的令人心悸。静心倾听，除了马蹄声，竟然连一丝鸟鸣也无，穆云深心里突然涌出丝丝点点的不安起来。
　　到了晚间，众人如预期一般到了驿站休息。夏青宜住在最顶层，这是众人保护的对象。燕国时辰被安排在一侧，秦国人又在另一侧，两国人的交流本就不多，安排的更是如此泾渭分明。
　　穆云深开始思索，两国的和好是否如众人所想，如此轻而易举。
　　点墨的到来是个意外，对于这个意外，并没有人感到惊喜。夏青宜一路冷言冷语，恨不得即可就赶走他。燕国使臣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他们的窃窃私语和脸上的表情足以说明一切。秦国的士兵里也有一些风言，但是碍着穆云深在，总不好表现的太过明显。
　　夏青宜嘱咐过众人，权当没有这个人存在，连晚饭都特意嘱咐着少准备一份。
　　点墨倔着脸，一声不吭，没有哭闹也没有抗议，但是他心意坚决，不肯离开。
　　穆云深没有阻止夏青宜的举动，心中却计算好了一切，等到天色渐暗，她一个人悄悄走了出来，摸索到厨房，果然看到有一个小脑袋四处晃动。
　　她轻轻一笑，推门走了进去。
　　看到有人走了进来，点墨心如擂鼓，紧张的半点也不敢动。看到来人是穆云深，他旋即放松下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穆大人，是你。”
　　然而这口气还没缓过来多久，他像是又认识到自己的行为一般，立刻红了脸，支吾着，不知道该如何像面前的人解释自己深更半夜会来到这里。
　　幸好穆云深并没有追问，她走到灶台，揭开锅盖，里面赫然有准备好的晚饭，被严严实实的盖着。点墨闻到了饭菜的香味，情不自禁的咽了咽口水。
　　“吃吧。”
　　点墨闻言，双眼立刻放过，他连忙迭声谢过，拿出饭菜，也不客气起来。
　　穆云深见他这边模样，也觉得有些好笑。
　　“穆大人……您真是个大好人。”点墨嘴里还包着饭，马屁可没忘拍上。
　　穆云深似乎并不领情，她反问道：“你家公子既然已经给你安排好了后路，你又为何要执意自讨苦吃。”
　　点墨眨巴眨巴眼，没有说话。
　　穆云深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你可知此去祸福难料，你又何须浪费你们公子的一片苦心。”
　　点墨连忙吞了一口饭，接话道：“穆大人我懂你意思，只是人生在世，有人追求钱财，有人追求名利。我点墨不怕死，但怕忘恩负义，公子对我家有救命之恩，岂可不报？我点墨虽然没念过书，也不像公子那般有学识，可是做人的道理我总是懂的。”
　　穆云深听了他的话，并没有苦口婆劝，只是眼里蕴着笑意，赞许道：“你说的很对。”
　　点墨听了，更加欢喜，连忙捡着好听的话大声夸赞穆云深。
　　“别说了，赶紧吃吧。”穆云深若有所思的朝着厨房的角落忘了一眼，“吃完赶紧回去睡吧，明早还要赶路呢。”
　　点墨用力点头。
　　吃完晚饭，点墨抹了抹嘴，向穆云深道过谢，又悄悄回去了。穆云深又退回厨房，不紧不慢的打开里面的偏门，朝着里面略带敷衍的说道：“人已经走了。”
　　大约是没用敬语的缘故，藏身在里面的夏青宜双眼闪着怒光，他望着穆云深，见她依旧一脸坦荡，忍不住出言讽刺她，“我以为穆大人坦荡磊落，却不知大人有这一身阳奉阴违的本事。”
　　穆云深一脸认真的拱拱手，“公子明鉴，我刚才完全照您的意思做的。”穆云深这话也不算不对，夏青宜让她劝点墨回去，他劝了，没成功总不能怨她吧。
　　然而夏青宜岂是好糊弄的，他怎么看不出穆云深的敷衍之意。只是穆云深说的在理，他气结，“你……你……”却半天也说不出什么，只能狠狠地剜了她一眼，甩袖子走了。
　　穆云深在后面暗暗腹诽，这主仆二人斗法，给她带来不小的麻烦。
　　然而，穆云深却从不怕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