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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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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灵XX下葬全书》……这是什么啊?”
王钦皱起眉头,刚才他坐在桌子上正看着书,手中的书本便在没防备之下被抽走,哗啦啦翻来翻去的声音在头顶响起。王钦非常不高兴,他本来就将书套上书皮偷看着,而拿走书本的人是王钦的新舍友,总是自来熟,王钦不是特别喜欢这类没眼色的家伙。
想起上面还有自己的笔迹,王钦连忙抢回来,扔到抽屉里面,皱起眉头:“没什么。”
齐亮靠在王钦身上,帮他作势,斜眼看着还真有点唬人,“你干嘛呢。”
坐在前排的雷涛哼了一声:“什么稀奇古怪的,不就问问。”
王钦却再也没有看书的兴趣了。
齐亮倒是没有要追问王钦关于书的意思,只是见王钦还是皱着眉头将目光落在雷涛的同桌上——那正是趴着睡觉的马金翔,他不由苦口婆心道:“雷涛这小子嘴巴贱.得很,老班都说了陈銮的事情不要乱传,现在就老马不知道有人背后一刀。人家都不着急,你就别惹事找没趣,别到时候你也惹得一身腥。”
面对齐亮的劝告,王钦点点头,不管怎么说,兄弟的关心让他的心有些发酸……也有些暖。
世上也不是到处有鬼魂游荡,一般戾气不重的鬼只能在一个地方徘徊不停,例如死前场所,而囚.禁原地的也不止是鬼魂,也有执念。有些人经过的时候觉得有些冷,严重点穿衣服也不增暖,如果被吸取阳气过多则容易生病。
不怕冷暖阳光的,似乎这种地缚灵是土地的幼灵,知道这样的不会主动攻击人后,王钦再面对街边一个老是询问妈妈在哪的小鬼也渐渐没有了害怕。
每每经过小孩总是装作没看见,其实这对于王钦还有些困难的,他还不能很准确分辨倒底是鬼是人,在他的眼睛里面,所有眼前出现的都是一样的。所以他还记得当初撞到小孩,想要伸出手却眼看着小孩从手指之间穿过时的情景。
烧纸也有约定俗成,胡乱地点烧纸祭祀反而会引来乱七八糟的东西,小鬼收不到,反而王钦也会招来脏东西。
王钦坐在咖啡小屋,放下书本伸个懒腰,玻璃窗上,小孩正整张脸紧紧贴在上面看着他,“哥哥,你看见我妈妈了吗?”
“……”果然还是好惊悚!
王钦左右看看没人注意这边,招招手。
小孩歪歪头,伸出手指头,接着身子穿过玻璃窗,飘到王钦的对面坐下。
这个真是方便……王钦收回胡思乱想,叫来一份热乎乎的奶茶和甜点,放在了小孩的对面,就看见小孩露出陶醉神情,鼻子一耸一耸的,那些眼见的热气被小孩吸走。
再碰碰杯子,王钦缩回手指,竟然已经完全冷掉,他低下头看着手里面的书,没想到书上写的还真准确。
然而这样子看上去,小孩除了衣服让人起疑外,一点都不像是鬼魂。按理来说,这样的小鬼应该很好感化?王钦用手托着下巴,仔细看着小孩。
“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好不好?”
小孩没反应,低着脑袋。
“你……妈妈要着急的?”
小孩竖起耳朵。
王钦凑近小孩,“你不能老是在这边晃悠,要是道士和尚看到要收了你的。而且,你妈妈知道你不见了,肯定要着急的。”
果然最后一句最有用,小孩慢慢地点头。
顺着小孩的指示,王钦从广场附近靠近步行街的花坛里面用圆珠笔挖出来一个银牌,上面的英文王钦看不懂,倒是数字是电话号码之类的王钦猜到了。用水冲洗干净后翻面的中文字显露出来,终于显露的住址王钦知道那片已经拆迁,而拆迁已经是三年前的事情,那边早新建了一排居民区。
看到歪着脑袋看他的小鬼,王钦认命地带着银牌去新建居民区转了一圈,有老人看他鬼鬼祟祟的样子告诉了警卫室,警卫员立马找到王钦。
看着小孩一脸天真坐在桌子上,晃来晃去的脚刚好踢到桌前警卫员的前胸,王钦快憋不住笑意,不以为意地告诉警卫员来找以前的亲戚。
警卫员不相信,倒是老人瞅了孩子半天,颤悠悠说申家的早就搬走了,当初规划这边,那家拿了钱不要后来分配的房子就离开了。
“那他们搬去哪里了?”
警卫员还是很怀疑,因为亲戚怎么能不知道人家现在住在哪里,何况这片小区已经建立两年多,进出大多为装修的房主,一进来打扮不同的人一眼能认出来。
没有证据的警卫员将人放了出来,王钦松了一口气,等小轿车从门进来后,连忙走出来,刚才从在小区的时候还以为要拆穿了,还好平时脑筋转得快,活学活用还没生疏,编了几个句将事情圆过去。
王钦抹抹额头,果然出版社也是要赚钱的,吸引眼球外却全然没在书中描写过操作难易,他为了找寻申贝贝的家人几乎浪费了一天,而别人早都搬家不知去向,他有些后悔了,“哎,贝贝啊,你爸爸妈妈都已经搬走了……怎么办,你还回去吗?”
王钦转头,身边哪里还有小孩的影子,他慌张起来,连忙摸摸书包里的银牌。
不见了……
为此,王钦担心了很久,步行街也不见小鬼的踪迹。
本来还沾沾自喜的王钦第一次就遇上了这样的事情,很是沉默了一会儿,查了好几天的资料,向学习委员讨教来整理分类资料的方法后,虽然没有得到什么实质性的帮助,好歹是能看进去一点东西。
他决定收回原先老鄙视书呆子的看法,快速将最近一本折磨他很久的书草草过目,才在末端发现这本关于遇见鬼魂的书籍到最后说的是心理疾病,气愤地要掀桌子。
来回走动的值班图书室老师对他指着背后“保持安静”的公益用语,王钦撇撇嘴,很不情愿地低下头继续研究他的书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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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钦看到前面的雕塑上趴着的陈銮,忍不住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
他变得清晰起来。
他的脖子被撕了一块肉,肚子是掏空的,内脏七七八八残缺不全地挂在金属扭曲的雕塑上,脸上尸斑隐隐黑气缭绕,还飘着若有若无的腥臭味,那人正是失踪一周遭遇不测的陈銮。
老师宣布集参观博物馆的要求和注意事项后就散了人群,见马金翔周围没人愿意和他呆着,王钦便若无其事的走过去,伸出一根手指头将刚爬上马金翔身上的陈銮弹弹手指头,陈銮缩缩脖子,将马金翔的脖子搂地更紧,对着王钦龇牙。
“咳咳……”马金翔露出惊恐的表情,整个人跳了起来,看见王钦站在身后,却不敢说什么。
王钦摸摸胸前的玉佩,这段时间,玉佩带来的效果越来越弱,光泽也越来越暗,前一段时间陈銮还不敢接近自己,而现在,他能威慑一下鬼魂,却不能将之驱赶。
原先他还以为是玉佩将申贝贝除灭,现在想来,更有可能的是那个小鬼主动离开了自己。
一个黑影爬上宿舍楼,探头探脑地张望,容不得等候多时的王钦犹豫,他壮着胆子走过去劝说。之前以为陈銮会看着朋友的份上收手,却没想到那脸上撑大的眼球流出不会干涸的血泪,手指在玻璃上划出难听的声音,渐渐出现了两个字。
王钦看着“复仇”两字,吸了一口气,他已经断断续续知道了陈銮纠缠上马金翔的原因,有人看到了马金翔要挟陈銮,所以说雷涛传马金翔的闲话有一部分并不是说谎。
接着玻璃窗上出现“他在哪里!?”,字迹的血还在往下流淌。
王钦脱口而出:“你不是早上还趴在人家身上吗?”
陈銮没有回答他,带着一股无法消散的怨气慢慢消失在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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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年四月雨纷纷,王钦趁着假期赶回S市。外公等着他们要去踏青扫坟,老人家早早提前一周在乡下老宅打扫卫生,还准备好猪、鹅、鱼、糕果等点心,前一天还得大家一起搬个小马扎坐在院里做纸钱,王钦的堂哥堂姐都去外地上补习班,所以今年教会多年不见一次探亲的弟弟妹妹的任务只能由他来。
外公非常不满,晚上还对着请回家的太上老君像嘀嘀咕咕小辈们不守孝道,忘记祖辈,让回来的姨妈和舅舅听了脸色非常难看。王钦非常奇怪,一个老是炼丹的老头还能充当居委会大妈听人抱怨家里家常。
也知不知道神仙会不会厌烦。
五六岁的小孩只能折最简单纸钱,金色的粉末还扑扑往下掉,王钦一边看着他们注意不要将手伸到嘴巴里,一边还得完成自己的金元宝。没有想到本来以为闹腾的堂弟李乾黎却非常安静,而堂妹李雅雅却抓着王钦将周围感兴趣的问了一遍。
那四岁的李雅雅指着王钦后面说:“那是什么?”
王钦吐字:“枣树,比你年龄还大。”
“哇——”
过了一会儿,李雅雅又指着屋檐下的挂着的簸箕锄头,墙角的燕子窝,积着山泉的大水缸,连老宅门外一堵墙的玄关也放过。要不是见过几次面的小姨李淑兰给王钦的印象太过震撼,王钦想,一定要把这堪比五百只鸭子的堂妹重新回炉再造。
王钦被这丫头片子折腾不行,转过头,就看见本来只有盆栽的玄关有个人站在那里,不由眯起眼睛。
“大哥哥怎么不过来?”王钦的堂妹发出软软的声音。
“什么?”
王钦肩膀一沉,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们背后的外公李廷打开外面的灯,那玄关处本在灰暗中,一片亮堂后,墙角野草扎堆,哪里有人的样子。
“乾黎有没有和雅雅一样看得见?”李廷扫过王钦,目光落在小孙子身上,然而比李雅雅大了一岁的男孩露出迷茫的目光让李廷看起来微微有些失望。
同样露出迷茫神情的王钦,在李廷叹息中忽然之间像是明白了什么。
那是一个已经死掉的人,虽然他一直沾沾自喜突然而来的天赋,自认为比别人要厉害一筹,能够看出死去鬼魂,甚至独自尝试接触小鬼,然而他的外公李廷的态度引起了王钦的注意。
也许,在不明白外公为什么在意这件事前,也要将他的外公纳入其隐瞒的行列。
手里紧紧拽着柳枝,王钦跟着众人一起踏青拜祭,等他在一天疲惫的奔波中结束后,第二天立马跑到村头的小舅舅家。
同村里面的人每个都能扯上点关系,这个被王钦叫做太婆的老人拄着拐杖,双眼混浊,一个劲夸王钦懂事还记得李轩。
“妈,别说了。”女人跨出门槛,脸色有些灰白,身子弓背,穿着黑色衣服,仿佛一个老妇一般。李轩和王钦的妈妈李淑琴同辈,可惜太婆的小幺年纪小,所以李轩的年龄就比王钦只大了两岁,说起来王钦叫小舅舅还有一段血泪史。
“那,那小舅舅什么时候出来和我玩耍?”王钦瞅着那女人的脸,才发现是小舅舅的母亲,苍老得好可怕,不由抓紧了手里面的游戏碟片。
太婆颤微微地说:“你小舅舅太累了,昨天学习到很晚,才睡下不久,等你小舅舅醒了再让他找你。”
告别老人,王钦踏着石头路,举着大黑伞小心石头上的苔藓滑路,等走了一会儿,再往后看去,就看见李轩从太婆背后伸出脑袋,对着王钦吐舌头。
王钦比划了个手势,问他什么时候去外公家。
李轩小心指指太婆老人家,而李轩的母亲扶着老人家正要要转过身子来,他的脑袋立马缩回去,往回跑去。
李雅雅没吃过清明果,指着八角桌上的米绿色的圆团把王钦拉过来,王钦哀嚎一声,李淑琴在屋子里听见了,出来指着他的脑袋要训人。
“妈,你知道十万个为什么吗,小丫头片子要把我逼疯了——”
李淑琴瞪了他一眼,将已经熏染上绿意的清明果连底下的叶子也一起放到瓷碗里,让李雅雅趁热吃,走到一边嫌弃着儿子一点耐心都没有,什么叫做小丫头片子,作为哥哥的不能这么说小孩子。
王钦推着李淑琴走到一边,抓着自己的脸,吐字妖里妖气的,手还不停指着周围的东西歪着脑袋小声念叨:“妈妈妈妈,这是什么,那是什么,为什么咧,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嗫……”见老妈脸色差点被逗笑了,王钦眼珠子发亮,搂着李淑琴的肩膀,“我最近这么乖,可不可以晚上让小舅舅来家里玩啊。”
李淑琴脸色一变。
“……那晚上我去小舅舅那里可以不?”王钦连忙改话,“要不然明天我回学校了,都不知道和小舅舅什么时候见面,我还有礼物给小舅舅呢。”
李淑琴推推王钦:“我不知道,到时候你问问你外公。”
傍晚倒是李轩自己过来了,后面还跟着他的父亲李门,旁边还有拄着拐杖的李廷,令王钦感到奇怪的是,李门头发半白,看起来憔悴了很多,拿着老旱烟的手一直在抖,看起来几乎要和李廷差不了多少岁。
将做好的清明果放在提篮里,李廷将电筒一起递过去,便坐在门槛上和李门开始聊天。王钦坐得远,见李轩同是小辈不能坐,站在一边向王钦招手,王钦就一点点挪步过去。
李雅雅捧着空碗从屋子里出来,正好路过侧门,指着外面说:“外公,昨天这个哥哥过来,你为什么要赶他走啊。”两人停下说话,李门怔住,往外看去,再转过头颤抖地说,“大哥哥在哪里?”
“就在外公旁边啊,还对我招手……外公,让他和我一起玩好吗?”
李廷的目光落在一脸震惊的王钦脸上,皱皱眉头,再转向李雅雅,“那是你小舅舅,你去屋子里去,我跟你哥哥还有事情要说。”李淑兰赶忙走过来将不情愿的李雅雅抱走,王钦赶忙叫了声李门舅公,李门的表情动容,看着王钦没过一会儿便止不住去抹眼睛。
“你小舅舅前不久出事病逝,你是他外甥,给他举牌行走不算外人”李廷看了一眼王钦,对表情黯然找不到身边儿子踪迹的李门说,“他表姐表哥就逃这事,气得我整晚没睡着……你要不介意,李轩儿以前就和王钦要好,这事他做也行,事过后你就带着弟妹回去。”
王钦瞪大了眼,一点一点地转过头,昨天李雅雅说话的时候那黑影太过模糊,他没认出来那就是他。
李轩站在侧门外,浅浅地笑起来。
王钦后来才知道,李轩年纪虚十八,再过五个月才成年,也算是夭折。李门是独子,下面没有兄弟守灵举牌,其他村里的男孩不愿意,只好落在王钦这个外姓上。
李淑琴不愿意将李轩的东西带回家,所以李轩用过的所有东西能烧的都弄成了灰,一起和他陪着,让他不要太孤单。
看着李轩站在土包前面,王钦无声的落泪。
小时候王钦怎么也不愿意叫人家舅舅。两人经常一起下河摸鱼,上树捉知了,村子里欺负家禽的坏事没少干。今年王钦早就和李轩约好,李轩快要高考,要最后和王钦疯一天玩游戏,然后继续埋头书崖苦海。
一旁的李轩举起手,像是要擦去王钦的脸,却猛然缩回手,退后了几步,脸色也苍白了一些。
“你……你,有什么想要我帮你做的吗?”
随着请来唱词老人的歌声,李轩微笑着摇摇头,身影慢慢消失。
“一世平安积阴德,二世达官显贵独木桥,三世老人双到百,四世儿孙挤满堂……”
王钦紧紧拽着护身符。